此刻，任大華隻覺得一股如山般的壓力，正悄無聲息的從蘇彬身上擴散開來。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不需要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坐在那裏，就讓他感到一股逼人的肅殺之意。
    三天以來，兩人已合作了四五場戲。
    任大華一直都對蘇彬的表演功力十分認可，再加上蘇彬私下裏待人謙和，毫無架子，因此兩人頗為投緣。
    可眼前的蘇彬，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仿佛罩著一層無形的黑霧，沉沉壓來，讓任大華連直視他眼睛的勇氣都喪失了。
    任大華喉頭輕動，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唾沫。
    “蘇老師這是...”
    “有點嚇人，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怪不得能演李豐田和封於修...這種壓迫感，太真了。”
    “噓！小聲點，小心收音！”
    “這才是真正的大毒梟...”
    片場邊緣，幾個工作人員正低聲交頭接耳，臉上皆是被震懾後的凝重和驚歎。
    而此時的星聚堂內，拍攝還在繼續。
    蘇彬麵無表情的坐在主位，緩緩側過頭，用幾乎低到嗓音共鳴的聲音朝身旁的林燦道：“阿燦，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叔。”
    林燦輕輕點頭，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掰開一個安瓿瓶，將瓶中淡黃色的液體抽入針筒之中。
    任大華目光下意識的移向他手中那閃著寒光的針管，眉頭輕輕皺起，語氣帶著一絲戒備：“這是什麽？”
    蘇彬沒有看他，隻是淡淡回道：“東莨菪堿。”
    “東莨菪堿？”
    任大華微微一怔，低聲重複了一遍。
    “對。”
    蘇彬終於抬起頭，目光淩厲，語調依舊平靜，“它能作用於大腦的中樞神經係統，在審訊時非常有效。”
    “用了以後，想撒謊都難。”
    一瞬間，堂中的寒意又多了幾分。
    任大華低下頭，眼神落在自己腳下的青石板上，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蘇彬緩緩俯身向前，雙手穩穩的搭在膝上，語氣冷漠。
    “趙先生，在這東西注入你身體之前，我勸你一句...”
    他頓了頓，語氣更低：“有什麽該說的，就現在說。”
    緊接著話鋒一轉：“等我一個字一個字問出來，你會死得很慘。”
    場麵一時寂靜如冰。
    任大華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做著某種激烈的心理鬥爭。
    片刻之後，他猛地仰頭盯著蘇彬，眼中寫滿了憤怒與屈辱，脫下身上的外套，露出手臂，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
    “放馬過來。”
    空氣驟然緊繃。
    蘇彬並未立刻動作，隻是輕輕摩挲了一下下唇，隨即朝林燦投去一個眼神，點了點頭。
    林燦立刻上前，拔掉針筒的塑膠帽，將鋒利的針尖對準任大華裸露的手臂肌肉。
    “ok，推近景。”
    傅東宇從監視器後頭探出身，語速加快的調度：“鏡頭切特寫，小臂與臉部表情並軌，注意別穿幫。”
    “呃...”
    任大華低低悶哼了一聲，臉部微微抽動，演技到位，一絲痛苦順著他緊皺的眉頭慢慢滲透至全身。
    這一切鏡頭之下的蘇彬，依舊穩如泰山。
    他緩緩端起茶杯，茶蓋微啟，輕輕抿了一口，甚至滿臉都是享受的表情。
    幾次呼吸之後，林燦緩步走到蘇彬身旁，聲音低沉而緊張：“叔，差不多了。”
    蘇彬緩緩放下茶杯，起身。
    林燦立刻從一旁拉來一把木椅，放在任大華對麵。
    蘇彬邁開腳步緩緩走過去，坐下，身體微微前傾，右肘抵在膝上，眼神像鷹隼般，死死盯住任大華的臉。
    此刻的任大華，雙眼渙散，腦袋輕輕晃動，嘴角的唾液已經不受控製的一滴滴落在地麵上。
    整個人就像是真的被注射了藥物，陷入半昏迷的恍惚狀態。
    演得太到位了！
    蘇彬在心底暗自讚歎一聲，但同時臉上卻毫無波動。
    他緩緩倚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雙臂自然搭在扶手上，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態。
    “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低沉冷靜，沒有情緒，卻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咳...趙...趙嘉良。”
    任大華喃喃作答，聲音虛弱如風，眼神飄忽。
    “本名呢？”
    “鍾...鍾良。”
    蘇彬微微點頭，身體略微前傾了一些，繼續追問：“你家裏，以前還有什麽人？”
    任大華喉嚨裏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咽，像是說話都成了負擔，他努力張口：“有......”
    話音未落，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麽，猛地搖頭：“沒有，沒有了。”
    蘇彬眯了眯眼，眼神中驟然閃過一抹寒意，聲線陡然一沉：“老婆，叫什麽名字？”
    任大華臉色抽動幾下：“葉......葉美娟，死了。”
    “怎麽死的？”
    “癌症。”
    等基本情況確認完畢後，蘇彬開始推進重點，語氣一轉，卻依然不動聲色：“什麽時候去的香港？怎麽去的？”
    “咳...八九年...偷渡...偷渡過去的。”
    “嗯，八九年，偷渡。”
    蘇彬若有所思的重複一遍，然後雙手交握，緩緩湊近，幾乎貼著任大華的耳邊低聲問道：“我問你一個人，李為民，認識嗎？”
    任大華緩緩抬起頭，嘴角垂著一道長長的口水，臉色木然，一副意識模糊的樣子。
    一個優秀的演員，就不該有形象包袱。
    他依舊清醒的把握著表演節奏。
    “認識。”
    “粵東省禁毒局副局長李為民，我最討厭這個人。”
    蘇彬冷笑，“接著說。”
    “十三年前，他抓了我一個人，叫傅康，跨境緝毒案，一四年被判死刑，那次我一百八十公斤的貨，全被他一鍋端了。”
    任大華咬著牙，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怨恨。
    “還有嗎？”蘇彬繼續發問，語氣卻更顯輕柔，仿佛隨意閑聊，“再想想。”
    任大華忽然口中吐出白沫，開始嗚咽：“水...給我水...”
    下一秒，蘇彬猛然起身，手臂一伸，狠狠按住任大華的肩膀，將他整個人壓在了椅背上，臉上怒意盡顯，怒吼聲震耳欲聾。
    “是李為民派你來接觸我林耀東，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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