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彬的目光依舊鎖定在那個精瘦結實的小夥身上。
    對方剛才展現出的身手，即便放在專業武行中，也屬上乘之列，十分少見。
    “砰！”
    又是一聲桌椅碎裂的巨響，二人已經纏鬥到了地板上。
    身形翻滾間，木屑飛濺、道具滾落，二人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雖然這部戲的劇情在蘇彬看來已經老套得不行，但這小夥的表現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反倒讓這場俗套戲多了幾分看頭。
    “強哥，等會找他談一下。”蘇彬微微側過頭，靠近張強耳邊低聲道，“就是不知道這場戲，他會不會直接殺青。”
    張強此刻手心也捏出了細汗，緊張之餘帶著些許欣喜。
    那小子不光打得好，長得也夠正，五官立體、眉眼淩厲，在鏡頭下一定不差。
    “卡！”
    導演一聲令下，場中二人立刻定格，動作幹脆利落。
    一旁的化妝師迅速衝上前，熟練的在兩人臉上補妝、描繪青紫的淤痕。
    蘇彬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劇本強行給主角套上光環，光憑剛才那幾招，這位小夥怕是已經贏了。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現在竟有些急切的希望他趕緊落敗殺青，好有機會先一步談簽約的事。
    妝容補完，拍攝繼續。
    劇情發展也果然如蘇彬所願，小夥從桌上抄起一把道具斧，劈砍幾下後，便被主角一記匕首封喉，伏地而亡。
    蘇彬看著這段毫無懸念的強行逆轉，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但同時也鬆了口氣，至少這場戲結束得幹脆利落，不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很好，一條過。”
    導演對著對講機宣布。
    沒有聽到任何“殺青大吉”的歡呼或掌聲，蘇彬幾乎可以斷定，這小夥的定位，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充其量就是個臨時打手。
    也正好合了他的意，既沒經紀公司掣肘，又是個可塑之才。
    場中幾位年輕演員紛紛從地上爬起，揉著肩膀和後背，一邊聊著，一邊朝化妝間走去。
    那位動作利落的小夥也混在其中。
    蘇彬立刻向張強遞了個眼色，二人心照不宣，快步跟了上去。
    化妝間內，氣氛比外頭要隨意許多。
    “你們幾個把衣服換一下，等會還有一場戲，需要你們演背景。”
    “杜銘，這七天的工錢等會就打你卡上，一共三千。”
    蘇彬和張強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剛才偶遇的那王場務在宣布事宜。
    “三千？”
    一個低沉的嗓音立刻回了過去，語氣裏帶著不太情願的質疑，“不是說好的一天五百？七天不該是三千五嗎？”
    說話的人正是那小夥，他一邊脫下身上的戲服，一邊站直了身子。
    襯衣一落，那一身線條分明的肌肉頓時暴露出來，和蘇彬相比毫不遜色，唯一的區別是膚色黝黑，硬朗中帶著點野氣。
    那種皮膚的質感和線條，和蘇彬當年在香港拍打戲時如出一轍，天然自帶一股狠勁與真實。
    “你在片場每天吃的飯不算錢啊？別人都一盒飯，你拿兩盒，不該多收點？”
    “扯淡吧你！王永祥，就算我真得多交一份飯錢，那也不該是五百塊吧？你這飯是金子做的？”
    “還蹬鼻子上臉了，那這三千塊你到底要不要吧？”
    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化妝間門口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蘇彬走了進來。
    王永祥一眼瞥見他，臉色驟變，瞬間換上一副滿臉堆笑的樣子“哎喲領導，您怎麽跑化妝間來了，這地方又悶又熱，味道也不太好，我帶您外頭轉轉，順便看看今天的……”
    “不用。”蘇彬抬手，神色冷淡。
    他目光掃過王永祥，又看向對麵那年輕人，語氣平靜卻透著股寒意“你到底是幹什麽的？我剛才在拍攝現場沒見著你人影，場務是這樣當的？”
    王永祥嘴角抽了抽，剛要解釋，那小夥卻搶先插話，毫不客氣的揭穿“他根本不是場務，就是個統計人數、發盒飯的後勤。”
    “那不也是場務嘛，領導，您說是不是？”
    王永祥尷尬的笑了笑，還想往自己臉上貼金。
    蘇彬看他這副嘴臉，心頭一陣作嘔，眼神頓時冷了幾分“還挺會編。”
    他走到化妝鏡前，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語氣漸冷“你在這邊，沒少撈油水吧？”
    王永祥眼皮一跳，強撐著笑“您這話說得，我真聽不太懂。”
    “聽不懂？”
    蘇彬冷笑一聲，“三千五，你隻給人家開三千，有動作戲的演員，一天才給人家八十塊？你手伸得夠長啊。”
    他目光森冷，聲音卻依舊平穩“就算導演是你爹，你也不該這麽幹吧？”
    王永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嘴唇輕輕顫了兩下，顯然是被看穿了底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
    “領導，他他那不是盒飯吃得多嘛，也得算進成本裏啊”
    他聲音都虛了。
    蘇彬的眼神愈發銳利，火氣幾乎壓不住。
    他在橫店這麽久，劇組盒飯向來是寧多不少，要保證每一位演員都能吃得飽，哪有在最基本的後勤保障上扣得這麽狠的？
    連飯都舍不得讓人吃飽，還指望群演賣命幹活？
    “別把我當傻子。”
    蘇彬冷聲道，“該結多少就結多少，不然我倒真想看看，你導演到底是不是你親爹。”
    王永祥臉色一白，終於意識到這事情鬧大了可收不回來。
    每一位群演克扣的工資雖然不多，但每天這麽薅，日積月累可就是一筆大賬，一旦劇組報案，自己肯定要去警局坐坐。
    王永祥咬了咬牙，聲音低了下去“三千五杜銘，今天之內我給你打過去。”
    “本來就該給我這麽多。”
    杜銘冷哼一聲，從腳邊的包裏拿出一條毛巾，在自己身上擦拭著。
    “領導，那我先去片場忙了，您先坐。”
    說完，王永祥快步離開化妝間。
    蘇彬從椅子上起身，開口問道“你叫杜銘？”
    “是，剛才的事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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