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行不行啊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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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像?
    王靄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能不能問問,要畫啥像?”
    “俺們都這樣了,還能是畫啥像!”
    一旁腦袋上蒙著紗布,半張臉都被裹住的老兵坐在床邊,用僅剩的一隻眼打量著麵前的王靄,語氣不善,帶著些許不滿。
    這人紗布底下露出花白的頭發,臉上的皺紋比著王靄的老爹還多,一雙煞氣滿盈的眼睛看得人渾身不自在,王靄也自顧自便當這人是個老兵了。
    那老兵眼神陰鬱,有些陰沉道。
    “他都這個模樣了,除了遺像,還有啥像能用得上!”
    老兵壓抑的嗓音好似一頭就要發狂的獅子,可這股怒氣卻並不是對王靄的。
    他的視線微微偏移,死死咬在了床上的傷兵身上。
    “剛來的時候媳婦就懷上了娃娃,現在估摸著媳婦已經快生了,上頭的長官說,等打完這一仗端了對麵的鬼子就回去,到時候準俺們回家看看……”
    老兵的眼眶呼地就紅了,惡狠狠地盯著床上拽住王靄的傷兵,抬手指著他便是怒罵道。
    “結果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怎麽就這種時候挨了槍子了,啊?怎麽就偏偏這個時候啊!!”
    “眼瞅著就能回去了啊……”
    “你怎麽偏偏這個時候讓你娃沒了爹啊……”
    那老兵起先罵的凶狠,眼裏迸著怒火。
    他的手幾次抬起想要狠狠擂在傷兵身上,可是卻又一一次次地卸了力氣。
    漸漸的越罵越沒了氣力,眼裏的火光也莫名濕潤起來。
    這副模樣看的王靄直打怵,有些不解這人怎麽能氣成這樣。
    床上拽著王靄的傷兵這時也仿佛突然沒了力氣似的鬆開了手,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變得顫抖。
    “對不起,爹,對不起……兒子,不孝……”
    爹??
    王靄聽見那傷兵對那老兵的稱呼,突然就愣住了。
    一旁一個傷勢輕些,隻吊著胳膊的士兵低聲解釋道。
    “老山叔和石頭哥是父子,征兵的時候因為老山叔年輕時候受過傷,腿腳不太靈便,所以征的是石頭哥。”
    “前段時候老山叔來給石頭哥送信,本想著看看兒子順道同他說一聲媳婦快生了的好消息,結果碰巧撞上鬼子襲擊,老山叔獵戶出身年輕的時候還當過兵,槍法厲害的很,抄起槍幹掉了好幾頭鬼子,結果隊裏的長官看中他身手,就把他也一道給扣下了。”
    聽著床上自己的兒子那聲有氣無力的抱歉,老山叔僅剩的那隻眼睛裏再止不住地滾落豆大的淚珠。
    粗糙的手掌固執地遮住因悲痛而扭曲的臉。
    老山叔的聲音變得沙啞,他說話了,似乎對著王靄說得。
    “當爹的是見不到自己的娃娃了,可是得讓娃娃知道自己的爹是個啥模樣啊……”
    王靄沉默了,心裏的抵觸也漸漸融化了一些。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眼裏已經不剩多少生機的石頭哥,心裏暗罵了一句途明這個不當人子的玩意。
    又抬起頭看到周圍不知啥時候慢慢圍過來的傷兵。
    王靄知道,今天要是不把途明給他介紹這活幹完,多半是走不出這兵營了。
    索性一咬牙,抬手將夾在胳膊下頭的冊子給捏了出來。
    “麻煩給找張……”
    左右看看,這兵營裏物資確實緊張,能當桌子的物件多數已經充了病床。
    王靄一時有些頭疼,捏著手裏軟趴趴的冊子,尋思著總不能趴在地上畫吧?
    正這時候,似乎是看出了王靄的窘迫,一個傷兵從床底下墊著的床板裏抽出來一片薄薄的木板,抬腳哢地一聲便給踩斷。
    那人將踩斷的板子捏起遞給王靄。
    “畫畫的,我看你那冊子也不大,使這東西湊合一下吧。”
    王靄有些遲疑,他接過板子,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
    人像,算得上是最考驗畫家功力的一種繪畫,要求畫家不僅要畫的形似,更要有神似,而遺像在人像畫裏更是對形神要求最高的一類。
    有些地方將為逝者畫遺像稱作“畫喜神”,這類畫像不單要求精細入微,形神兼備,而且其中還要有諸多忌諱。
    身為神塗王家的少爺,王靄此前雖不曾接觸過這類繪畫,對其中的門道卻也是清楚的,可到底沒實操過,而且用的還不是慣用的畫具,多少是有些緊張的。
    不過,說來那些是都為已逝之人畫像的忌諱,而今這人未死,隻當是簡單的畫像來畫應該也沒問題吧?
    想通這點後,王靄多少鬆了口氣,但他仍是帶著十分的謹慎捏住冊子和板子,畫家有畫家的驕傲,要懷著十足的真誠對待自己筆下的每一幅畫。
    床上的石頭哥已經收斂好情緒,努力睜著眼睛,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生氣一些。
    一旁垂著腦袋的老山叔沒說話,隻是沉默地去到了帳篷外麵,手裏拎著來送信時帶著的煙杆。
    周圍圍觀的傷兵們此時也多了幾分活力,紛紛圍在周圍看著王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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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王靄卻一直愣在那兒,遲遲不動筆。
    不少傷兵都有些忍不住犯起嘀咕。
    “這畫畫的咋這老半天不動彈啊?”
    “別再是個二把刀的,畫的不像不敢下筆了吧?”
    “那不能夠,人家是途兄弟找來的,信不過他你還信不過途兄弟嗎?”
    聽著身後這些人的嘀咕聲,王靄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看著床上被叫做石頭哥的那個傷兵,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
    因為傷痛而變得蒼白的嘴唇在一張因為長久的勞作和戰場硝煙而變得黝黑的臉上顯得這人格外的虛弱。
    凹陷的臉頰和眼神中疲憊的期待激烈地衝突著。
    王靄一時間也有些不知該如何下筆了。
    畫像最重要的是要像,可看著他這副樣子,王靄遲疑了。
    他腦袋裏有兩個聲音激烈地爭執著。
    一個聲音說,按規矩來就行,不要平添事端,管他什麽樣子呢,畫的像不就行了嗎,何必多那些無用善心給自己添許多麻煩。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反對,隻是蒼白無力的反對。
    王靄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在猶豫些什麽。
    可,他總覺得,將眼前這副模樣畫下來,留給這人的孩子看……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一旁圍觀的傷兵們也漸漸失了興趣,雖說對途明找來的畫家多少有些信心,可這畫家動筆也未免太墨跡了些。
    圍在旁邊的人三三兩兩的散開。
    床上的石頭哥眼裏的期待也漸漸被困倦淹沒。
    他有些疲憊道。
    “是,畫不了?”
    “……那倒不是。”
    王靄有些靦腆地撓了撓頭,一屁股坐在了石頭哥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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