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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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這幾日春意正濃,偏偏到了二月十九又刮起一陣北風,天氣驟然冷了起來。
周大人乃是兩榜進士出身,且在禮部任職多年,對於科考一事經驗十分豐富。
他深知考場內條件簡陋,沒有取暖之物,便吩咐周娘子為家中應考的幾位舉子添些厚實的被褥。
周娘子急忙讓下人前去采買,可滿汴京有好幾萬應考的舉子,但凡有十分之一聰明的,都會立時準備。竟逛遍全城,也沒買到像樣的被褥回來。
無奈之下,隻得從庫房中翻出棉花現做。可隻剩下半日光景,單靠針線上的幾個人完全來不及,隻好把幾個女兒房中針線活好的女使也叫來幫忙,堪堪才能在入夜前湊齊。
當然,舉子們並不知曉內情,隻覺得周大人和善、周娘子體貼,十分感激。
第二日天色尚暗,周家一行數輛馬車浩浩蕩蕩地趕到貢院門前。
因得今年周家二郎君也要下場,周家的幾位弟弟妹妹都來相送,挨著個兒地跟哥哥說吉祥話,什麽“魁星高照”“蟾宮折桂”“金榜題名”……好話一句接著一句。
借住在周家的舉子們可沒這樣的好待遇,還得因男女有別遠遠避開。
他們聚在一起等貢院開門,隻有吳三郎翹首以盼,在人群中四處張望。
天還未明,光線又暗,女眷們都帶著長長的帷帽,根本看清哪個是哪個。
“三哥哥!”誰料先被酈三娘找到了他。
她掀開帷帽一角,露出姣好的麵龐,笑道,“前麵堵得水泄不通,我還擔心趕不上,幸好幸好。”
吳三郎這才瞧見她鼻頭掛著一層薄汗,忙輕輕為她拭去,心疼道,“趕不上就趕不上,跑這麽急做什麽?”
後麵春來氣喘籲籲、姍姍來遲,在這寒冷的早上,周身竟散發出如雲霧般的熱氣。
酈三娘笑著從她手中接過一個包袱,遞過來說道,“我連夜趕做了一副護膝和一雙棉鞋,都說涼意從腳起,腳暖和了身上就不冷,夜裏你記得穿,別凍著自己。”
吳三郎將東西緊緊摟在懷中,道,“這是妹妹親手做的東西,叫我如何舍得用?”
春來聽著忍不住發笑,忙側身避開。
果然,酈三娘皺起眉頭,說道,“怎得忽然有了這‘剖腹藏珠’的脾氣?是東西值錢還是人值錢?難道你穿它一次就壞了不成?
縱使壞了,也有我再給你做新的,你一定記得穿上,沒得凍壞了自己。”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到銅鑼聲響,貢院大門緩緩打開,該考生們進場了。
吳三郎摟著東西,猶自舍不得走,酈三娘隻好笑著催促他,道,“好好考,三日後我還來接你!”
這才哄得他依依惜別地離開。
遠處周家人聚集的地方,周府的一位郎君問道,“那跟吳三郎說話的是誰?他家不是在汴京城中沒有親戚,所以才住在咱們家的麽?”
另一位郎君笑道,“怎麽沒有,永興巷楊家的大郎君與他不是多年的同窗?說不定是他家的姐妹來代為相送呢。”
又問身邊的姊妹們,“你們不是見過楊家的幾位女娘,像哪個?”
周家的一位女娘道,“她家大娘子是個孀婦,年紀也大些,不會穿得如此花紅柳綠。
倒是二娘子喜歡鮮豔顏色的衣服,可身量卻有些不對。應當不是他家的人!”
“唉,四姐姐,你常隨著祖母出門見客,可見過這位麽?”周家的郎君仍不死心,非要打聽出與吳三郎說話的是誰。
他口中的四姐姐回道,“管她是哪個?與我們又有什麽相幹。”
先前說話的那位女娘笑道,“咱們七弟弟最愛看美人,想來是見這女娘身形婀娜,起了獵豔之心呢!”
周四娘見弟妹們毫不在意地談論別家女眷,十分無語,勸道,“父親、母親還在旁邊,如此言語輕薄,要是讓尊長聽到,仔細你一頓好打!”
說著便扭身朝馬車走去。
剩下幾人麵麵相覷,周七郎道,“怎麽忽然就生氣了?”
他愛看美人全家都知道,連祖母都不曾說什麽,怎麽今兒個四姐姐倒不樂意了?
因此次春闈應試的考生足有幾萬,除了要下場的天字班與地字班中學子,謄錄院將太學人字班的二十來個人全部借過來做苦力。
前期先關在禮部抄寫考卷,直到卷紙封存後也不放人出來,仍得做些零零散散的小活計,今日貢院大門關閉後才被放了出來。
出門前謄錄院的長官還笑道,“諸位先好好歇歇,三天後還有大活計等著咱們呐。”
原來考後謄錄答卷的工作也少不了他們。
為防止考官通過筆跡辨認考生、出現徇私舞弊的現象,每份試卷都需用小楷謄錄後,才能送至考官處。
從考試到出榜,總共隻有一月時間。幾萬人的試卷都得謄錄、批改,當真是個驚歎不已的大工程。
不過學子們無人抱怨,連人字班的許夫子也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別人求也求不來。
隻有見多了舉子們的試卷,才能知道你們的水平。若有好的,需得仔細記下,可比看多少書都要有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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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羨深以為然。
可這樣一來,他就回不了洛陽,參加不了酈梵的婚禮。明明從洛陽來時還說要回去當男儐相,幫著破門,此番不知得錯過多少熱鬧。
因吳三郎進了考場,春闈第二日酈三娘便要去大相國寺上香。楊羨難得出來,自然少不了跟去湊趣。
大相國寺在內城,範家卻在外城。從崇明門進來,恰路過貢院門口,隻見門前肅穆異常,百餘名禁軍嚴陣以待,恨不得連過路的馬車都攆得遠遠的,不讓靠近。
酈家姐妹都沒見過這陣仗,酈三娘隻覺得心慌,歎道,“也不知道三哥哥在裏麵怎麽樣了。”
楊羨早起先去範家接人,此時正與範良翰騎馬走在一旁。
他近日常在貢院走動,知道裏麵的情形,便笑著寬慰道,“三姐姐不需過多擔心,裏麵都是些國之棟梁,說不定還有未來的宰輔肱骨,除了管得嚴些,定不會有一點閃失。”
想起吳三郎素日的膽量,又玩笑道,“裏麵有太醫院的好大夫,若是真有什麽,比在外麵得到的救治還要快還要好。”
等吳三郎出來,說的竟與楊羨一絲不差。
考生隻能在三尺見方的隔間裏待著,三麵靠牆、一麵透風,隻有一張木板、一條長凳、一個恭桶,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裏麵解決。
除了牆比解試時的新些,其餘竟一般無二,一進去便覺得親切。
饒是幾萬人在裏麵,愣是鴉雀無聲,隻有奮筆疾書之聲。
別說女眷們,就連範良翰也不知道這些,登時聽得目瞪口呆。
半晌酈大娘才歎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讀書本就不是易事,若真簡單,豈不人人都去做官了?”
歎罷又輕聲勸酈三娘道,“若是他考得不好,你也莫要怪他。
他在家時吳家尊長就十分嬌慣,養出他懶散的性子來,能走到今天這步已是不易。
總歸吳家家資頗豐,他又老實,你們倆便是三輩子也花不完的。”
酈二娘也勸道,“看看你二姐夫,再看看三弟弟,我真覺得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唉,也怪我當初瞎了眼,被他花言巧語哄騙,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範良翰就在車外,聽得清清楚楚,立時臉皮通紅,用力地咳嗽起來,抱怨道,“娘子,我可還在外麵呢!”
眾人大笑,酈三娘也失笑道,“姐姐們說的哪裏話,不過一句感慨竟引得你們這樣?
我當然知道科舉艱難,也沒想他一次就中。
讀書也不隻為了功名,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便是不為科舉,隻當有個事情做,也比在家中日日玩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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