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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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前世,姐姐被趕出之事,緣起尚美人與曹皇後的一場大鬧。雖說此事距今還有幾年,但自他重生歸來,諸多事情已然改變,難保這次不會提前發作。
    倘若姐姐能有個一兒半女傍身,說不定此次就不會受到牽連。
    早在知曉範良翰結識“閻羅愁”時,他便曾在路上悄悄打聽此事。那時他還是個青澀少年,問起此事,倒讓“閻羅愁”茫然。
    待得知他是為自家姊妹詢問後,“閻羅愁”笑道,“若是你姐姐性命垂危,我還能救一救。可若隻是生不出孩子,那就得去找精通婦科的郎中,我卻無能為力了。”
    楊羨大憾!
    楊琬四處求神拜佛,也有這個緣故。畢竟,這不僅是楊玥一人的大事,更是楊家全家的大事。
    楊羨一邊思索著,一邊緊追不舍,竟徑直追出了大相國寺。
    那尼姑平日裏常走大相國寺的後門,汴京城水係縱橫,出了後門便是一座風景秀麗的廊橋。
    若是夏日、河中有極美的蓮花,當人潮如織、熙熙攘攘。偏此時仍是二月,廊橋寬敞開闊,無遮無擋,凜冽的北風吹在臉上、隻如鋼刀刮的生疼。
    楊羨放眼望去,不見一個人影,心中不禁犯起嘀咕,是不是自己腳程太快,不小心追過頭了?
    剛要轉身返回,眼角餘光瞥見橋的那頭迎麵走來兩個女子,竟是酈三娘和春來。
    她二人不在寺中拜佛,怎麽來了這裏?楊羨心中狐疑,打算迎上前去問問。若是迷了路,好帶她們回去。
    往前剛走兩步,楊羨身後突然衝過一行人,徑直朝著橋上的酈三娘和春來奔去。
    他不明所以,竟停下腳步駐足觀望起來。
    “小娘子,請留步!”為首之人站到酈三娘身前,臉上掛著輕佻戲謔的笑容。
    酈三娘後退兩步,春來當即護在身前,想來應不認識此人。
    那人手中攤開一幅畫,對著酈三娘比量了一番,後道,“不知小娘子可否掀開麵紗,讓我一睹尊容?”
    春來皺著眉頭質問道,“你是哪家的狂徒?竟如此不懂禮數!”
    力量懸殊、酈三娘不想與他們糾纏,低聲吩咐道,“不必理會,咱們走。”
    二人試圖錯身而過,那人卻冷笑一聲,再次堵住了她們的去路。
    倨傲道,“娘子放心,女色並非我所喜好,再漂亮的女人在我眼裏也如根木頭樁子一般……”
    這話既輕佻又無禮,莫說酈三娘,就連站在橋下的楊羨也不禁怒火中燒。
    不過,他又無端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這一思索,竟讓他原本要上前救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我與他人打賭,要找出畫中之人,填出她的五官樣貌。”
    因為那人轉過了身,楊羨這才看清他手中拿的赫然是酈三娘的畫像,隻是麵部空白,尚未畫出五官。
    “若娘子讓我看上一眼,我非但不為難你,還賞你五金,如何?”
    這話聽起來像是商量,實則毫無拒絕的餘地。因的他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仆役便強行扯開春來,要去掀開酈三娘頭上的帷帽。
    春來急得大喊,“你們這是幹什麽?快放開!”
    楊羨這才回過神來,疾跑幾步躍上橋麵,推開擋路的仆役,將酈三娘和春來護在身後。
    厲聲嗬斥道,“哪裏來的紈絝,竟視大宋律法為無物?”
    紈絝見又有人前來,不躲不避,反而態度更加囂張,道,“你是她何人?我與她說話,關你何事?”
    這人不認識楊羨,楊羨也不認識他,想必是從哪裏來汴京遊玩的紈絝子弟,竟在太歲頭上動土。
    楊羨今日並未穿著太學那套肅靜的學子製服,而是一身羅氏為他準備的花紅柳綠的綾羅綢緞,看上去比麵前的紈絝還要紈絝三分。
    那人隻當他也是來搶賭資的,思索一會兒說道,“說不得你也是與周七郎打賭的。這樣吧,見麵分一半,你讓她把臉露出來瞧瞧,等我把這畫填滿,換來周七郎的好酒,分你一半如何?”
    原來,昨日周七郎在貢院外看到酈三娘身姿婀娜,回去後便輾轉難眠,竟畫了一幅空著五官的畫像。
    言道,若誰能找到畫中的小娘子,將其容貌填充完整,便將珍藏二十年的女兒紅分其一小壇。
    說起這女兒紅,原是周娘子生下大女兒時,周家老大人埋下的二十壇好酒,原本打算等孫女出嫁時啟出作為陪嫁。
    可惜周大娘子早年夭折,這女兒紅便一直埋在樹下,隻做留個念想。
    周七郎在家中排行最小,深受周娘子溺愛,得知有此好物後,撒嬌耍賴,竟在某年回鄉祭祖時真弄了一壇回來。
    他愛顯擺,身邊的人都知他有難得的好酒,百般相求也換不來一盞。
    如今,竟願意為了個素未謀麵的女子,舍出一小壇來,眾人自然都躍躍欲試,滿城尋找酈三娘。
    今日,恰被這人碰上了。
    楊羨聽他說起“周七郎”,狐疑問道,“積英巷的周七郎?”
    那人更確信他也是為了打賭而來,笑道,“果然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便快快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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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中姓周的大人有好幾位,但住在積英巷的周大人,隻有那位禮部員外郎,吳三郎的座師!
    酈三娘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無奈地說道,“別與他多糾纏,咱們回去吧。”
    楊羨點頭,此處風大,再吹下去隻怕要著涼。
    有楊羨護著,擋路的仆役見他穿著打扮十分不凡,猜其不太好惹,隻能無奈讓開。
    誰料,擦肩而過之際,那紈絝突然伸手拽住酈三娘的帷帽,就要扯下。
    酈三娘驚呼出聲,楊羨眼疾手快,製住那人作怪的右手,怒喝道,“若再糾纏不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周七郎的朋友,當即就將你扭送到開封府去。
    調戲良家婦女,需杖責二十,你可要想清楚了!”
    太學與開封府毗鄰,府中的師爺、幕僚常到太學講解律法,楊羨絕非空口恐嚇。
    他用力將那紈絝甩開,他力不能敵、踉蹌後退,撞在欄杆上、險些翻進河裏,被周圍的仆役慌忙拽了回來。
    慌亂間、橋下又匆忙跑來一人,像是紈絝家的管家或者主事。
    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知自家郎君愛惹事的性子,趕忙擋在中間,向楊羨等人賠笑道,“可是有所衝撞?我家郎君年紀尚小,請千萬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說完抬頭一瞧,卻發現楊羨似乎更小,頓時卡了一下。
    楊羨冷笑道,“知道他年輕不懂事,就該看緊了,別放出來禍害人!”
    紈絝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人罵“不懂事”,惱羞成怒,甩開身邊的人,又要衝過來。
    這人幾番無禮莽撞,早已讓楊羨麵色陰沉。他生得俊俏精致,平日裏眼波流轉的丹鳳眼中,此時竟透著森森寒意。
    也上前兩步、揮開礙事的仆役,攥住那人的衣領,揚起拳頭便要重重砸下。
    管事趕忙摟住他的手,好話連篇。
    自家郎君不懂事,這位瞧著也不好惹,兩邊僵持不下,急得他直跺腳。
    楊羨擔心打起來顧不上酈三娘她們,便朗聲讓春來護著酈三娘趕緊離開。
    那人見人要走,仍怒喝道:“攔住她們,不許放人走!”
    又罵楊羨道:“你可知我是誰?竟敢如此無禮!”
    楊羨已是氣極,拳頭立時砸下,“我管你是誰,今日便讓你知道,小爺我是誰!”
    想來他已金盆洗手多年,如今竟被一個不知從哪個窮鄉僻壤來的破落紈絝欺負到頭上,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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