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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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府大門外,楊羨與吳三郎端坐馬上,遙遙與範父說話。
    說起範良翰的一眾狐朋狗友來,唯三稱得上便是柴安、楊羨、吳恙三個來。
    柴安是本家親戚,資產遍布大江南北,富可敵國。
    楊羨乃宮中楊婕妤親弟,才華橫溢、眼看便是明日棟梁。
    吳恙則是官家的新寵,前途不可限量。自然,這是外人看來。
    反正範家一介商賈,與哪個相交都是高攀。
    範父瞬間將管家所說之話、忘到九霄雲外,忙迎上前來拱手笑道,“原來是吳大人和楊郎君,失敬失敬!
    某怎敢應楊郎君稱一聲‘叔父’,二位大駕光臨、實乃讓寒舍蓬蓽生輝,快快請進!”
    他不常在家,平日家中事皆由範娘子做主,無人告訴便不知這兩人是驪二娘福慧的親眷,隻當是範良翰當真的上進,才結識這般新貴人物。
    迎著二人去範良翰的房中,路過花廳卻見裏麵一派富麗堂皇的喜氣洋洋,中間擺了幾桌酒席,仆役們抬著寬大的食盒進進出出,秀兒扶著挺著孕肚的酈福慧正在裏麵張羅。
    範良翰和柴安卻不知去了哪裏。
    酈福慧先與範父問安,又見他二人攜手前來,笑道,“二位弟弟怎得今日有空過來?”
    吳三郎回禮,道,“我與三娘約了今日去東華門的夜市逛逛,想問問二姐姐得不得空?若得空便順路接了同去。”
    聽著就是扯謊,無論從楊家、還是大內,去酈家都不經過範家,二人分明是繞路過來的。
    酈福慧便知這是三娘請來與自己壯聲勢的。
    果然楊羨又接道,“恰我昨日去開封府衙取了梵兄的書信,也要去尋驪伯母,就與三郎一同過來了。
    本想著大家結伴同去逛逛,誰料竟在府門外聽到二姐夫要納妾的喜事,就與三郎一同進來討杯酒喝。”
    他從袖中掏出一串豔光四射的寶石珠子,遞給一旁的秀兒,道。
    “這是我家櫃上的東西,本來想拿給五妹妹玩兒,可巧先碰上貴府好事,便充做賀儀吧!”
    秀兒捧在手心上不知敢不敢接,因為這是上等的綠鬆石,雖不如翡翠那樣珍貴,卻也是價值連城的品相。
    範父看的吃驚,這樣昂貴的東西能送給兒媳的妹妹“玩兒”,就算楊衙內家資頗豐也不該是這個玩兒法。
    他剛想出言謝絕,誰料自家兒媳卻說道,“如此便謝過羨哥兒了。秀兒,收下吧!”
    “這…你們是?”
    酈福慧笑道,“三郎是我三妹妹的未婚夫婿,羨哥兒與我家梵弟更是親若兄弟。
    我們從小便常在一起玩耍,阿翁就把他們當做自家子侄便好。”
    他這才知道他們哪是自家兒子的朋友,分明是兒媳家親眷。
    又聽酈福慧說道,“二位弟弟既來了,就先別走。吉時馬上就到,喝兩杯水酒再去也使得。
    不過我就去不了夜市了,今日是官人納妾的好日子,你們到家替我向娘告個罪,說等得空了再去看她!”
    三人再三強調,範父終於察覺不對的地方,忙道,“慢著!你說翰哥兒要納妾?誰讓他納妾的?”
    見範父疑惑,酈福慧還沒說話,楊羨卻先笑道,“這還能是誰讓的?自然是範家尊長唄,總不會是我這身懷六甲的二姐姐。
    雖說女子當賢惠大度,可我還沒見過有哪家娘子的願意主動給官人納妾的。”
    雖是調侃的話,可範父卻絲毫沒聽出來玩笑的意味。
    他沉下麵容,吩咐下人們全都退出去,又強自著衝二人拱手笑道,“還請二位原諒則個,某家中有要事處理!”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
    可楊羨哪裏肯走?施施然找了個寬敞的位置坐下,翹起二郎腿便準備看戲。
    吳三郎解圍道,“範叔父若有事兒請自去忙,我和羨哥兒留下來喝杯水酒再走,也是許久沒見二姐姐,想和她多說說話。”
    酈福慧也勸道,“阿翁剛回來、想是累了,還請坐下稍歇,待會兒新人還要予二老敬茶呢!”
    說話間,範娘子已領著一襲玫紅衣服的貞娘進來,經過喜娘的巧手裝扮,當真是溫柔和婉的美人兒。
    身後跟著的正是範良翰。
    他未看貞娘一眼,進門便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酈福慧身上,見她冷冷暼來的眼神似是不虞,便冷汗直流、兩股戰戰。
    酈福慧已是咬牙切齒,偏仍裝出寬宏大度的模樣與範娘子說道,“兒媳已備好酒席,就等著官人的好友們前來便能開席了。”
    範娘子拉住她的手讚道,“我的兒,真是辛苦你了,懷著身孕還能張羅出這麽好的席麵,我家中娶了你可是三生有幸啊!”
    楊羨嗤笑道,“有了‘三生有幸’的好兒媳還要納妾,果然有規矩、懂報答…”
    他正用兩根手指拈著茶盞,邊喝邊說話,話未說完,便被吳三郎杵了一下,險些摔了茶盞,無奈的瞪了他一眼。
    範娘子見來了這二人,便知今日之事恐生變故,忙打岔道,“哎呀呀,總歸是好事。快,喜娘,吩咐儀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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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父被接二連三下麵子,已是忍耐不住,低喝道,“開始,開什麽始?!家中今日沒有喜事,管家!”
    管家聞聲進來,聽見範父吩咐道,“去把出去請人的都喊回來,將這些個東西全部拆下,再將上門的閑雜人等請出去!”
    人能叫回,布置的紅綢也能拆下,可範家唯二的兩個“閑雜人等”便是楊羨和吳恙,除了酈福慧、誰敢攆他二人?
    他二人自也不走。
    都說嚴父慈母,範家亦然。範父一聲厲喝,本就兩股顫顫的範良翰登時抖若篩糠。
    他躲在範娘子身後顫巍巍的開口,“爹,這事是娘做主的,娘子也同意了。”
    酈福慧似是未受一丁點兒影響,點頭道,“是,人選是阿婆挑的,酒席是兒媳置辦的。可是哪裏不合阿翁的心意?還請尊長明示,兒媳立刻就改。”
    範娘子也是不明,怎的楊、吳二人還沒發作,自家官人先反對起來。
    低聲問道,“今日是翰哥兒的好日子,你在鬧什麽?”
    範父強忍怒氣,轉向仍站在廳上、惴惴不安的貞娘,沉聲問道。
    “犬子無知,不懂家有賢妻不納妾的規矩,便帶了你回來。奉上些許川資,權替犬子贖罪。不知姑娘是何家的女兒?我好使人送你回去。”
    貞娘也不知是聽進了哪句,忽得眼淚汪汪起來,哭道,“奴家本是建州人士,父祖皆為官。六年前,家父於將樂縣令任上亡故,奴家隨母遠道投親,卻遭奸人誘拐,不幸失身妓籍。
    幸得範郎為我贖身,才脫了賤籍。
    可我已玷辱祖先、還有何顏麵回鄉?隻盼範翁收留,給我一處容身之所吧!”
    範娘子大驚失色道,“你,你說什麽!你…”
    在場之人的臉色全變了,有真的、也有裝的。
    楊羨一把扇子搖的“呼呼”作響,歎道,“有個士族出身的兒媳猶嫌不足,竟還想納個士族出身的妾,真真好門風,好教養!”
    卻又挨了吳三郎一杵子。
    這是他二人來時便商量好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範父到底是久在生意場上廝殺之人,迅速冷靜下來、柔聲道,“姑娘此言差異,我家一屆商賈,怎能納士族女子做妾,實在是委屈了姑娘。今日之事也是內人不知內情的緣故,還請勿怪。
    來人,去取二十貫錢來!
    姑娘放心,我立即派人送你回鄉,並妥善安排事宜,定不會讓人知曉以前之事!”
    範娘子和範良翰已被這峰回路的場麵驚住,呆呆的任由範父派人將貞娘扭送了出去。
    楊羨道,“她的這套說辭我聽著頗為耳熟。”
    吳三郎也點頭稱是,“去年在嚴七郎君的雅集上,那孟清倌人用的也是這套,欲哄了範兄替她贖身,據說也要納入府中為妾呢。”
    兩人以扇遮麵竊竊私語,可一把折扇能擋去什麽?廳中之人皆聽得清楚。
    酈福慧垂眸站立一側默不作聲,範良翰急切在範娘子身後衝兩人使眼色,恰被吳三郎看到。
    他卻裝作看不懂,低聲問道,“範兄,那位孟清倌人現在何處?可是與這貞娘一起養在外麵?”
    範父再也忍耐不住,顧不得家醜不能外揚的道理,隨手提起仆役們用來抬食盒的木棍、便追著範良翰打了起來。
    “區區一介商賈,取了士族出身的兒媳猶嫌不足,竟還敢納士大夫之女做妾,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若是被人說了出去全族都要受連累,看我不打死你!”
    範良翰抱頭鼠竄,哭喊道,“爹,我再不敢了!”
    又喊,“娘,救我!娘子,救我!”
    能“說”出去的兩人似是被這粗魯場麵嚇到,齊刷刷的護在酈福慧身前,生怕她遭受波及。
    隻範娘子一人撲了上去,將範良翰護在懷中。
    範父氣極,大力推開範母,罵道,“都是你這不賢妻、養出來的不孝子,好端端的挑唆他納妾,你就是家門不幸的禍首!滾開,待會兒再找你算賬!”
    又追著範良翰打了起來,罵道,“當初兒媳是不是你親自上門求來的?誇的千好萬好,說隻她一個再不要旁人,這才幾年,說過的話竟都進狗肚子裏去了?!”
    範良翰狠狠挨了幾下,哭求道,“爹,我再不敢了!”
    父子二人便繞著廳上這些個人,你追我趕的追逐起來。
    酈福慧聽他哭叫的可憐,有些心軟、想去救人。
    楊羨攔住,低語道,“二姐姐又忘了三姐姐說的話了?不讓他狠狠受些教訓,定不能改!”
    柴安恰此時衝了進來,他方才也不知去了哪裏,竟臉頰紅紅,似是被誰打了一掌。
    他急匆匆的護住範良翰,抬手握著範父手中的棍棒,微笑道,“暑氣正盛,急怒傷身,表姨夫當保重身子!”
    範良翰緊緊摟住他,哀求道,“表哥,快救救我,我要被我爹給打死了~”
    範娘子也上前摟住範良翰哭道,“翰哥兒,我的翰哥兒,若要打死不如先打死我!安哥兒,快替你兄弟求個情吧!”
    範父畢竟年紀大了,追逐這許久已是氣喘籲籲,被柴安扶到一旁坐下,勸道,“凡是青樓女子,誰口中沒兩套說辭?聽的多了也不知真假,總不能個個都去核查一番…”
    範父罵道,“他若不出去鬼混,怎麽會認識這些人!”
    柴安與他倒了一碗茶,笑道,“表姨夫這話便有些不講理了,別說別人、就是我出去與人談生意,也難免請些個趕趁伴座的說說笑笑,人人都如此,怎能單單讓表弟免俗?
    自然他也不對,心軟耳根軟,被人一哭就沒了分寸…”
    他輕輕掃了酈福慧一眼,又道,“才會讓人接二連三的哄了去!
    他已吃了教訓,以後定不敢再犯了,還請表姨夫看在我的薄麵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範父扔掉棍子,長歎一聲道,“家門不幸啊!”
    見範父出門,柴安轉身冷眼看向酈福慧,問道,“弟妹可滿意了?”
    楊羨擋在酈福慧身前,迎上柴安、冷笑道,“貴府可真真是好教養,實讓楊某大開眼界。
    範嬸母親自挑的人選,範兄自要納的妾,範叔父自動手教育自家兒子,現在柴兄卻來問我二姐姐滿不滿意,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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