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重遊大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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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飯,淩母打著哈欠往屋裏走,淩風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叮囑:\"天兒也早些歇息,別累著。\" 待老兩口的房門合上,淩天突然從乾坤袋裏抖出四套夜行衣,墨色布料上繡著細密的銀線暗紋。
\"換上。\" 他拋給阿木爾一套,又扔給逸塵和卯澈兩件小號的。阿木爾接住黑衣時,獸皮護腕撞得叮當作響:\"搞什麽名堂?半夜穿成耗子?\"
逸塵和卯澈卻覺得新鮮,三兩下套上黑衣,寬大的袖子晃蕩到膝蓋,帽簷壓得隻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小兔妖轉了個圈,兔耳從帽頂破洞鑽出來,惹得淩天低笑出聲。
\"自然是去拜訪太爺爺。\" 淩天係緊腰帶,指尖在麵具邊緣抹過,眼底閃過促狹的光,\"我十八歲那年,這老祖宗扮成黑衣人試探我,元嬰期威壓壓得我築基期小修士差點跪了。如今小爺我化神了,不得回個禮?\"
阿木爾一邊往頭上套麵罩,一邊含糊道:\"你可真夠記仇的... 當心把老人家嚇出個好歹。\"
\"放心。\" 淩天將麵具扣在臉上,\"這老東西硬朗得很,當年能把我嚇出冷汗,如今就能受得住我的 " 回禮 "。再說...\" 他晃了晃腰間的藥囊,\"小爺我可是醫師,救心丹管夠。\"
四個黑影悄無聲息地翻出院牆。大荒城的夜風卷著槐花香氣,逸塵的鹿角蹭掉了屋簷幾片瓦,卯澈則揪著淩天衣擺。
遠處淩家老祖的靜修閣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閣頂的風鈴在風中輕響。淩天望著那熟悉的飛簷,想起七年前那個被元嬰威壓按在地上的夜晚,嘴角笑意更濃。阿木爾拍了拍他肩膀,獸皮手套上的骨刺在月光下閃了閃:\"待會兒動靜鬧大點,老子幫你把他的靈酒壇子搬空!\"
兩個小妖童立刻點頭,兔耳和鹿角在夜色中輕輕晃動。今夜的大荒城,注定有位百歲老祖要被 \"晚輩\" 好好 \"問候\" 一番了。
淩家老祖盤膝坐在蒲團上,指尖正引動周天靈氣,忽聽房頂瓦片輕響。未及抬眼,四道黑影已破窗而入,墨色衣擺帶起的勁風掀翻了案頭的茶盞。
\"何方宵小!\" 老祖豁然起身,元嬰期的威壓如潮水般鋪開,卻在觸及那兩個矮小黑影時驟然凝滯 —— 眼前不足三尺高的 \"黑衣人\" 身上,竟散發出與他不相上下的靈壓!難道是哪個隱世宗門的侏儒強者?
淩天躲在阿木爾身後,用神識給逸塵和卯澈傳音:\"去試試手,點穴即可,別真傷著人。\"
\"好嘞!\" 逸塵晃著鹿角率先發難,掌心凝聚的佛力直取老祖膝彎;卯澈則化作一道白光,兔爪上纏繞的月華靈氣點向對方肩井穴。兩個小妖童雖身形矮小,招式卻老練狠辣,元嬰期的靈力波動攪得屋內靈氣亂流四溢。
老祖驚得胡須亂顫,倉促間揮袖震散佛光,卻被卯澈的爪風刮得衣袂破裂。他退到牆邊時才看清,那兩個 \"強者\" 的帽簷下竟露出毛茸茸的耳朵 —— 一隻分叉鹿角,一隻雪白兔耳!
\"妖... 妖族元嬰?!\" 老祖指著逸塵的鹿角,聲音都在發顫,\"淩家何時得罪了妖族大能?\"
阿木爾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淩天卻趁機放出一縷化神期的威壓。老祖隻覺一股沛然巨力壓得他氣血翻湧,抬頭看向為首的黑衣人,瞳孔驟然收縮:\"化神期?!你們到底是誰?!\"
逸塵得了淩天授意,突然張口一吸,將老祖腳邊的銅爐吸到手中;卯澈則蹦上案幾,用兔爪按住老祖的肩胛骨。兩個小妖童一左一右將他困住,元嬰期的靈力鎖得他動彈不得。
淩天這才施施然摘下口罩,看著老祖震驚的臉勾起唇角:\"太爺爺,別來無恙?\"
老祖看清那張熟悉的麵孔,又看看左右兩邊晃著耳朵的小妖童,再瞧瞧旁邊憋著笑的蠻族青年,突然氣得吹胡子瞪眼:\"好你個小兔崽子!竟敢帶妖怪來嚇老夫!\" 他想抬手敲淩天腦袋,卻發現穴位已被卯澈悄悄點中,隻能氣鼓鼓地哼道:\"當年試探你幾下,記仇到現在?!\"
月光從破窗灑入,照亮老祖氣得發紅的臉。逸塵好奇地戳了戳他的山羊胡,卯澈則捧著銅爐研究上麵的花紋。阿木爾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這夜的靜修閣,終究沒能靜修。
淩天朝逸塵和卯澈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妖童立刻蹦開,兔爪和鹿角在半空劃出輕快的弧線。老祖揉著被點麻的肩井穴,瞪著眼前笑得一臉狡黠的曾孫:\"好容易回來一趟,見麵就給老夫下絆子?\"
\"跟太爺爺學的。\" 淩天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當年您老扮黑衣人壓我築基期小修士時,可沒想過我會記仇?\"
老祖被噎得吹了吹山羊胡,忽然斂了笑意,目光落在淩天周身若隱若現的化神期靈壓上:\"外出不過十載,如何修得這般境界?莫不是... 得了什麽奇遇?\"
\"確是多有機緣。\" 淩天指尖劃過腰間的乾坤袋,七道神魂印記在識海微微發燙,\"遇著些良師益友,得了些上古傳承,便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他沒有細說死決試煉的凶險,也未提七位前輩的指點,隻將一切歸為 \"機緣\"。
老祖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長歎一聲,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轉身從檀木櫃裏取出一枚刻著族紋的玉佩,\"你既已化神,便是淩家百年來最出息的子弟。日後若有成就,別忘了照拂族中晚輩 —— 尤其是你那幾個還在煉氣期打轉的堂弟。\"
逸塵湊過來好奇地盯著玉佩,鹿角差點蹭到老祖的衣袖;卯澈則蹲在地上玩著銅爐裏的香灰。阿木爾靠在窗邊啃著不知從哪摸來的桂花糕,獸皮護腕上還沾著糕點碎屑。
淩天接過玉佩時,觸到上麵溫潤的靈氣,忽然想起十八歲那年離開時,老祖也是這樣將家族令牌塞給他,隻是那時他還隻是個黃階靈根的少年。如今物是人非,他已能與元嬰老祖平視,而老祖的鬢角卻添了更多霜白。
\"太爺爺放心。\" 淩天將玉佩收入乾坤袋,\"若有機會,我會帶族中後輩去見識外麵的世界。\"
老祖聞言哈哈一笑,先前的慍怒煙消雲散:\"好!有你這句話,老夫就算再被點次穴也值了!\" 他忽然瞥見阿木爾手裏的糕點,眼睛一瞪,\"那是你曾祖母給我留的!\"
阿木爾嘴一哆嗦,糕點渣掉了滿襟。逸塵和卯澈立刻躲到淩天身後,兔耳和鹿角在月光下抖個不停。靜修閣裏再次響起哄笑,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鷺。這一夜,關於化神期的秘密與家族的期許,都融在了祖孫二人的相視一笑中。
第二天清晨,淩天帶著阿木爾和逸塵、卯澈穿行在大荒城的青石街巷。晨光給斑駁的城牆鍍上金邊,街邊攤販的叫賣聲混著油條出鍋的滋滋響。阿木爾揪著一串冰糖葫蘆晃悠,獸皮靴踩過積水時濺起水花:\"這城確實小,兜兜轉轉就這麽幾條街。\"
\"去嚐嚐大荒樓的菜。\" 淩天拐進一條飄著酒香的巷子。三層高的木質酒樓飛簷下懸著酒旗,\"大荒樓\" 三個燙金大字被油煙熏得有些發黑,卻仍是城中最氣派的地界。
二樓臨窗的雅座剛擺上菜肴,阿木爾就一手抄起琵琶雞腿,另一隻手抓向醬鴨翅,油漬順著指縫滴在獸皮圍裙上。他灌下一口女兒紅,喉結滾動著咂咂嘴:\"味兒還行,就是花樣太少。\" 他指著滿桌菜色,\"通雲城的醉江樓有百八十種菜式,還能用靈米釀出會發光的酒呢。\"
逸塵捧著一碟杏仁酥使勁點頭,兔耳朵上沾著糖霜:\"這裏的桃花酥沒有桂花蜜,不如乾元山的好吃。\" 卯澈則扒拉著碗裏的蓮子羹,小聲嘀咕:\"蓮子不夠甜。\"
淩天夾起一塊清蒸鱸魚,看著阿木爾豪爽的吃相笑出聲:\"畢竟是邊陲小城,哪能和都城比。\" 他望向窗外熙攘的街市,目光落在街角那個賣糖畫的攤位上,\"我小時候啊,每年生辰最盼的就是來這兒。爹娘難得舍得帶我們下館子,我總盯著菜單上的鬆鼠鱖魚流口水。\"
阿木爾啃著骨頭含糊道:\"那你現在可算吃夠了。\"
\"早吃夠了。\" 淩天放下筷子,指尖摩挲著溫潤的瓷碗,\"後來去了伽藍學院,又走遍各州府,見過靈膳堂用千年靈參做菜,也嚐過深海妖族的珊瑚宴。\" 他看著樓下追逐嬉鬧的孩童,忽然輕笑一聲,\"現在再看大荒樓,就像看小時候穿的虎頭鞋 —— 知道它粗糙,卻總念著那點暖乎乎的舊時光。\"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阿木爾沾著油漬的獸皮上投下光斑。逸塵把最後一塊杏仁酥掰成兩半,分給卯澈一半;小兔妖舔著指尖的糖霜,忽然指著窗外:\"淩大哥你看!那個糖畫像鹿角!\"
淩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糖畫師傅正用琥珀色的糖絲勾勒出一隻靈動的小鹿。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大荒樓吃飯時,父親也是這樣笑著看他狼吞虎咽,母親則悄悄把魚刺挑出來堆在桌邊。
\"再點些炸藕盒吧。\" 淩天揚聲招呼跑堂的,\"要加蜂蜜的。\" 阿木爾立刻豎起耳朵,尾巴在椅背上掃得 \"啪嗒\" 響。或許這就是遊曆的意義 —— 走過萬水千山後,再回頭看最初的起點,那些粗糙的、溫熱的舊時光,反而成了心底最柔軟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