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沈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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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光陰如燭火般倏忽而過,丹仙城藥王穀的考核大殿前已是人影綽綽。淩天束起素白紗衣,茶蘼玉簪在晨霧中泛著冷光 —— 殿內百餘名考核者中,他二十餘歲的青年輕影與周遭灰袍白須的醫師們格格不入,唯有指尖偶爾劃過腰間的丹紋錦囊,泄露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斂。
    阿木爾扛著玄鐵刀蹲在觀眾席前排,獸皮圍裙掃得青石台階簌簌落灰"快看!那小子要開始了!" 逸塵和卯澈立刻扒著欄杆探頭,小鹿妖的鹿茸蹭得雕花扶手發亮,小兔妖的尾巴卷著阿木爾的護腕直晃 —— 他們惦記的可不隻是重明聖火,淩天描繪的 "五品醫師吃飯五折" 圖景,早讓兩個小妖的味蕾蠢蠢欲動。
    此次考核以 "髒腑" 為綱,淩天步至案前時,隻見五隻罐中浸著青紫腫脹的心肝脾腎肺,每具髒器表麵都爬滿了不同色澤的病斑心髒如被墨染的紫袍,肝髒浮著蠟質般的黃苔,腎髒表麵密布著針孔狀的血點。桌角竹筐裏堆滿了雜亂藥材,黨參、黃連、鬼針草的枝葉糾纏在一起,還混著幾株葉片泛著金屬光澤的罕見靈草。
    "開始!" 高台上傳來考官的銅鑼聲。
    霎時,數位醫師臉色煞白地後退半步,有位老者甚至扶著案幾幹嘔起來。淩天卻凝眸細看那具腫脹如球的脾髒 —— 其表麵暗紅斑點呈梅花狀分布,邊緣隱隱透出黑筋,分明是 "寒毒侵脾" 的典型症狀。他指尖如飛掠過竹筐,拿起一株葉麵帶霜的 "雪藕草" ,隨即又撚起三片鋸齒狀的 "赤練葉",兩味藥材被輕輕擱在脾髒前方的白玉碟中。
    "這是 以雪藕草化寒,赤練葉行瘀?" 觀眾席傳來低低驚呼。阿木爾把玄鐵刀往地上一磕,獸瞳瞪得溜圓"奶奶的!比老子剝獸皮還快!" 逸塵興奮得鹿茸亂晃;卯澈則掏出小本本,用爪子蘸著糖漿在樹皮上歪歪扭扭地記"雪藕草 治脾病 以後要多吃藕餅!"
    淩天已俯身觀察那具布滿血點的腎髒,茶蘼玉簪在鬢邊輕輕震顫 —— 他想起一本醫書曾說 "腎為先天之本,其病如織網",眼前這腎髒的血色斑點呈環狀擴散,分明是 "金水兩虧" 的重症。竹筐深處,一株根部泛著藍光的 "海月參" 突然被靈力卷起,旁邊還落了兩片半透明的 "冰蟬翼"。當他將藥材放妥時,對麵一位灰袍醫師剛顫抖著拿起錯誤的 "火棘根",見狀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
    淩天放完最後一味藥材時,殿內銅漏剛滴完兩刻鍾。五具髒器前的藥材擺放得整整齊齊,雪藕草的霜刃恰好搭在赤練葉的脈絡上,海月參與冰蟬翼的藍白光影在玉碟中交織成太極圖案。考官席上的灰袍老者猛地放下茶盞,瓷蓋撞得杯沿叮當響"第一組 淩天,全對!用時兩刻!"
    阿木爾 "嗷" 一嗓子跳起來,玄鐵刀差點戳穿棚頂"看見沒!老子兄弟就是牛逼!" 逸塵和卯澈跟著蹦高。
    半刻鍾後,東側案前傳來竹筐輕叩的聲響。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月白錦袍的年輕人正緩緩直起身,腰間的藥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他五官俊美如琢玉,偏偏雙目覆著層霜白翳障 —— 竟是個患了 "霜眼症" 的盲人。
    "沈慕言 全對!用時兩刻半!" 考官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殿內霎時寂靜得落針可聞。幾位白須老者捏著胡須的手微微發顫,有人甚至把手裏的藥杵掉在地上。阿木爾的歡呼卡在喉嚨裏,獸瞳瞪得溜圓"這小子 眼睛那樣還能認藥?" 逸塵和卯澈也張大了嘴,小鹿妖的鹿茸還差點戳到旁邊的修士。
    淩天望著月白錦袍下若隱若現的藥紋。他見過無數疑難雜症,卻第一次見到盲人醫師在辨藥考核中僅慢自己半刻。沈慕言伸出手,霜白的指尖懸在脾髒前的雪藕草上方,指尖皮膚竟微微泛著藥香 —— 那是常年與靈草接觸,藥性滲入肌理才會有的特征。
    "淩兄好手段。" 沈慕言忽然轉向淩天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淡笑,"方才辨腎時,若不是聽見你取冰蟬翼的脆響,在下怕是要多費半盞茶。" 他的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淩天拱手一揖,素白紗衣在光影中流淌"沈兄才是令在下佩服。" 眼前這位盲眼醫師指尖的老繭,想必比尋常醫師多出十倍。當阿木爾扛著刀嘟囔 "老子以後抓藥也閉著眼試試" 時,殿外的陽光恰好照在沈慕言霜白的眼瞳上,折射出細碎的七彩光芒,仿佛在那些看不見的黑暗裏,藏著比常人更璀璨的醫道星河。
    考核結束的銅鍾聲恰好撞開午膳時分,淩天揉了揉微酸的眉心。阿木爾早扛著玄鐵刀拽住他"快走!老子要吃十隻烤靈雀!" 逸塵和卯澈抱著糖漿罐子跟在身後,小鹿妖的鹿茸蹭得回廊雕花吱呀響,小兔妖的尾巴卷著淩天褲腳直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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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爐邊醉的二樓雅座懸著琉璃燈,紫檀桌上已擺好冰鎮的火麟魚片。阿木爾一屁股坐在軟榻上,獸皮圍裙掃得貂皮坐墊簌簌落毛"先來三壇猴兒酒!" 逸塵扒著雕花木窗往外看,突然拽住淩天衣擺"快看!是那個眼睛白白的哥哥!"
    淩天循聲望去,隻見月白錦袍的沈慕言正站在街角燒餅攤前,霜白的指尖輕輕叩著竹筐邊緣。他付了錢接過燒餅,導盲杖在青石板上敲出規律的篤篤聲,袍角掃過賣藥膳包子的蒸籠,驚起一縷淡白的藥霧。
    "沈兄!" 淩天拾級而下,素白紗衣在夕陽中拉出細長影子。沈慕言聞聲轉身,霜白眼瞳轉向聲源處,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淩兄。"
    雅座內的富商們正高談闊論著藥材漲價,象牙筷夾著的靈蝦在盞中晃悠。沈慕言握著導盲杖的手指微微收緊,月白袖口的藥紋在琉璃燈下泛著微光"淩兄 為何邀在下至此?" 他聽見鄰桌銀錢交割的叮當聲,聽見侍女們壓低的議論,霜白的睫毛輕輕顫動。
    淩天為他挪開紫檀椅,茶蘼銀絲在燭火中流轉"不過是同桌用膳。" 素白指尖叩了叩桌麵,"沈兄醫術卓絕,何必自困於市井?"
    阿木爾往沈慕言碗裏夾了塊烤靈雀,獸皮護腕撞得玉碗叮當響"吃!這烤肉香得很!" 逸塵連忙把楓糖餅推過去;卯澈則偷偷在沈慕言杯裏多倒了些糖漿,紅寶石眼睛亮晶晶的。
    沈慕言指尖觸到溫潤的玉碗,霜白眼瞳中忽然映出琉璃燈的碎光。他聽見淩天講解 "靈雀肉配雪蓮可潤肺" 的聲音,聽見阿木爾抱怨 "猴兒酒不夠烈" 的嘟囔,還有兩個小妖毛茸茸的腦袋蹭來蹭去的沙沙聲。
    淩天望著沈慕言指間沾著的燒餅碎屑"沈兄已是四品醫師,為何?" 他沒說下去,目光落在對方月白袖口露出的骨節 —— 那雙手方才在辨藥時穩如磐石,此刻卻微微攥緊了桌布。
    沈慕言霜白的眼瞳轉向窗外,導盲杖在青石地麵敲出細碎聲響"與家室有關。" 他指尖劃過碗沿裂紋,"我是沈興虎與煉羅刹的兒子。"
    "誰?" 阿木爾一臉疑惑,"啥虎啥刹?" 逸塵和卯澈也停下舔糖漿的動作,小鹿妖的鹿茸蹭到沈慕言肩頭,小兔妖的尾巴卷成了緊張的毛球。
    淩天卻猛地放下茶盞,素白紗衣下的指尖驟然收緊"沈閻王與煉骨女?" 他想起卷宗裏那兩個血洗過三家醫館的名字,"通雲國懸紅最高的邪修 竟有子嗣?"
    沈慕言扯了扯嘴角,月白錦袍下露出半截竹青色裏子"我這身子,本就是他們一時興起的意外。" 霜白眼瞳中映著燈影碎光,"生下我才發現是霜眼症,在弱肉強食的他們眼裏,不過是個廢人。" 他抬手拂過額發,露出耳後一道淡紅疤痕,"七歲那年被扔在亂葬崗,幸好被雲遊的老醫師撿了去。"
    "那你手背上的" 淩天瞥見他袖口滑落處的詭異紋路。
    沈慕言攤開左手,手背上赫然刻著交叉的刀痕與骨紋 —— 正是沈興虎的鬼頭刀與煉羅刹的白骨爪標誌。疤痕呈暗紅色,像是用某種邪藥長久浸泡過"遺棄時他們說,這標記得跟著我進棺材。" 他指尖摩挲著紋路,聲音輕得像燭火,"走到哪,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誰的種。"
    阿木爾突然把玄鐵刀往地上一磕,火星濺上沈慕言的靴底"奶奶的!老子要是撞見那倆雜碎,非把他們剁成烤肉串!"
    沈慕言垂眸撥弄著碗沿,霜白的眼瞳在燈影裏忽明忽暗"往事如藥渣,濾過便罷了。" 他指尖蹭去袍角的餅屑,月白錦袍上的藥紋在燭光下泛著微光,"如今能靠雙手換飯吃,已是幸事。"
    淩天執起茶壺為他斟靈米釀"沈兄醫術既高,心境更是難得。"
    阿木爾突然把啃剩的靈雀骨往桌上一丟,獸皮圍裙掃得醬碟叮當響"我說小子,你參加這破考試 也是為了吃飯打折?" 他拍著肚皮打了個酒嗝,"老子兄弟說五品醫師能打五折!"
    沈慕言霜白的睫毛顫了顫,唇角揚起抹真笑"正是為此。" 他轉向阿木爾聲音的方向,導盲杖在青石地麵輕點出節奏,"若能半價就餐,每月的銀錢便能寬裕些。" 月白袖口的藥囊輕輕晃動,"再說 成了五品醫師,或許旁人看我時,會先見醫袍,後見那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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