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再度失去

字數:5154   加入書籤

A+A-


    沈慕言的身影已化作道猩紅閃電,紅袍被勁風撕扯得獵獵作響,每一拳都帶著焚盡一切的力道。他早已忘了招式,隻有本能的瘋狂 —— 掌風掃過沈興虎的玄鐵刀,竟硬生生震出個缺口;指尖劃過煉骨女的骨鞭,倒刺應聲斷裂,濺起的血珠在他灰敗的臉上炸開,像極了顧小妖胎記上的藥粉。
    “砰!” 沈興虎被他一拳砸在胸口,玄鐵護心鏡凹下去塊,踉蹌著噴出黑血,撞在牆上,牆磚簌簌往下掉。煉骨女想繞後偷襲,卻被沈慕言回身一腳踹中腰側,骨鞭脫手飛出,人在地上滾出老遠,鬢角的白骨發飾碎成了渣。
    “慕言!親兒子!” 沈興虎捂著胸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哪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我們是你爹娘啊!殺了我們,這世上就沒人認你了!”
    煉骨女也連滾帶爬地跪坐起來,猩紅蔻丹沾滿塵土,竟擠出點哭腔:“兒啊,娘知道錯了!當年是娘糊塗,才把你扔了…… 你跟我們走,我們找個地方隱居,再也不害人了,好不好?”
    沈慕言充耳不聞,掌風再次劈下,帶起的血霧裏,他灰敗的臉上隻剩猙獰。燃命的劇痛讓他視線模糊,可那些被刻進骨頭的記憶卻愈發清晰 —— 七歲那年,他被扔進亂葬崗,摸索著找水時被野狗撕咬,手腕上那鬼頭刀與白骨爪的烙印被血泡得發漲;後來被老醫師撿走,孩子們見了他腕上的印記就扔石頭,罵他是 “邪修崽子”;好不容易遇見顧小妖,以為能抓住點溫暖,卻被這對畜生毀了所有……
    “爹娘?” 他突然笑起來,笑聲裏裹著血沫,像破風箱在拉,“當年把我這瞎子丟進亂葬崗喂野狗時,你們怎麽不說是我爹娘?”
    他一腳踩碎沈興虎試圖格擋的手腕,骨頭碎裂聲混著慘叫刺耳極了:“在我腕上刻下這肮髒印記,讓我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了二十幾年時,你們在哪?”
    煉骨女想爬過來抱他的腿,卻被他反手掐住脖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那截脖子捏斷:“我好不容易能看見,好不容易能娶她…… 你們憑什麽毀了這一切?!”
    “我童年被你們碾碎,名聲被你們玷汙,連最後一點念想都被你們掐滅……” 沈慕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泣血的嘶吼,掌心裏的血順著煉骨女的衣領往下淌,“我活不成了,你們也別想活!”
    他猛地發力,煉骨女的脖頸發出 “哢嚓” 輕響,眼白翻起。沈興虎見狀目眥欲裂,拚盡最後力氣揮刀砍向沈慕言後背,刀峰入肉三寸,濺起的血花落在沈慕言的紅袍上,像極了萬藥商會的紅綢。
    沈慕言卻像沒知覺,隻是回頭,用那雙燃得隻剩血影的眼盯著沈興虎,緩緩抬起手:“一起…… 下去給小妖爹娘…… 賠罪。”
    冷言躺在地上,斷了手筋的右手撐著地麵,看著那道浴血的紅袍身影。沈慕言的頭發已全白,皮膚像枯樹皮般起了褶皺,可那雙眼睛裏的光,卻比論劍山的冰雪還亮 —— 那是同歸於盡的決絕,是把自己燒成灰燼也要照亮複仇之路的瘋狂。
    血霧彌漫的街角,紅袍與黑袍絞成一團,兵器碎裂聲、慘叫聲、骨頭斷裂聲混在一起,像首最慘烈的葬歌。沒人能勸,也沒人敢勸 —— 這場遲來了十幾年的複仇,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玉石俱焚的結局。
    沈興虎最後那刀沒能劈開沈慕言的後背,反被他反手掐住咽喉,指節發力間,玄鐵刀 “哐當” 落地,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瞪著,到死都帶著難以置信的猙獰。煉骨女的脖頸歪成詭異的角度,猩紅蔻丹垂落的手,離沈慕言的衣角隻剩半寸。
    沈慕言鬆開手,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重重癱倒在地。紅袍被血浸透,貼在身上像層凝固的痂,頭發全白了,枯槁的皮膚起了褶皺,每喘一口氣都帶著破風箱似的輕響,眼窩裏的光正一點點熄滅。
    冷言用沒斷的左手撐著地麵,一點點挪過去,雪白發絲沾著血汙,斷了手筋的右手軟垂著,每動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他看著沈慕言胸口不斷湧出的血,喉結滾了滾,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對不住…… 之前…… 是我混賬。”
    沈慕言艱難地轉過頭,眼睫上沾著血珠,輕輕顫了顫。他想笑,嘴角卻隻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不怪你…… 冷兄弟……” 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是我和她…… 沒緣分。”
    他喘了口氣,枯瘦的手指抓住冷言的衣袖,那力道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小妖…… 以後…… 拜托你了……” 他頓了頓,眼裏閃過點濕意,“她看著凶…… 其實心軟得很…… 別讓她再被人欺負……”
    冷言的眼眶猛地一熱,雪白發絲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我撐不了多久…… 秘法燃了根基,最多…… 還有半天。” 他看著沈慕言迅速灰敗的臉,“我們都護不了她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那怎麽辦……” 沈慕言的聲音更輕了,眼裏的光越來越暗,“她一個人…… 怎麽扛……” 他想起顧小妖揪著他耳朵罵人的樣子,想起她偷偷把安神香囊塞給他時的別扭,心口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她太可憐了……”
    “我用傳送玉符…… 通知她了。” 冷言抬起沒斷的左手,掌心躺著塊碎裂的玉符,微光正在熄滅,“她說不定…… 已經在路上了。” 他握緊沈慕言的手,那隻手涼得像冰,“你撐住…… 跟她說句話…… 說你……”
    說什麽呢?說對不起?說沒能娶她?說其實很愛她?
    沈慕言沒說話,隻是望著萬藥商會的方向,那裏的紅綢應該還在飄吧?他剛能看見這世界時,最先看清的就是她的臉,胎記上的藥粉,歪掉的門牙,還有眼裏藏不住的溫柔……
    “好……” 他輕輕應了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著眼,睫毛上的血珠滾落,“我等她……”
    風卷著血腥味掠過街角,把遠處隱約的腳步聲送了過來。冷言抬起頭,看見那抹熟悉的紅裙正跌跌撞撞地跑來,嫁衣的裙擺沾著塵土,發間的紅絨球掉了,臉上的胎記因奔跑而漲得通紅,眼裏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 是顧小妖來了。
    冷言鬆開手,慢慢往後挪了挪,把最後的空間留給他們。雪白發絲下的眼望著天空,那裏有流雲飄過,像極了萬藥商會的紅綢。
    他想,至少,讓他們再見最後一麵吧。
    顧小妖的嫁衣裙擺被碎石刮出破口,她幾乎是連滾帶爬撲過去,膝蓋在青石板上磕出悶響,卻渾然不覺疼。她一把抓住沈慕言的手,那隻手涼得像冰,枯瘦的指節正在慢慢僵硬,她的眼淚瞬間砸在他臉上,混著血汙往下淌:“慕言!冷言!你們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啊!”
    她語無倫次地去摸沈慕言胸口的傷口,指尖剛觸到血洞就被燙得縮回手,又去抓冷言軟垂的右手,摸到斷裂的手筋時,指甲狠狠掐進自己掌心:“誰幹的?是誰傷了你們?說啊!我去殺了他!”
    淩天四人跟在後麵,看著地上兩具邪修的屍體,再看看沈慕言灰敗如枯槁的臉、冷言雪發下的血痕,終究隻是歎了口氣,默默退到街角。阿木爾別過臉,玄鐵刀在鞘裏輕顫;逸塵把卯澈摟進懷裏,小爪子捂住了眼睛。
    沈慕言的喉嚨裏堵著血沫,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咳碎內髒。他望著顧小妖哭花的臉,胎記上的藥粉被淚衝得一道一道,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對他笑時,也是這副亂糟糟的模樣。“小妖……” 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對不起……”
    “我父母…… 是殺你爹娘的凶手……” 血沫從他嘴角溢出,沾在她的手背上,“我替你…… 報仇了……” 他枯瘦的手反抓住她的,力氣微弱得像羽毛,“我真的…… 不知道…… 七歲就被他們扔去亂葬崗…… 是老醫師撿了我…… 他們做的事…… 我全不知情……”
    “我知道!我知道!” 顧小妖哭得渾身發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臉上,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我不恨你!我從來沒恨過你!剛才是我混蛋,是我太激動了,我不該讓你滾的……” 她哽咽著,語無倫次,“我們不請賓客了好不好?就我們兩個,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給你熬藥,你給我製藥,我們重新拜堂……”
    沈慕言看著她通紅的眼睛,那裏麵映著自己的影子 —— 一個頭發全白、形容枯槁的將死之人。他想笑,嘴角卻隻能扯出個難看的弧度:“可能…… 要讓你失望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眼窩裏的光像風中殘燭,一點點往下沉:“你要…… 好好保重……” 他頓了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輕說了句,“想起我時…… 別太難過……”
    最後,他望著她,清晰地吐出幾個字,像怕她聽不清:“我無緣的…… 妻子…… 顧小妖……”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抓著她的手猛地一鬆,眼睛裏的光徹底熄滅,像燃盡的燭火,再無半分神采。
    顧小妖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著沈慕言失去焦距的眼,仿佛沒明白發生了什麽。風卷著她的嫁衣紅綢,掃過沈慕言冰冷的臉頰,像在徒勞地想把他喚醒。
    冷言在旁邊輕輕咳了聲,血沫染紅了雪白發絲:“小妖……” 他的聲音也快散了,“我也…… 護不了你了……”
    顧小妖猛地回過神,又撲向冷言,眼淚卻像流幹了,隻剩下喉嚨裏壓抑的嗚咽,像隻受傷的小獸。
    街角的風突然停了,紅綢般的流雲遮住了日頭。地上的血跡慢慢凝固,兩具漸漸冰冷的身體旁,穿著嫁衣的姑娘死死攥著他們的手,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們留住。
    隻是這一次,再也沒人會笑著拍她的背,說 “別怕” 了。
    喜歡長生訣啟,神途路開請大家收藏:()長生訣啟,神途路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