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破鑼萬人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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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觀向上的人譬如鉗工和膠皮伉儷相信風雨過後會出太陽,毛茸茸的小雞崽孕育著活潑生機的未來。對於看透世事的曹少來說,這些小成就無非苦中作樂罷了。
    時間到了1617年初,曹少注意到對阿力言聽計從的黑耳朵岩羊隻要半歲大就能性成熟,會吸引野羊來行苟且之事,經數度坑蒙拐騙後他的山羊種群數量從4隻猛增到12隻。周圍的土漢群眾都傳開了,說梁山的羊倌福氣好,有條身板壯實、模樣威武且能牧羊的好狗。
    曹少擠在人堆裏看賭錢,看到日頭下了還不走。莊家激他參與互動,罵一句‘宋髡好興致,看人耍錢不腰疼。’曹少連日看得手癢,苦於沒有銅板下注。最小下注賭資2個錢,他口袋裏連半個銅板都不曾裝過。莊家譏笑他不開竅,身邊有棵搖錢樹卻渾然不知。
    “將你家阿力借來配種,每次予你2文如何?”
    “這個…讓我考慮考慮。”
    “你說甚麽?”
    “我說,容我想想。”
    施州衛的本土犬種當然也稱土狗,此土狗非彼土狗,一般所說的土狗譬如短毛的大黃、五黑,長毛的土鬆,細腰細腿的細犬就是二郎神身邊的哮天犬)乃是老祖宗優選留下的中華田園犬。能看家護院、能捕鼠打獵,給口飯就能活且百病不侵。‘左牽黃右擎蒼’裏的黃就是大黃,模樣好身手也好。施州衛的土狗是體型偏小的矮腳小型犬,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尼瑪!怪不得莊家常行打賞阿力吃食之舉,原來竟打的這般主意。
    無論如何,野場子莊家這個創意開辟了梁山增收創收的新渠道新局麵,附近山民高看阿力專業技能出眾,有諸多人出錢出糧褒獎阿力為施州衛犬類基因優化所做的貢獻。在主人縱容下阿力風流成性,到了發情期美醜通吃、老幼不分,主人也自此有了賭本,小試身手輸少贏多。且惱恨犬類有發情期限製導致創收受製,不似人類擁有有別於地球其他所有生物的超級技能,人類不存在發情期或者說任何時候都是發情期,可不受季節場地製約脫了衣服就能廝纏,比如鉗工與膠皮。
    曹少是有良心的,賭錢贏的錢除留下些賭資,餘財全部貢獻出來改善大家生活。鉗工大啖阿力做鴨換來的幹飯,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人,罵曹少作曹扒皮,剝削阿力的勞動力還要抽幹他的精血。曹少也覺自己所作所為相當下作,心裏不是個滋味。他放下碗筷,以沉重的語氣問膠皮:“阿妹啊,請你以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的身份,以不是親妹妹勝似親妹妹的親情作保,請如實回答我:我們能鹹魚翻身嗎?”
    膠皮囫圇吃了個驚,怔怔道:“雞鴨滿圈,山羊成群,一天兩頓一幹一稀到周末還能上些油葷。比去年不要好太多。”
    這不是想要的答案。心情煩悶,散步不失為減壓的好辦法。曹少漫無目的走著,前麵田壟上有座被洪水衝垮塌而廢棄的小廟,其實不能算作廟,簡陋到隻是在鄉野田間用土坯壘了個半米見方的神龕,彩繪的真武像靠牆歪倒,巴掌大的陶香爐也已破碎。塑像做工粗糙,身上披的紅綢沾滿泥巴。曹少費了好大功夫把神龕重新支起壘好,用壟溝裏的水把紅綢子上的泥巴洗淨,再將真武像擦拭幹淨扶正,“救苦救難的真武大帝,我,曹少,手無香燭供奉但向道之心虔誠。望真武神靈保佑,保佑我梁山逢凶化吉重整大業。若得真武護佑,日後定來還願。”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抹掉額頭上磕頭時沾的泥土後再三合什鞠躬。話說曹少在磕頭時不曾犯渾到口念‘阿彌陀佛’,不過仍須指出的是,道家禮儀不興跪拜磕頭,磕頭那事在佛教寺廟才會有。當然了,真武大帝自不會和小白一般見識。
    吃晚飯時曹少講起向真武許願的事,李氏笑他臨時抱大腿功利性太強,真武大神不會理睬。神仙不來救那靠誰來拯救梁山?曹少多少次告誡自己咬牙堅持,盼望著接下來的五分鍾成為黎明到來前最後的那五分鍾黑暗。可顯然,從來隻有徒勞掙紮不見奇跡降臨。
    鉗工在徒勞掙紮,這段時間已裝配好5台筆記本電腦。不過他的手搖式或者腳蹬式發電機均告失敗,根本帶不動電腦。且空耗巨資,因市麵上沒有符合線圈銅絲規格的現貨出售,得另花大價錢請工匠拔絲。接著又守著寶貝疙瘩工業母機絞腦汁,沒有了裝配說明書全靠自行參悟,3800個零件隻裝配上300多個,每安裝一個零件必須經過幾百上千次拆裝驗證。然而鉗工並不排斥玩這拚圖遊戲,幹這活更是種享受。
    曹少今天要一吐為快:“一年裝配300個,按照這樣的速度,13年後可享受到您老的工業成果,比瀟灑布置的一萬年期限大大提前。”膠皮聽了老大不高興,“你玩過拚圖嗎,剛開始慢,越到後頭越容易。”
    “好。就算你們把機床裝配好了,且問,你們打算用什麽辦法讓機床轉起來?”
    鉗工忽然紅了眼睛,摘下眼鏡揉眼皮道:“如果當初剛到平台就裝配好機器,如果把電站蓄電池收在山洞裏,唉!沒有那麽多如果。我就是想用工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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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工作來麻痹自己。隻不過用忙碌來掩蓋內心的無助和空虛,你做出每天都很忙的樣子給自己看,好每天自欺欺人。”“小九九被老子拆穿了哈!怎麽不說話了!”
    這是內心小九九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鉗工沉默了許久後咬著嘴唇說道:“我們或許此生不能實現理想了,但也許,理想能通過我來實現。”
    理想!都特麽為一碗薄米湯折腰了還特麽在這兒談理想談人生!“奶奶個熊!今天老子非得翻翻老賬不可。穿越行前準備裝備,我和瀟灑主張帶飲水消毒片,藥片能有幾兩重。可就是你們,你鉗工還有你膠皮還有那個該死的泰森就是反對,非得帶上那麽多的瓶裝水。不帶那些水,多備份一套太陽能電站,我們也不至於混成這爛包吧!”
    自欺亦能欺人,能博取同情的眼淚,好比沒人關注的剩女去郵局寄出自己寫給自己的情信。鉗工被揭穿了心事,啞口無言許久才抖著嘴唇喃喃道:“即使將來發不了電我也不放棄,這樣心裏會好受些。至少,現在比以前要幸福,因為…”他沒有說下去,要說的不言而喻,他有愛人在身邊。
    膠皮是眾人中間最有成就感的,和鉗工虛無縹緲的希望大不同,她取得的成績實實在在不斷地被留守人員的腸胃消化吸收。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強,之前每天隻吃一頓稀的,現在可以吃兩頓,一頓幹飯一頓土豆。雜交水稻一年兩熟,絕大部分要留作種糧,但加上收獲的單季稻養活平台上幾個人綽綽有餘,不用多久就能實現一日三餐,好吃的醬蘿卜或將重回餐桌。為保住糧食,她必須與碩鼠、野雞、飛鳥、野豬等飛禽走獸還有雜草、作物病蟲害作鬥爭,而比禽獸害蟲更可恨的是禽獸不如的人。
    李建軍回山來,把和泰森、潘嘉園在城裏做工賺得的半貫錢交給家裏。李氏數著錢欣喜不已,殺雞招待有功之臣。半隻暴醃了交他帶回城去,半隻做了鍋燉雞給眾人打牙祭。鉗工撕下雞腿放到膠皮碗裏,膠皮吞了口唾沫一口咬下半個雞腿。正吃著,門外來了群不速之客。不,他們不是客人。
    瘦骨嶙峋的李建軍被推倒在地,爬起來,腳下勾住再被絆倒。沐撫司征糧隊隊員們反複戲弄著13歲的李建軍,發出足以引起公憤的哄笑。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鉗工攔住膠皮,她衝上去的結果隻會比李建軍更慘,那幫土兵才不會憐花惜玉。這裏是1617年的施州衛,打女人那是蔚然成風,你去打聽打聽,哪家老爺們不揍老婆的。你敢不善家暴,出門定遭恥笑。
    沐撫征糧隊隊長身手好腦子更好,公然宣稱他家慕容老爺說的,梁山實力派保護傘趙壽吉外出剿匪,能不能活著回來未可知,宋髡外來戶已然沒了靠山,到了該論論理的時候:耕了沐撫司的地必須給司治交租子。隊長那意思就是說,你梁山要拉仇恨找慕容端木去,本人一狗腿子奉命行事,怪不到我頭上。
    想不通!梁山、沐撫隔壁鄰居,兩家向來和睦,發大水前梁山有錢的時候甘當冤大頭給鄉親們輸送了多少利益。如今翻臉不認人!還有你梁七,大家夥可認得你。當初你兒子偷了鉗工的多用剪,咱可沒說啥,反手還給你兒子一把糖炒栗子獎勵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沒錯,沐撫司稅務局執法隊隊長梁七正是偷了鉗工多用剪小孩他爹。膠皮質問熟人,梁山自行修渠自行開墾的荒地何來由變成耕種你家田地?梁七對膠皮有九分客氣給三分薄麵,掏出地契展示給她看。梁山雖歸桅杆屯轄,但地處沐撫司轄地領域,穿越眾能在此地安身立命已經是他家老爺看在百戶官麵子上格外開恩,所以這租子是非交不可的。梁七態度恭謙,說話帶笑,“小人奉命行事,眾好漢若不肯納租可難煞小的,小的回去難以向老爺複命。”他作揖道,“還望穆頭領體諒!”
    “梁山無糧可納!”膠皮憤憤不已。
    梁七的目光飄到蒸騰著熱氣噴著鮮香的燉雞上,笑嘻嘻不做聲。
    “不對勁啊,你家的雞湯咋不見油花哩?”
    梁兄有眼力,看出問題來了。雞湯裏的油花哪兒去了?答案:給槍械吃了。洪災蕩滌一切,槍支找回大部分,槍油則蕩然無存。槍可是命根子!而槍是需要保養的。沒了正經槍油隻能用豬油和雞油代替,相比之下雞油更便宜更好用也更好偷!事實上,在此之前沐撫鄉親們隔上個把月就會有母雞報失蹤,那便是李建軍帶著阿力幹的好事!李負責望風,阿力負責下手嘴)。鄉親們早就懷疑有偷雞賊常來光顧,苦於無憑無據不好無端指責罷了。對這鍋裏赤條條的雞,梁隊長亦不能斷定是沐撫籍的雞,捉賊要拿贓,所以就沒有提這茬隻是揮揮手讓手下人過來趕緊辦差。
    有唱白臉的就有唱紅臉的,梁七身邊的打手不是善類,指手劃腳氣勢洶洶。被日頭曬得黝黑的皮膚裏青筋爆出,土家族大紅布卦開著襟露出兩塊比肩史泰龍的胸肌和腹肌,手關節和手腕上纏著彰顯武力的花布條,他手起刀落‘嘣’,將一柄土家筒刀插在了飯桌上。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膠皮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成全了梁七。一行二人喜滋滋地將梁山全部7袋存糧搬走3袋,臨走不忘作揖道謝。
    “萬惡的舊社會!”鉗工朝征糧隊的背影‘呸’了過去。
    沐撫做得不過分,占了他大塊地盤沒給過錢,有一說一真的不錯了。梁七所言不假,平山歸桅杆屯管,可僅限於這一光禿禿的山崗,山腳下四周圍確屬沐撫司轄地。平山變幻大王旗了,現在叫梁山,穿越眾自稱梁山好漢,被個小小的土司欺負得沒脾氣實在辱沒梁山好漢的名頭。他們估計是混得最慘的穿越人士,慘到膠皮衝著敢怒不敢言的男人們吟詩:“四十萬人齊卸甲,更無一人是男兒。”
    “川軍團在此!”鉗工拎起裝飯的瓦罐。
    破窗效應,一句古話可完美詮釋之,那就是‘破鼓萬人捶’。此情此景麽,正常!但不能讓爾等太輕鬆了!曹少惡狠狠抓起長條板凳,“鉗工你肝癌大病初愈身子骨弱,今天你別出頭,我上。”
    “肝炎!不是肝癌。”
    曹少掄著長凳已追出幾步,回頭問:“阿力,阿力哪兒去了?”
    “跟李氏下山賣布去了。”
    沒有阿力助陣也不妨礙他揮板凳朝征糧隊肩頭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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