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平白無故怨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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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裏頭的蠟燭火苗,被北風吹得晃來晃去,那冰棺上的裂痕啊,被燭光一照,就跟條嚇人的大疤似的。
夙茵兒的手指甲啊,都快掐到龐士元手腕子上那勒痕裏頭去了,她的指關節白得都快透明了,說道:“殿下啊,您之前可是說要把龐司馬送回紫微星那兒安葬的呀。”她冷不丁地抬起頭,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兒,在火光裏就跟碎了的星星似的,“那他手腕子上咋會有這玩意兒呢?”
夙子離的喉結微微動了動。
他瞅見那勒痕是螺旋形狀的,就像是被啥細繩子一圈一圈纏過似的,那皮膚都透著一種不自然的青紫色呢——這肯定不是冰棺裏的冷氣弄出來的呀。
他就想起三天前和諸葛亮夜裏聊天的時候,諸葛亮說過“紫微星的靈脈得用活人來引”,當時就隻當是說星象的事兒,可現在呢,就像有根小細針直往太陽穴那兒紮。
“茵兒啊,我可沒有……”
“您當然沒有啦。”夙茵兒突然就笑了,那笑比哭還讓人難受呢,她把龐士元的手輕輕地放回錦被裏頭,“是您那位諸葛先生幹的好事。”說著,她從袖子裏頭拿出那天在偏殿撿到的半塊青銅令牌,“這是青史閣用來調閱秘檔的腰牌,我在冰棺底下發現的。”
那令牌掉到案幾上,發出挺清脆的聲響。
夙子離彎腰去撿,就瞧見牌麵上刻著“星引”兩個字——這不就是諸葛亮上個月新做的星象法器的編號嘛。他的手心直冒冷汗呢。原主的記憶裏,龐士元老是念叨“諸葛亮的星圖比劍還鋒利”,嘿,沒想到現在還真就這麽回事兒了。
“求求您把龐司馬給安葬了吧。”夙茵兒冷不丁就跪在青石板上了,膝蓋撞地那一下,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把燭芯都驚得劈裏啪啦地炸開了。“他最怕冷了,冰棺裏的霜啊,能把骨頭都凍得生疼;他也最怕疼了,您瞧瞧這勒痕……”她的聲音一下子就哽住了,手指頭緊緊地摳著冰棺的邊緣。“紫微星離得太遠了,就把他葬在雲雀穀吧,以前他老是說那兒的野花開起來就跟朝霞似的。”
夙子離想把她扶起來,手都伸到半空中了,卻又垂了下去。
他就想起龐士元臨死前緊緊抓著他的手說的“替我看一眼紫微星的雪”,又想起諸葛亮說的“紫微星脈得靠龐司馬的骨血才能引動,要不然王都就得被寒潮給吞沒了”。
這兩種說法在他腦袋裏攪和,他突然就覺得嘴裏苦苦的,就像是吞了一把生鏽的破刀似的。“茵兒啊,紫微星的冰窖能讓他的屍身不爛呢……”
“不爛?”夙茵兒一下把頭抬起來,眼睛裏的光就跟蘸了毒的劍似的,“您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啥都不懂的小丫頭啊?冰窖裏的屍體,那得天天用星露洗骨頭,得拿星幡把七竅都裹住,還得在天靈蓋上鑿個洞來引星氣呢。龐司馬最怕疼了,也最怕別人扒他衣服!”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夙子離的袖子,那指甲都快把布料給戳破了,“您和諸葛先生說的每一句話,就好像在他身上割肉一樣啊!”
這時候,殿外麵傳來一陣更急促的腳步聲。
小太監的聲音順著門縫就傳進來了:“殿下,諸葛先生說安神湯得趁熱喝……”
夙子離的後背一下子就繃緊了。
他瞧見茵兒的肩膀抖得厲害,看到她盯著殿門的眼神,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那些被智腦標記過的“異常能量”,突然就在腦子裏串成一條線了。諸葛亮老是在他和茵兒吵架的時候冒出來,在龐士元的事情上老是給些模棱兩可的意見,就連青史閣的秘密檔案都恰好被茵兒撿到……
“茵兒,你先回去吧。”他的聲音沙啞得就像砂紙似的,“我明天就去雲雀穀看看墓地。”
“您騙我。”夙茵兒把手鬆開了,手指肚在冰棺上慢慢地劃著,“龐司馬說過,您要是說謊,耳朵尖就會發紅。”她轉身的時候啊,珠釵上的珍珠擦過冰棺,就發出了一串細碎的聲響。“等您想好了是信諸葛先生呢,還是信龐司馬的話……”說完這話,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殿門外了,那尾音啊,被北風一吹,就隻剩下一句“再來找我”了。
這殿裏一下子就安靜得嚇人。
燭火呢,又重新站直了,把夙子離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影子投在冰棺上,就像一道枷鎖似的。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紙頁,“剝皮製幡”這四個字在火光裏透著冷光,那墨香裏還混著淡淡的藥味,和諸葛亮送來的安神湯的味道是一樣的。
“殿下在想啥呢?”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夙子離一轉身,就對上了諸葛亮含著笑的眼睛。
也不知道這人啥時候進的殿,他那月白色的寬袖子上沾著點像星屑一樣的東西,腰間的玉牌在燭火下閃著溫潤的光,看起來倒像是他才是這個殿裏的主人呢。
“先生來得可真是時候。”夙子離把那紙頁捏成了一團,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都變白了,“茵兒說龐司馬的手腕上有勒痕。”
諸葛亮的眉毛梢微微一挑,走到案幾前坐了下來。
他抬起袖子倒了杯茶,青瓷杯和案幾碰在一起的輕響聲在殿裏傳開了:“殿下您知道不,紫微星脈最近動得很厲害呢。”他把茶盞推過來,熱氣把他的眉眼都弄得模糊了,“昨天夜裏看星象,天樞星偏移了三度,這就是龐司馬星位不穩造成的啊。”“所以,是要在他的屍體上搞鬼咯?”夙子離的聲音冷得很,他自己都沒發覺,“拿繩子勒,用星幡裹,還打算剝皮來做幡?”
諸葛亮的手停了一下。
他抬起頭的時候,眼底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樣,比燭火還亮呢。他說:“殿下啊,您覺得我為啥老是催您學星象呢?”說著,他用手指敲了敲案幾上的《紫微星鑒》,“您看看,王都都下了四十九天的雪了,凍死的老百姓比戰死的人還多呢。龐司馬的星位,那可是能鎮住寒潮的唯一辦法啊。”
夙子離瞅著他袖子裏露出的半塊青銅令牌,這令牌和茵兒撿到的那塊是一模一樣的。
這時候,殿外的北風猛地撞在窗紙上,發出像人嗚咽一樣的聲音。
夙子離就想起智腦說過“諸葛亮的能量波動不正常”,還想起龐士元臨死前拉著他的手說“諸葛亮的星圖裏,藏著比寒潮還冷的東西”。
“這兒是王宮,可不是寫曆史的地方。”他突然說話了,聲音輕得就跟歎氣似的,“先生老是說王命催著學習……”他看著諸葛亮杯子裏的茶,水麵上倒映著自己紅紅的耳尖,“可是王命裏,有說過要用龐司馬的屍體做引子嗎?”
諸葛亮臉上的笑容變得淡了些。
他端起茶盞,水汽升起來,把他的眉眼都遮住了,夙子離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了。殿外的更聲變得更急了,梆子“當當當”地敲了九下,這都三更天了。
“殿下您也累了。”諸葛亮站起身來,那寬大的袖子帶起一股風,把桌上的《紫微星鑒》給吹到了新的一頁,“明天辰時啊,我就在演星台那兒等您呢。”他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至於龐司馬嘛……”他把臉側過來,月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在他臉上劃出一道明晃晃、一道黑乎乎的線,“等殿下您學會看星圖了,自然就知道該咋做了。”
殿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那聲音可沉悶了。
夙子離瞅著桌子上那杯沒人動過的安神湯,熱氣早就沒了,就剩下杯底沉著些褐色的藥渣子。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好家夥,燙得厲害呢——他又撒謊了。
窗外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卷著雪粒子打在窗紙上,就跟有人在輕輕敲門似的。
夙子離冷不丁地想起茵兒走的時候說的話,還想起龐士元老是念叨的“雲雀穀的野花”。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紫微星鑒》,書頁嘩啦嘩啦地翻著,在“星引篇”裏,他瞧見一行小字:“用活人的骨血來引星,還不如用死人的皮幡來鎮脈呢。”
突然,燭火一下子就滅了。
在黑暗裏,夙子離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跟敲鼓似的,“咚咚咚”的。
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智腦,那冰涼的感覺讓他稍微清醒了點兒。智腦的提示音在腦袋裏冒了出來:“檢測到有異常的能量在波動呢,來源是諸葛亮。”
殿外傳來打更人的吆喝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夙子離瞅著冰棺上的裂痕,冷不丁覺得那道裂痕就跟諸葛亮袖中星圖的紋路特別像。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紙團,展開一看,“剝皮製幡”這四個字在月光下透著一股冷意,就好像是刻在骨頭上的詛咒一樣。
在殿內的黑暗之中,夙子離的指甲狠狠地掐進寫著“剝皮製幡”的紙頁裏,紙角紮得手掌心生疼。
智腦的提示音在腦袋裏嗡嗡地響個不停,就像一根細針不停地在太陽穴那兒紮似的——他早就該相信龐士元說的話,早就該相信智腦檢測出來的異常能量了。
窗外的雪粒子突然就停住了。
木門的門軸發出特別輕微的“吱呀”聲,還夾雜著鞋底踩過積雪發出的細碎聲響。
夙子離的後脖頸一下子就繃緊了,就像弓弦一樣,他摸到了腰間智腦那又冷又硬的棱角,這可是他穿越過來的時候星幻智腦給他的唯一依靠呢。
“殿下還沒睡呀?”
諸葛亮的聲音比月光還要涼颼颼的。
夙子離一下子就轉過身來,正好撞進了對方手裏提著的燈所散發出來的暖光裏。諸葛亮啥時候換了件黑色暗紋的大披風呢,肩膀和背上落著薄薄的雪,可他頭發上的玉冠整整齊齊的,就連拿著燈的手啊,穩得就跟刻在青銅上的鎮墓獸似的。
“先生不是去演星台了嗎?”夙子離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打哆嗦,就像被凍得邦邦硬的琴弦一樣,“這都四更天啦。”
諸葛亮把燈放在桌子上,暖乎乎的黃色燈光照在冰棺的裂痕上。
他把大披風解下來搭在椅背上,露出裏麵月白色的裏衣,袖子角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東西呢:“演星台的星圖啊,得等到子時三刻的時候才最清楚。”他抬起眼睛的時候,眼角那顆淚痣在火光裏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倒是殿下您,抱著一張破紙在殿裏發啥呆呢?”
那張寫著“剝皮製幡”的紙被夙子離捏得皺巴巴的,這時候在他倆中間的桌子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夙子離冷不丁地把紙拍到諸葛亮麵前,墨漬在燈光下看著有點青黑色:“先生您說王命督促學習,那王命裏有說要用龐司馬的皮做星幡嗎?”
諸葛亮的手指頭在紙邊停了一下,就好像在看墨漬的深淺似的。
他抬起頭的時候,眼睛裏的那種星光似的東西淡了些,看起來就像蒙上了一層霜:“殿下您知道嗎?上個月末西市凍死了十七個要飯的呢。”他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他們的屍體都堆在義莊,臉凍得比龐司馬的冰棺還青呢。”“難道龐司馬就活該被剝皮嗎?”夙子離的聲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他可是我的先生啊,他可不是……可不是引星的什麽工具!”
“工具?”諸葛亮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就像是春天的冰剛開始融化時發出的那種裂響,“殿下難道忘了?您十二歲那年在太學裏頭,拿星盤把教《天文要略》的周博士給砸死了,當時您也說‘他就該被砸死’呢。”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冰冷,“大王想要罰您禁足,您倒厲害,把周博士的死因編造成‘星盤自己掉下來砸的’,就連仵作都查不出啥毛病來。”
夙子離的耳朵尖“嗡”的一下就熱起來了。
這段記憶被智腦標記過,這就是原主留下來的爛事兒。他穿越到這兒的時候,原主剛剛用星盤砸死了博士,然後他就被迫在這個身體裏活了三年了。
這時候被諸葛亮當麵給揭穿了,他的喉嚨裏就泛起一股鐵鏽的味道:“那是原主幹的事兒……”
“原主?”諸葛亮的手指關節頂在案幾上,手指骨都泛著青白的顏色,“大王可不管什麽原主還是現在的主人。他想罰您,可就是找不到把柄;想放了您呢,又怕您再闖出什麽禍事來。”突然,他身子往前傾,靠得很近,呼吸都掃到夙子離的額頭了,“所以就派我來教您學星象——禁足的時候也能學,學不會就接著禁足,要是學死了……”他往後退了半步,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袖,“倒也算是符合大王的心思了。”殿外的北風一下子就卷著雪粒子撞在窗紙上了,那動靜就跟有人在死命敲窗戶似的。
夙子離瞅著諸葛亮袖子裏若有若無的青銅令牌,一下子就想起茵兒說過“龐司馬最怕被人扒衣裳”,還想起冰棺裏那螺旋形狀的勒痕。
這時候,智腦的提示音又響起來了,這次還帶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呢,隻聽它說:“檢測到有攻擊性能量在波動,建議離遠點。”
“我就不學!”夙子離猛地把案幾給推開了,那木椅子在青石板上蹭出特別刺耳的聲音,“你這個教星象的,比周博士還招人煩。”
諸葛亮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彎下腰把被撞翻的茶盞撿起來,那青瓷的碎片在地上閃著寒光。
等他直起腰的時候,眼尾的淚痣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團像冰過似的火星子:“殿下您知道不,我為啥老是由著您瞎折騰?”他一步一步朝著夙子離走過去,玄色的大氅都掃到冰棺的邊兒上了,“因為皇上想要的是能鎮住星脈的太子,可不是會罵人的小毛孩。”
夙子離一直退到冰棺旁邊,後背都靠上那又冷又硬的棺木了。
他能聞到諸葛亮身上星星的那種味道,還混著淡淡的藥香,就和那碗安神湯的味兒一模一樣。
智腦的提示音變成了特別尖銳的蜂鳴聲,他摸著腰間智腦的手都開始哆嗦了。
“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諸葛亮的聲音啊,就像寒潭裏泡過的鐵鏈子似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夙子離的心口上。“等你學會看星圖……”諸葛亮的指尖從夙子離的喉結那兒輕輕滑過,那指尖帶著一股不屬於活人的冰冷勁兒,“就知道誰在犯賤嘍。”
殿外打更的更夫敲完五更的梆子的時候,夙子離就像一灘泥似的癱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諸葛亮遠去的背影。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結,那兒還殘留著諸葛亮指尖的那股寒意呢,就像一塊冰直接凍到骨頭裏去了。
冰棺上的裂痕啊,在月光下麵泛著幽藍幽藍的光,迷迷糊糊之間,竟然和諸葛亮袖子裏星圖的紋路重合到一塊兒了——原來不是像啊,根本就是同一張圖嘛。
智腦的提示音總算是不響了,可卻在他的腦袋裏印下了一行血字:“諸葛亮的能量來源:星幡。”
窗外的雪啊,又下得更大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裏,演星台那個方向傳來了銅鍾敲響的聲音。
夙子離瞅著案幾上那半塊“星引”令牌,突然就想起龐士元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諸葛亮的星圖……藏著比寒潮還要冷的東西呢。”
到這個時候啊,他可算是明白了——那比寒潮還冷的東西,從來都不是星圖,而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