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黃河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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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軍械庫的夯土牆滲出陰冷潮氣,陳老三舉著鬆明火把湊近陶甕,鼻尖幾乎貼到發黑的硫磺塊上嗅了嗅,扭頭啐了口唾沫:"蘇大人,這他娘是硫磺還是馬糞?王峻那老匹夫克扣軍需倒是一把好手!"
火把光影裏,甕底沉澱的雜質泛著可疑的綠斑——分明是摻了腐草灰的劣等貨。趙匡胤蹲在牆角用佩刀刮取硝土,刀尖在茅廁石縫裏刮出刺耳聲響,聞言頭也不抬地嗤笑:"王樞密使連戰馬草料都敢摻沙子,何況區區硫磺?"他腳邊竹筐已積了半筐灰白晶粒,那是連日從馬廄牆根、茅廁角落刮來的硝土,混著牲畜尿騷味直衝腦門。
我揉著被熏得發疼的太陽穴,瑞士軍刀撬開最後一袋炭粉。前日郭威拍著血玉佩說"天時將至"時的獨眼精光猶在眼前,可眼前這堆"軍需物資"連燒灶都不配。
陳老三突然把火把往牆縫一插,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案上震得陶甕亂晃:"要俺說,直接摸進王峻那老狗的私庫!去年剿黑風寨時,俺親眼見他私吞了二十車遼東火石..."
話音未落,庫門忽被踹開,王峻的親兵隊長提著燈籠晃進來,皮靴碾過硝土堆冷笑:"陳校尉好記性,可還記得私闖樞密使府庫該當何罪?"燈籠光映出他腰間新佩的鎏金魚符——那是三日前王峻升任樞密副使的賞賜。
趙匡胤慢悠悠起身,佩刀在掌心轉出朵刀花:"劉隊正這話奇了,蘇大人奉郭樞密使之命研製退敵神器,倒是要您來指點該用什麽料?"他刀尖忽地挑起塊硫磺彈向對方,"還是說王樞密使覺得,隱帝的繡衣使比契丹鐵騎好對付?"
硫磺塊擦著劉隊正耳畔掠過,在牆上砸出團黑印。親兵隊長鐵青著臉退出門時,陳老三衝他背影狠狠比了個下流手勢,轉身從褲襠裏掏出個油紙包:"瞧俺藏的好東西!前日摸營時順的遼東精硫磺!"
硝石提純花了整兩日。陳老三按《武經總要》所載架起大鐵鍋熬煮硝土,滾滾黃煙熏得他涕淚橫流,邊攪動木勺邊罵:"寫這破書的酸儒定沒親手熬過硝!"趙匡胤抱來柴房積灰的《乙巳占》墊在鍋底,美其名曰"以火德破穢氣"。
待鍋底析出雪色結晶時,我摸出手機對照化學公式——碎屏藍光掃過硝粉,虹橋書生突然在鎖屏上以袖掩鼻,像素化的袍角泛起焦痕。
第三日晨,軍械庫炸響驚動全營。陳老三滿臉黑灰從煙霧裏爬出,手裏攥著半截竹筒狂笑:"成了!這動靜比除夕爆竹帶勁!"趙匡胤拎著水桶衝進來,一腳踹翻冒著青煙的柴堆:"帶勁?三裏外的巡哨都聽見了!"
當夜郭威親臨軍械庫,獨眼在火光裏明暗不定。
王峻跟在身後陰惻惻道:"蘇少卿若把營房燒了,倒省得隱帝派兵..."話音未落,陳老三突然點燃竹筒擲向夜空,一聲炸雷驚得戰馬嘶鳴,紫色煙霧在空中凝成模糊的龍形。
柴榮在帳外高呼:"天降祥瑞!紫氣東來!"三萬士卒的歡呼聲震落屋梁積塵,郭威撫掌大笑:"好一道紫鱗雷!王樞密使可要近觀天威?"王峻踉蹌退步時,趙匡胤順勢將一包硫磺粉塞進他後領。
第五日破曉,百枚"雷鳴筒"裹著紅綢列在祭壇前。陳老三指尖撚著浸油的麻繩引線,賊兮兮湊近我耳語:"蘇大人,俺在王老狗臥房梁上藏了倆大家夥..."黃河的風卷著冰淩拍打岸邊,我望向對岸隱約的汴京燈火,手機在袖中微微震動——虹橋書生展開的卷軸上,星圖正與郭威祭天文告上的讖語重合。
破曉前的黃河灘塗凝著鐵灰色的寒霜,郭威的白須結滿冰碴,掌心緊攥著那卷浸透血漬的密詔。三萬將士的甲胄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幽光,宛如一條蟄伏在冰河畔的黑龍。我蹲在祭壇後方調試最後一枚"雷鳴筒",陳老三忽然按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繭子刮得人生疼:"蘇大人,這引線潮了!"
"用火油浸過再試。"我瞥向不遠處監軍的王峻,那老將正陰鷙地盯著祭壇上的青銅鼎——鼎中煮沸的黍米酒騰起白霧,混著昨夜暗撒的硫磺粉,在寒風中凝成詭異的青煙。趙匡胤拎著兩隻中箭的灰雁走來,雁頸處係著浸過朱砂的布條:"按蘇兄的吩咐,這"天賜祥瑞"夠不夠分量?"
陳老三嗤笑著拔出雁喉間的箭:"祥瑞個屁!這倆夯貨是俺昨兒在蘆葦蕩拿彈弓打的!"他粗糲的手指靈巧地係緊布條,凍紅的鼻尖幾乎貼到雁羽上,"要說裝神弄鬼,蘇大人可比白馬寺的禿驢在行!"
卯時的第一縷天光刺破雲層時,河灘上突然炸開騷動。柴榮策馬衝入軍陣,馬鞍旁掛著個滴血的布袋:"報!汴京繡衣使截獲祭天檄文,隱帝派慕容彥超率五萬禁軍壓境!"布袋墜地滾出顆人頭,正是三日前潛入汴京的死士統領,那雙未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瞪著祭壇。
郭威的獨眼在黍米酒的熱氣中眯起:"蘇先生,你的天譴該降了。"我攥緊火折子的手微微發抖,虹橋書生在手機鎖屏上突然撐開血紅的紙傘——這是前所未有的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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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陳老三的暴喝混著弓弦震顫,三十枚"雷鳴筒"拖著赤焰升空。硫磺與硝石在朔風中炸出紫煙,恰似《乙巳占》所載的"太白蝕心"異象。柴榮率騎兵沿河岸狂奔,馬蹄激起漫天雪霧,藏在冰層下的百盞孔明燈被齊齊引燃,燈麵"代漢"符紋映得河麵一片血紅。
"蒼天示警!誅殺昏君!"趙匡胤的吼聲壓過風嘯,他反手割開白馬喉管。熱血噴濺在黃旗上的瞬間,三萬將士的戈矛頓地聲震碎冰淩。王峻突然拔劍指向我:"妖人惑眾!這紫煙分明是..."話音未落,慕容彥超的先鋒騎兵已衝破薄霧,狼牙棒砸飛了祭壇前的青銅鼎。
"護旗!"郭威的白發在硝煙中狂舞,他竟親自扛起黃旗衝向敵陣。趙匡胤眼疾手快劈翻兩名敵騎,血濺在白馬屍體上凝成冰花:"蘇兄!把你的鬼把戲往河心引!"我這才驚覺冰層下的孔明燈引燃了蘆葦蕩,火借風勢卷向禁軍側翼——這本是預留的退路!
陳老三拽著我跳上運糧車,他從鹽袋裏摸出最後三枚雷鳴筒:"蘇大人,給俺唱個戲法!"火折子擦燃的刹那,慕容彥超的金盔在百步外閃現。我將雷鳴筒塞進冰窟,爆響震起丈高水柱,冰水澆熄了敵軍火把。柴榮的騎兵趁機從側翼包抄,馬蹄踐踏著冰麵上"太白經天"的焦痕。
"郭雀兒!你這點伎倆騙得了愚民,騙不過天道!"慕容彥超的狼牙棒掃飛三名親衛,直取郭威麵門。千鈞一發之際,趙匡胤擲出那對偽造的"天賜祥雁",雁喙竟精準刺入敵將眼窩!陳老三趁機拋出套馬索:"龜兒子,嚐嚐你陳爺爺的捆仙繩!"
冰麵在混戰中崩裂,我踉蹌跌入刺骨河水的刹那,手機從懷中滑落。虹橋書生在碎屏裏展開卷軸,像素化的文字浮現:"七裏坡水攻,決堤辰時三刻。"我掙紮著抓住浮冰,朝殺紅眼的趙匡胤嘶吼:"未時...未時引漳河之水!"他回身一箭射斷敵軍帥旗,染血的箭杆不偏不倚釘在郭威腳邊——正是那支刻著"民心即天意"的木箭。
午時的日頭穿透硝煙時,黃河灘塗已伏屍遍野。郭威踩著慕容彥超的金盔展開黃旗,旗麵血汙斑駁,卻遮不住那個用金線繡的"周"字。陳老三從冰窟撈起半濕的密詔,咧著缺牙的嘴大笑:"這玩意泡了水,倒比先前更像天書!"河風卷著焦糊味掠過戰場,三萬幸存的將士舉起卷刃的刀劍,吼聲震得雲層翻湧:
"天佑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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