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史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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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裏的炭火將青磚牆壁熏出蛛網狀的裂痕,我蹲坐在青銅渾儀投下的陰影中,指尖摩挲著活字模上的凹痕。
趙普捧著墨跡未幹的《天文誌》初稿,青衫被滲水的牆根洇出深色紋路,仿佛披著半幅未完成的山河輿圖。
"蘇兄且看這句——"他屈指叩在"顯德七年正月辛醜朔"的字樣上,水晶眼鏡滑至鼻尖,"若是摻入三成鬆煙墨,百年後定與原本無異。"
火盆突然爆出火星,將"有星出北鬥"的"星"字燎出焦痕,倒像是天火降罪的印記。
我撥弄著火鉗,看著最後半本筆記在烈焰中蜷曲。那些繪著磁石陣列的宣紙邊緣翻卷起來,猶如當年黃河浮橋被燒毀的纜繩。
"趙兄可記得顯德三年的錨鏈配重?"炭灰撲上我袖口的司天監紋繡,"若當時多用三成鐵料,今日倒省得這般費勁。"
地窖頂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腳步聲,陳年積灰簌簌落在火盆裏。趙匡胤的佩刀劈開木板時,刀柄磁石吸走的鐵屑在空中劃出銀線,恰似十年前測繪幽州時的流星軌跡。
他裹著冰霜闖進來,玄色披風在炭火前蒸騰起白霧:"直娘賊!老子在陳橋喝北風,你倆倒在這兒烤地瓜!"
我慌忙去接他甩下的披風,結冰的狼毛領擦過手背,寒意直透骨髓。火盆被他的牛皮靴踢得火星四濺,正在焚燒的《軍械錄》突然竄起藍焰,燎焦了"旋風炮"的插圖。
趙普撲救時打翻墨硯,"檢校太尉趙"的字模在青磚地上滾出五步,正停在趙匡胤腳邊。
"老子的大名也刻成這鬼畫符?"他彎腰拾起字模,吞口處的磁石突然吸起枚帶裂紋的活字。
那正是顯德四年改良軍籍冊時用的"趙"字,邊緣還沾著當年被士兵當廁籌用的楮皮紙屑。
我望著火盆裏蜷曲的紙頁,忽然想起七年前初入汴京的模樣。那時渾天儀的銅釘還未生綠鏽,趙匡胤救我從洛水爬上岸時,鎧甲上的魚鱗紋映著朝陽,活像尊鍍金的戰神。
如今他眼角的皺紋裏嵌著北疆的風沙,唯有拍刀柄的習慣還如當年——三下輕叩,兩下重擊,仿佛在敲打命運的節拍。
"蘇監正!"趙普的驚呼將我拉回現實。他舉著搶救出的半頁星象圖,焦邊處顯出的裂紋竟與手機碎屏紋路重合。
我摸向炭灰堆,石化手機的表麵已爬滿青苔般的銅鏽,卻在趙匡胤佩刀磁場的擾動下泛起微光。裂紋在跳動的火光中拚出完整的酒樽,北鬥天樞的位置正指向陳橋驛的坐標。
三更時分潛入翰林院,穿堂風裹著梨花香掠過廊柱。趙普的袍角掃過活字架,驚起棲在"太平興國"字模上的夜梟。
我摸著"顯德七年"的凹槽,指尖沾滿未幹的桐油:"趙兄這手偷天換日,倒比當年在戶部做假賬還精細。"
"噤聲!"他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月光透過格窗,在《太祖實錄》的素絹封麵上投出扭曲的樹影。
潑翻的燈油正順著"杯酒釋兵權"的草稿蜿蜒而下,在"石守信"的名字旁洇出個渾圓的酒漬。
趙匡胤的刀鞘突然抵住我後腰時,我正往《地理誌》裏夾入黃河改道圖。
"直娘賊!"他咬著根草莖冷笑,"老子帶兵打仗半輩子,倒不知汴京東郊有座酒神山。"刀尖挑開我懷中石化的手機,裂紋裏凍結的幽州地形圖在月華下泛著冷光。
最後一次踏入軍器監,春寒在鐵甲上凝出薄霜。我撫過投石機配重箱的裂縫,十年前設計的模塊化浮橋圖紙正墊在箱底防潮。
趙匡胤突然掄錘砸向配重石,迸濺的火星中,磁石陣列的紋路竟與陳橋驛鐵礦脈絡重合。
"這勞什子該熔了打馬蹄鐵!"他抹了把汗,將佩刀插進石縫。刀柄磁石吸起塊帶雙魚紋的鐵片——正是顯德五年黃河渡口繳獲的契丹密件,邊緣還沾著當年水匪的血漬。
焚毀最後一箱圖紙那夜,地窖穹頂的裂縫漏下星光。趙匡胤翻牆扔來的酒壇砸碎在火盆旁,二十年陳的桑落酒香混著焦糊味,竟釀出某種詭異的醇厚。
我蘸酒在青磚上勾畫星圖,酒液滲入磚縫的軌跡,恰是《宋史》將載的"有異人助太祖"字樣。
晨光中收拾行囊,石化手機重得墜手。朱雀門的老卒醉醺醺哼著小調:"陳橋驛外酒旗風喲——"破鑼嗓子驚起群鴉,黑羽掠過車簾時,我瞥見裂紋裏凝著片未褪的幽州雪景。
趙普的炭筆從車窗縫隙遞入,裹著《地理誌》摹本的絹帕上,我十年前在黃河灘塗的塗鴉,已被工筆描作"祥雲現瑞圖"。
車輪碾過解凍的官道,冰裂聲裏恍惚聽見手機墜入滹沱河的回響。暮投荒寺,將佩刀埋進佛塔地宮時,刀柄磁石吸起塊帶"樸"字的古磚。
月光透過殘破的藥師佛像,在石化手機表麵投下千手觀音的剪影——那些裂紋中凍結的,分明是顯德三年初雪的軌跡,每一片雪花的棱角都刻著命運的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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