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寒潮初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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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的筆懸在半空:"這是偽造..."
"是補全。"我翻開《舊唐書·天文誌》指著某處,"會昌二年確有熒惑守心記錄,但當年司天監的《星變錄》被火燒了..."
說著把手機屏轉向他們,凍斃的流民正在畫麵邊緣堆積。
楚衍的指節捏得發白,他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些青紫色的屍體,突然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蘇子瞻,你可知《開元占經》有雲"天變示警,人君當省"?這般逆天改命..."
我反手按住他顫抖的手背,壓低聲音:"楚兄可記得淳化三年的彗星?當時司天監說主刀兵,結果不過是蜀地地動。"
感覺到他脈搏稍緩,我趁機調出手機裏的氣象模型,"你看這寒潮路徑,分明是極地渦旋南移,與契丹薩滿說的天罰何幹?"
"但欽天監的職責是觀測天象,不是..."他的目光黏在屏幕不斷跳動的等溫線上,聲音漸漸低下去。
"不是幹預天機?"我指向窗外,"那些凍斃的流民可曾幹預天機?楚兄精研《周髀算經》,當知"勾股測日"本是逆天而行——若先賢都畏首畏尾,哪有今日的渾儀刻漏?"
楚衍突然抓起案上的算籌,在凍硬的墨硯上劃出幾道深痕:"依你之見,這寒潮真能用人力扭轉?"
"就像用圭表測日影誤差。"我調出手機裏的曆史氣溫圖,"隻需偽造幾份"古籍",證明這是六十年一輪的常態..."
見他瞳孔驟縮,我立刻補充,"當然,要合《乙巳占》的星象記錄。"
銅壺滴漏的冰晶墜地聲中,楚衍終於抓起毛筆:"...需用前朝舊紙。"
他蘸墨時手腕已不再發抖,"但我要在注文裏留暗記,後世若有人勘破..."
"便說是我們故意留下的破綻。"我笑著遞過仿古箋紙,"讓後人知道,司天監不止會記錄天命..."
三人忙到三更天。王處訥負責用茶漬做舊紙邊,楚衍的飛白體完美複刻唐代筆意,我則把偽造的《九星書·寒兆篇》夾進真正的開元年間檔案。
當楚衍最後用司天監銅印在殘卷邊緣壓出半個模糊印痕時,窗外突然飄雪——比手機預測的早了三天。
"見鬼..."我盯著屏幕上新浮現的亂碼信息,楚衍卻望著越下越急的雪幕喃喃自語:"蘇兄,你到底是謫仙...還是妖孽?"
遠處傳來更鼓聲。我裹緊官袍走向皇城,充電寶在袖袋裏發燙。
趙匡胤今夜在延和殿批閱奏折,而我的手機圖庫裏,剛拍下的《九星書》偽作正覆蓋在真正的唐代星圖上——邊緣還留著王處訥不慎滴落的胡麻餅油漬。
福寧殿的鎏金鬥拱下懸著十二串冰淩,最長那根幾乎要觸到鴟吻脊獸的獠牙。
昨夜當值的小黃門說子時曾聽見琉璃瓦迸裂的脆響,此刻那些裂紋正隨著寒風節奏,在朝陽下折射出細碎的七彩光斑。
雪粒敲打窗欞的聲音像是某種不祥的讖語,我跪坐在福寧殿的蒲團上,看著官家指尖劃過手機屏幕時投在青磚地上的剪影——那分明是開封城外正在堆積的流民屍首。
他拇指上的玉韘戒指與鋼化膜相撞,發出類似占星盤轉動的細微哢嗒聲。
屏幕反光在他眉心投下一道跳動的藍痕,像極了司天監渾儀上那根測算災異的天衡指針。
他突然把琉璃屏往案幾上一扣,鎏金香爐被震得"當啷"作響。
"蘇哥,還記得顯德七年你給我看的那場暴雨預報麽?"他忽然用當年在滁州大營時的稱呼,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那會兒你跟我說這"仙界法器"最多預知三日天象,如今能算到月餘的寒潮了?"
我咽下一口溫吞的茶湯。
盞中是今年新貢的蒙頂石花,本該舒展如雀舌的茶芽,此刻卻因水溫不足而蜷縮成青褐色的細針。
茶托上鎏金的"長樂未央"銘文結了層白霜,指尖按上去會留下清晰的指紋。
茶盞裏浮動的臘梅倒影突然裂成碎片——原來是趙大把手機推了回來,屏幕上正顯示著北極渦旋南下的動態圖。
趙匡胤把隨侍的都趕了出去,所以我說話也沒了那麽多顧忌。
"可能是係統升級的原因,不過說實話,這寒潮比當年契丹南侵還凶險三分。"我點開事先做好的對比圖,"你看景德元年的溫度曲線..."
"你別讓我看這些鬼畫符!"趙大把東西仍在桌子上,轉身從多寶格取下一卷泛黃的絹本,抖開來竟是建隆二年的蝗災記錄:"當年你說"科學滅蝗"的法子,我頂著群臣反對的壓力讓你試了。"
枯黃紙頁上還沾著當年我撒的藥粉痕跡,"這回你又要我怎麽跟朝堂解釋?說司天監的琉璃板顯靈了?"
窗外傳來北風吹斷枯枝的脆響。
我望著他腰間那條舊皮鞓——顯德三年雪夜奔襲時,正是這條腰帶把我從冰河裏拽出來。
"要不...讓苗訓編個熒惑守心的星象?"我故意學那老道掐指的模樣,"反正他給李重進算卦從來沒準過..."
趙大突然笑出聲,眼角的皺紋裏卻凝著霜:"你當那些進士出身的文官是傻子?"
他忽然壓低聲音,"兵部昨日奏報,太原府已有軍戶凍死。範質那老狐狸今早還問我呢,為何突然調集嶺南棉麻。"
粗糙的指腹劃過屏幕上那些凍斃的流民照片,忽然頓在某個蜷縮的身影上——那是個抱著嬰孩的婦人。
暖閣裏的地龍燒得太旺,反而讓人脊背發寒。
我摸出袖中謄寫的《救災十策》,蠶頭燕尾的隸書裏藏著手機計算出的精確數字:"若按《周禮》荒政十二法改製,可借常平倉..."
"蠢話!"他抓起我的奏本砸在案上,驚飛了簷下棲雀,"你當這是當年咱們陳橋驛分糧?"
案頭那方端溪硯台被震得斜移半寸,凍住的朱砂墨綻開蛛網般的冰裂紋。
懸在梁間的熏籠隨之晃動,沉水香灰簌簌落下,在青磚地上鋪出星鬥般的散點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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