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靖康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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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得知皇帝遠行的人們再次來到門口等待皇帝,一直等到傍晚,才有人傳回消息,說是金人嫌棄上交的金銀太少,就把皇帝扣留了,隻有開封這邊上交得更多,那邊才允許放人。
借著這個契機,開封府又催促人們繳納金銀,好讓皇帝盡快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金銀收繳的速度果然加快了,一方麵,很多人開始自願上交財物,比如有個絲綢商人聽說皇帝被扣,主動上交了全部的財產,隻求能夠換回皇帝。
另一方麵,官府加大了征繳的力度。為了催收,官員們紅了眼,他們對可能還有餘財的倡優、青樓、僧侶、商人進行了抓捕,直接刑訊索要金銀。
到了正月十九這天,開封府盤算了下手上的金額,攏共是十六萬兩金、六百萬兩銀,就趕緊給金營移交了過去。
金銀是交上去了,人們在日複一日的希冀中等待著皇帝,但收獲的卻都是失望。
到了正月二十一,人們得到了消息,說是給金國皇帝加徽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已經變成了“崇天繼統昭德定功敦仁體信修文偃武光聖皇帝”。
正月二十二這天,皇帝終於向城裏來了信,說是出城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他又應邀要和金國統帥們打一場馬球,打完了就回來,但現在天氣不好,要等天晴。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都是陰雪天氣,人們隻好在焦灼的心情裏等待天氣的轉晴。
正月二十五,金軍開始索取大量的女人,而且主要是索要皇宮的女官、倡優,以及蔡京、童貫、梁師成、王黼等人家裏的侍女。金人早就聽說徽宗皇帝的這些寵臣家裏都是美女,這次就專門要他們家的女人。
開封府官差立即出動,去抓捕這些女人,對於那些已經出宮,或者贖身嫁人的,也都要統統抓回來送給金人。一時間,全城是雞飛狗跳,因為不想遭受淩辱而自殺的就有十幾人。
正月二十八,蔡京、童貫、梁師成、王黼等人家眷中的女性一共四十七人,也被抓捕後送往了金營。以前金人要的隻是這些高官的侍女,現在是直接要他們家裏的女人了。
正月二十九,金人繼續索要女人,這回不再限製是誰家的了,隻要是女人就行。王時雍親自上街指揮,帶著官差四處抓捕歌女、倡優,還有各個權貴家的侍女。
王時雍是生怕破了城之後,自己家也會被殃及,所以是不遺餘力地完成使命去巴結金人。他那副窮凶極惡的嘴臉,急著往外送女人自保的樣子,讓他這一天得了一個“金人外公”的稱號,這是開封群眾最純粹的詛咒,咒他家的女人們將來也會一樣被擄走、受辱後還要給金人生孩子。
這一天達到了抓捕女人的高峰,達到了兩千多人,以至於連送女人的車子都不夠用了,大街上的哀嚎聲驚天動地。
正月三十,一隊隊運送女人的車輛經過南熏門,那裏正好聚集了很多等待皇帝歸來的官員。這些即將遭受敵人蹂躪的女人們齊聲發出一陣振聾發聵的怒罵:“爾等任朝廷大臣官吏,做壞國家至此,今日卻令我輩塞金人意,爾等果何麵目”。大臣們全都把頭低下,沒有人敢去看她們。
二月初一開始,金人開始索要各行各業的技術人員,這包括有匠人、樂工、畫師、醫者等。
二月初二,金人又要求開封府運送文化典籍。這一天裏,各種圖書、經書,甚至宗教書籍全部搬運上車,到了這個時候,金人幾乎清空了開封全部有價值的東西。
血色的黃昏裏,殘陽如凝血般懸在朱雀門破碎的鴟吻之上,映照出大宋開封的一幅末日圖景。宮城南牆下,三衙禁軍的鎖子甲堆成鏽色山丘,鐵片縫隙裏鑽出野狗,叼著一段腐臭的斷指。
青石板街上,美麗的宮女赤足踏過融雪,腳踝金鈴與囚車鐵鏈共鳴。她們曾纏繞翡翠流蘇的雲鬢,此刻粘滿金軍炮車濺起的《宣和書譜》紙屑。某個懷抱焦尾琴的貴婦突然撞向街角石碑,腦漿迸裂到了徽宗禦題的"雨霖鈴"上——千年後,我們依稀可見一抹嫣紅,時間的血正在這裏凝固。
大相國寺前,僧人用斷掉的木梁燒同門屍骸,火焰中木梁上《金剛經》的金粉化作青煙,在空中拚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梵文。幾個女真騎兵策馬踏過仍在抽搐的老住持,馬鞍上懸掛著的的,是剛剛搜刮出的佛首和金銀細軟。
最淒厲的哭聲來自馬行街深巷:王時雍親自押送的囚車裏,歌伎們撕破的鮫綃裙裾纏住《千裏江山圖》殘卷,染著丹蔻的指尖正將《蘭亭序》摹本撕成引魂幡。當金軍用契丹彎刀挑起她們下頜時,樊樓頂層的銅鈴突然齊喑——整個汴京的風月就此失聲。
此刻的汴河已非舟楫往來的黃金水道,而是漂浮著文明殘片的墳場:蘇軾詞稿與軍械殘骸糾纏,定窯白瓷嵌著守城卒的牙齒,宮廷精巧的木構件托著自盡宮娥的繡鞋。河底沉澱的渾天儀銅獸,正用空洞的眼眶凝視水麵——那裏倒映的天穹,紫微星已然墜入金軍連營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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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血色圍城中,被遺棄的嬰孩還在吮吸《黃帝內經》的絹帛,將"上古天真論"的墨跡混著血汙咽下。他的啼哭與南薰門外的胡笳共鳴,譜寫著一曲民族的安魂曲。此時,絕望的人們心中僅存的一點念想就是皇帝的歸來,到了二月初五,天氣終於放晴了,傳說皇帝也打完了球,就要回來了。於是數萬人齊聚城門翹首以盼,然而大家等到了很晚,也沒有等到趙桓的歸來。
那麽趙桓在金營到底經曆了些什麽呢?
這麽久的日子裏,他一直被單獨隔離著,就住在臨時搭建的一處簡易房子裏,土床上隻有一片草席,連最基本的被褥都沒有配齊。就在這正月的寒風中,大宋的皇帝蜷縮著度過了日日夜夜。
趙桓默默等待著,一直到了二月初五這天,他滿懷期待著終於和兩位金國元帥打了一場球,打完球之後,大家一起圍坐在一張桌子旁談話。當時的氣氛很是融洽,兩位元帥對宋朝的皇帝表現得非常尊重,皇帝說話時,他們都會站起來傾聽。
看著天色已晚,聊得也是差不多了,趙桓順其自然的就勢提出了想要回城的要求。一聽這話,宗翰原本慈祥和善的麵容陡然間就陰沉了下來,他雙眼射出了狠厲的目光,大聲斥責道:“你還想去哪裏!”
斡魯補把嚇得癱軟的皇帝送回了住處,在路上,趙桓還在一遍遍地哀求放自己回去,而斡魯補一路上冷著臉不答話。臨別前,斡魯補撂下了一句女真語,馬上就有人翻譯給了趙桓聽,意思是“這就是天命!”
到了此時,利益勒索窮盡到了極致,金人偽裝已久的友善麵孔終於撕去,顯露出了內裏隱藏的猙獰——滅國。
二月初六一早,在開封城的北麵郊外,宗翰再次設置了一個香案,這回他讓大宋隨行的官員們也來了,安排在遠處觀看。
宗翰先是讓趙桓在香案前拜了幾拜,然後宣讀了金國皇帝的詔書。到了這時,趙桓才明白自己被廢了,他呆呆地佇立當場,臉上的表情凝固,害怕、不安交織在一起,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仿佛一瞬間失去了魂魄。
宗翰又讓人扒掉趙桓的龍袍,動作是異常粗暴,都把衣服撕裂了。宋朝的隨行官員們哭喊著拚了命地上前護駕,但都被金人用刀槍給頂了回去。
二月初七,金人徹底撕破了臉,他們包圍了皇宮,將各個後妃、公主、王妃牢牢看住,同時給留守的大臣下了嚴令:太上皇和全體皇族七天內必須全部押送進營,而大臣們也必須在這段時間裏推選出新皇帝,否則就將屠城,滿城老小將無一人幸免。
麵對金人的威脅,這些大臣是舍命追隨宋朝,還是委曲求全呢?結果證明,這些高官們的忠誠是極其脆弱的,以王時雍、徐秉哲為首的留守官吏們最擔心的還是他們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們開始想盡辦法,怎麽盡快把這原皇室的男女老少全部送出去。
“打蛇打七寸”,首先要送走的當然得是太上皇徽宗,徽宗一旦出了城,剩下的人就不可能再有奔頭了。就在二月初七的當天,徐秉哲派了幾位官員去到了徽宗的宮裏,他們分別是李石、周訓、莫儔、吳幵,都是徽宗以前的寵臣。
見了麵以後,這些人並沒有說趙宋的江山已經被廢黜,而是騙徽宗說了,金人希望見到太上皇,一見到太上皇走個流程,就可以把皇帝放回來了。
他們繼續說,經過皇帝的談判,太上皇可以不用出城,隻是需要在南熏門附近的房屋裏等著,在那裏寫一封請願書就可以了。過了一會,還有人像模像樣地傳來了皇帝的話:“父親快來,皇兒在等你。”
聽到不用出城,徽宗這才答應了請求、坐上了禦輦。中午時分,等徽宗剛一到了南熏門,就立馬被金人給團團圍住,到了這時候,他才知道中計了。
不多時,徽宗就也被抓到了西軍大營,終於是和兒子趙桓見了麵,兩人是抱頭痛哭,而宗翰和斡魯補在旁邊恥笑說:“現在你們兩個皇帝都當了俘虜,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過失了。”
除了徽宗,金人繼續索要全部的皇族成員,這包括後妃、公主、駙馬,以及全部的趙氏宗親,他們的要求是相當嚴格的,要對照族譜照單全要、一個不留。這時候,曾經的徽宗寵臣徐秉哲發揮上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對付起老趙家來真的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為了將皇族一網打盡,徐秉哲創造了“五保法”,即全城百姓“令坊巷五家為保”,實行連帶責任製。這樣一來,城中的皇族無再也無處藏身,凡是和皇族沾點血緣的親戚都無一例外地被徐秉哲抓了起來。
在二月初七、初八這兩天裏,自鄆王以下的所有皇族,共計三千多人,全部被押送金營。
二月中旬的幾天裏,金人又把他們認為的宋朝骨幹大臣上千人全部擄走,這裏麵就包括了張叔夜。至此,金營中的俘虜人數達到了驚人的接近二十萬。
金營裏的生活,對於這些俘虜來說,堪比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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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和趙桓,兩位曾經的一國之君,每天早晨一起床,就要被一幫金兵拉扯到宗翰的帳下,前去跪謝不殺之恩。
他們低垂著腦袋,佝僂著身子蜷縮在地上,仿佛已經被抽去了所有的氣力和精神,如同兩隻被風雨摧殘的麻雀。淚水無聲地流淌過臉頰,緩緩地滴落,周圍一片寂靜,隻能聽到他們沉重的呼吸和偶爾的歎息聲,那是一種無言的悲哀,一種深深的絕望。
每天早飯後,所有的皇室成員們不論男女,全部被要求赤身裸體在脖子上係繩,像羊一樣被金人牽著行走,象征他們如同牲畜般任人宰割。
所有的女性,包括皇後、妃嬪、公主這些曾經的金枝玉葉,下至平民,全部淪為性奴,遭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一部分姿色尚佳的女孩,遭受了金人更多的蹂躪,比如徽宗最寵愛的公主茂德帝姬,更是在短短幾日之內被折磨致死,穀道破裂的慘狀令人發指。
所有的男性,包括那些以前耀武揚威的國之重臣,如今都要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還飽受饑餓、寒冷、疾病和虐待。他們稍有異動,便會招來金軍士兵的拳打腳踢,餓死者、體力不支暈倒後被殺害者,數不勝數。
在以前,華夏也多次被異族侵擾過,也屢遭占領,但那頂多也就是殺了皇帝了事,誰都沒有料想得到,這次的亡國會有這麽屈辱、這麽淒慘,波及麵會有這麽廣。這不僅是對宋朝皇室的侮辱,更是對整個民族尊嚴的踐踏。
1127年的這個冬天,華夏曆史的軀體上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歲月流逝,很久以後,即便它看上去已經好了,但每每想起,卻總是幻痛無比。
後世的人們曾經有過無數次撫慰內心的幻想,幻想著北宋如果沒有聯遼滅金,幻想著金軍被宋軍擊潰,幻想著很多個如果。但這些可能都隻能是內心的臆想,隨著金人鐵蹄的錚錚作響,最終變成了平行世界裏的繽紛泡影。
北宋,這艘曾經承載著無數絢爛的大船,在1127年的驚濤巨浪中,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了海天一線的盡頭,消逝在了我們的視野中。
1127,永遠成了每一個炎黃子孫的意難平。
——至此,北宋滅亡,那個被廢黜的趙桓就是曆史上著名的亡國之君欽宗皇帝。此時正值靖康年間,所以北宋滅亡的這段屈辱經曆被稱為“靖康之恥”。
回顧整個過程,明明開封還有一戰之力,明明天下還有數十萬兵馬分毫未動,大宋的朝廷卻慫到了骨髓、軟到了極致,那奴顏媚骨的樣子讓人起雞皮疙瘩。
整個王朝如同是走向陷阱的一群山羊,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按照獵人的誘惑慢慢向前,絲毫沒有自己的主見。直到獵人放下了陷阱的蓋子、拿起了手中的刀槍、刺到了自己的身上、流下了滿地的鮮血,這幫蠢貨才幡然醒悟,這真是怨不得別人的自作自受。
那麽,靖康二年裏風雨飄搖中的大宋,到底該怎麽做才不會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屈辱境地呢?
我們不翻舊賬,拋開宋朝君臣之前幹的那些糊塗事情,甚至也不談太原救援戰的是是非非,單單就事論事從後麵的金國兩路大軍第二次圍攻開封說起。首先,全體朝廷一定要端正思想、抗戰到底,壓根不要對金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人家金人來,就是來吃你肉、喝你血的,這本來就是個有你無我的事情。
有些奸臣該殺就得趕緊殺掉,“亂世當用重典”,隻有幹脆利索地殺掉王時雍、徐秉哲那些一心賣國求和的“漢奸”,整個王朝才能迅速統一思想、齊心協力抗擊外敵,像張叔夜這樣的能臣忠臣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在前線拚殺。
其次,要趕緊發布勤王令,號令全國各路兵馬齊聚開封。時間是很倉促,僅有半個月,但這已經足夠讓走到半路的四萬西軍抵達,這可是大宋最強戰力,有了西軍的開封城,絕對能讓金國人萬分頭疼。
再有,就是要振奮士氣。在第二次開封保衛戰中,正是朝廷的不斷求和徹底泄了本來還很高漲的士氣,這也成了宋軍快速敗亡的關鍵。
都到了大兵圍城的這個時候,你趙桓就不要怕死躲在後麵了,就該不畏矢石,跑到城牆上陪著大家——大戰之下,哪裏還有什麽嬌貴的萬金之軀,就隻有即將淪喪的國土和亡魂。
別忘了開封城裏可是有著百萬人口以上的百姓,這幫人衝出去搞野戰肯定不行,但是幫著守個城牆還是沒問題的。而作為皇帝的趙桓你就是不會打仗,光是站在那裏就能讓全體軍民士氣暴漲。
隻要你宋軍這邊堅持得夠久,深入敵境的金軍糧草一定會接濟不上,而全國各地的勤王大軍也能有足夠的時間趕來開封,那麽,第一次開封保衛戰的情境將會再次重演。真到了那時,鹿死誰手就不好說了。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是最後不敵金軍,開封陷落了,那北宋也不會亡得這麽憋屈。“布衣一怒,血濺五步”,自古以來中華民族是不缺血性的,在民族危亡、國家利益受到嚴重威脅時,華夏兒女們屢次挺身而出,展現出“玉瓦俱碎”的決心和氣魄,與敵人進行殊死較量。
而在公元1127年,那個民族受盡屈辱的時刻,大宋的人們缺少的就是一個能英勇站出來抗爭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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