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試探虛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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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正飛想銀行反正是死氣沉沉,再折騰也死不到哪裏去,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試一試也無妨。

    “你明天不必再去煙鋪,我明天派人送你去銀行。”他抬起頭,正眼看著小離,“不過你可小心,如果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我可沒有憐香惜玉的毛病。

    小離到銀行的頭一個月,做的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就是將煙賭兩樁生意的大客戶,從外國人的銀行拉攏到本銀行,另外也利除宿弊,大有作為。

    秦爺冷眼在背後瞧,等銀行逐漸步入正軌時,就對五姨太說應當為兒子納個姨太太,日後好幫兒子的忙。

    秦爺為兒子看中的姨太太,正是小離。

    秦正飛從五姨太那裏得知父親的意思,認為好沒意思。

    “也不管是腥的臭的,就往我這裏來塞。父親瞧著順眼,他自己怎麽不娶不納!”

    五姨太道:“自古英雄不問出身,你納她來是為給她個名分,讓她更加忠心於你。若喜歡,就說說笑笑,若不喜歡,盡管放在一邊,再納幾個稱你心如你意的。你們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難道你以後要再娶再納,老爺還能說你的錯不成。”

    秦正飛發現自己的話在五姨太麵前說唐突了,就趕緊補過,笑嘻嘻道,“我當然曉得父親最疼姨娘,怎麽可能在乎別的人,我胡說而已。然而一個書寓出身的女人,實在玷汙我,我們這般家世,怎能讓這個下等女人混進來,死了牌位擺在供桌上,都沒法子跟先人交代。”

    五姨太撲哧一笑:“我說少爺,你不是怕沒法子跟先人交代吧,除了韓小離出身不好這一條外,你應該還另有忌諱。”

    秦正飛知道五姨太不是爛舌頭的女人,也就不瞞著五姨太。

    “我也不曉得你知道不知道,這個韓小離沒去挽香樓之前,是在如意書寓裏掙飯,而且據說是被程易玩過丟開手的。我哪怕再掉身價,也不撿人家用剩下的。撿了,讓人看笑話,讓人拿來配酒磨牙嗎?”

    五姨太這下就理解:“難怪你說她玷汙於你。”

    秦正飛軟語央告:“好姨娘,你同我父親說說,好歹讓他消了這念頭。您喜歡什麽,盡管告訴我,我上天入地給姨娘弄來。”

    五姨太基本明白這事沒多大指望,因此順勢道:“一個書寓出身的人,的確配不起給少爺做妾。你若十分不肯,我想法子告訴老爺一聲。好在我去探韓小離的口風,她也並不情願。你們雙方都不肯,老爺也不至於一定強逼。”

    秦正飛聽五姨太說韓小離不肯,也就奇了。

    “從泥地裏飛上枝頭的事情,她為什麽不肯?”

    五姨太道:“那我不清楚。”

    秦正飛心中犯疑,小高屢次在他耳邊進言,勸他一定提防住韓小離。

    他因為小高在他麵前誰的言都進,所以並不十分信任,如今想來,應該是有些風影,小高才會對他說那樣的話。

    五姨太一向善解人意,秦正飛的猜疑,她立刻也想到。

    “莫不是她與程易餘情未了?”

    “姨娘也如此作想嗎?”

    五姨太將點滴串聯,突然“啊呀”一聲:“這不就是苦肉計麽!”

    秦正飛問:“什麽苦肉計?”

    “就像大戲台上演的,程易先拋棄她,她再投靠到你這裏來,身在曹營心在漢。在明處是一把火,拚命跟你表忠心,替你做事業賺大錢,暗裏卻藏一把刀,趁著你不注意,就在背後給你致命的一下。”

    五姨太說的太戲劇,秦正飛半信不信。

    “她有這份膽子嗎?”

    五姨太道:“她平日裏做出來的柔弱,我從她敢故意讓煙鋪虧損這一處,就覺得她膽量不小。”

    這一點秦正飛可沒有想到。

    “姨娘說她是故意讓煙鋪虧損?”

    “並非沒有這個可能。”

    秦正飛攥了拳:“若果真如此,那可成了一個禍患,得及早除掉才是。”

    五姨太提醒他:“你要除掉她,你父親卻未必肯,而且我認為你本心裏可能也並不十分舍得。”

    秦正飛又被五姨太看穿。

    “她的出身雖不值一提,但若論摟銅賺銀,闔家沒有一個人能越過她去,我的確不舍得。”

    五姨太為她出主意。

    “既然如此,不如就告訴你父親,請你父親試她一試。倘若她果然是個賊骨頭,被你父親試出來,不必你多說一字,你父親就親自命人將她處置掉。如此一來,不也正好免卻你的納妾之災。”

    “倘若是咱們疑心,她並沒有與程易串通呢?”

    “那你正該開心才是。”五姨太話鋒一轉,“其實納她也無妨,君子雪恨十年不晚,你若嫌她是程易玩弄過的,盡可以讓她助你之力,去鬥洪爺。將來鬥倒洪爺,你自己的銀子也賺足,有罪無罪,你盡可以將她尋個錯處將她處置,有什麽難的呢。”

    秦正飛不說話,心裏到底還是不肯。

    五姨太未免他不高興,又轉圜:“當然我僅僅是提出建議,你不愛聽就當作我沒說,肯不肯全由你自己拿主意。”

    秦正飛道:“肯不肯等先試完她再提,目下還沒弄清到底是個怎樣情形,說多少都是早話。”

    五姨太笑道:“你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告訴你父親,到底要怎樣試探,請你父親出主意。”

    秦爺的主意是讓人模仿程易的筆跡,給韓小離寫一封信。

    小離在秦宅不遠處,從一個坐在樹下等待她小男孩子手中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不知道是誰人寄來。

    她預備向送信的小孩詢問,小孩子一溜煙跑得沒蹤影,喊都喊不住。

    她將信收入包中,回了秦宅,直到做完所有的事情,回到自己的臥室,才從枕邊摸出小刀割開信封來看。

    看到信的小離,激動地從床上坐起。

    輕飄飄的信紙上僅有寥寥數字,但那卻是十一哥的筆跡。

    十一哥約她今晚八點在白沙洲酒店相見。

    難道過了一段時間,十一哥已經回心轉意?

    她當初想方設法認識秦正飛,是氣他將自己賣進書寓,並且在那晚欺負她,所以偏要投靠他的對頭,與他做對。

    可是時間久了,記吃不記打,她的氣性也被磨滅。

    世上的壞人那麽多,到底還是十一哥對她最好。

    十一哥再怎樣痛恨她的背叛,也沒打過她一下。更不可能像秦正飛那個敗類,稍微虧損一些,就讓人拿鞭子抽打的她遍體鱗傷。

    她被打得遍體鱗傷也要留在秦宅,是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境況傳至十一哥耳中,十一哥會可憐她。

    她拚命為秦正飛做事,與洪爺或者其他人做對,是想告訴程易自己正在引火燒身,他如果遲遲不理她,她就會被一身大火燒死。

    日積月累,水滴石穿,他終於給她遞了一封信,他到底還是放她不下。

    她積攢了多日的猶鬱,變成煙花,在心中絢爛地炸開。

    她沉浸在美麗的喜悅之中,整個人都煥發出光彩。

    信折好收回皮包,她看了眼手表,距離晚上八點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該死該死,她應該拿到信就立刻拆開來看的。

    可千萬不能遲到!

    她打開衣櫃,想挑選一件能夠去見十一哥的衣服。

    無奈她有的僅是幾件正裝,自從進入這個幾乎都是男人的世界,她就沒有買過任何鮮豔的衣服。

    糾結半天,勉強選了一件看得過去的,飛快換上。

    她不停地抬手看表,一麵嫌時間過得太慢,不能立刻見到十一哥,一麵又嫌時間過得太快,頭發都還沒梳好。

    頭發很快梳理整齊,因為怕路上會亂掉,直接將梳子塞進手包中。

    因為十一哥一向討厭她塗脂抹粉,臨出門前她又將臉幹幹淨淨地洗了兩遍。

    她未免惹人起疑,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出去。

    秦宅的人知她素來繁忙,因此她進進出出也無人問津。

    她壓住心中的喜悅,不急不緩地走離秦家門房的視線。

    等她確保無人能夠看到她時,才快跑幾步,去路邊招黃包車。

    往常這條街上的黃包車都是排著號在那裏等人,今天居然沒有一個。

    她一開始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後來連走兩條街,才從店鋪外貼的雞蛋促銷紅紙上知道今天是冬至。

    難怪路邊沒有黃包車,原來是晚間回家過節去了。

    她心裏仿佛失了火,這可怎麽辦?

    她知道白沙洲酒店,也知道白沙洲酒店所在的位置,但是並沒有親自去過一次。

    如此一來,單單找去白沙洲酒店,就須耗費她不短的時間。

    她正站在路邊發愁時,倏然有一輛汽車停在她麵前。

    她見到汽車,先是一驚,因為停下的是秦家的汽車。

    等看清汽車內的人,她又轉而一喜,因為開秦家的汽車出來的人是薑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