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一身熨帖的中山裝，戴著副細框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
    他說話語氣溫和，但那份銳利藏不住，似乎能看透人心。
    往那一站，沉穩的氣度自然流露，絕非尋常之輩。
    林楚欽心裏咯噔一下，這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官方”的氣息，恐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
    他麵上不顯，客氣地拱了拱手：“秦先生太客氣了。不知秦先生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秦明遠扶了扶眼鏡，臉上那笑容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指教可不敢當。我來自京城一個特殊研究部門，對林神醫的杏林手段和百草堂的聲名，早就聽說了。這次過來，一是公事，二嘛，也有些私事想請教林神醫。”
    “特殊研究部門？”林楚欽腦子快速轉動，京城裏頭水深得很，這“特殊”倆字，通常都代表著麻煩。
    “原來是京城來的貴客。”林楚欽臉上堆起笑容，“這兒可不是說話的地兒，秦先生要是不嫌棄，咱們到村委會喝杯粗茶，慢慢聊。高老三，你繼續帶人仔細查看藥田，弄清楚具體情況，有什麽發現馬上告訴我。”
    高老三答應一聲，領著人又往田裏去了。
    幾個人在村委會簡陋的辦公室裏坐下，王村長手腳有些哆嗦地給秦明遠和林楚欽倒上茶水。
    沒一會兒，百草堂一個夥計急三火四地跑了進來，臉色都白了：“老板，高管事讓我來給您傳個話，情況不大好啊！不光是金銀花，咱們種的板藍根、連翹也好幾批出了問題，葉子都發黃，蔫了吧唧的，藥味兒也淡了不少！受影響的田，比咱們之前想的還要多一大片！”
    林楚欽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高老三辦事他一向放心，既然這麽說，那問題絕對小不了。
    王村長聽完，額頭上的冷汗“唰”就下來了，兩隻手緊張得不停地搓。
    林楚欽的視線鋒利地掃向王村長：“王村長，都到這份兒上了，你還有什麽好瞞的？這藥材出了問題，損失的不光是百草堂，更是你們王家村村民的身家性命！要是天災，我們認栽。可要是人禍……”
    高老三也在旁邊添了一句：“王村長，咱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林老板什麽人你清楚，隻要你實話實說，他肯定會想辦法。你要是還藏著掖著，把事兒給耽誤了，那後果可就……”
    王村長被兩人這麽一說，心理防線徹底垮了，哭喪著臉道：“林老板，高管事，我說，我全說！大概半個多月前，村裏頭來了幾個人，自稱是省城農業技術推廣站的技術員，說是上頭派下來指導咱們科學種田的。他們帶來一批新種子和特製肥料，說用了以後藥材長得又快又好，產量能翻好幾番呢！”
    “我們……我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尋思著能多掙點錢，就……就讓他們在幾塊地上試了試。他們還教了我們一種什麽‘快速催生’的法子，說是新技術。頭幾天，那藥材長得確實跟瘋了一樣，葉子油光鋥亮的，我們還當是撿到寶了。他們臨走的時候留了個電話，說是有問題可以聯係。可現在出事了，那電話怎麽打都打不通了！”
    秦明遠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聽到“快速催生”和“聯係不上”這幾個字眼，鏡片後的神色微動，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沒插話。
    林楚欽心頭一股火直往上冒，這套路怎麽聽都不像是正經技術員能幹出來的事。他“霍”地站起身：“帶我去看看那些出問題的田！”
    走到田邊，林楚欽蹲下身子，撚起一撮泥土湊到鼻子下聞了聞，又仔細查看那些蔫頭耷腦的金銀花植株。他閉上眼，調動一絲微弱的內力透入指尖，緩緩探入土壤和植株的根莖。
    片刻之後，林楚欽睜開眼，臉色已經黑得能滴出水來。
    土壤中，植株的脈絡裏，都殘留著一種極其微弱但異常霸道的化學成分的痕跡。這種成分能短時間內刺激植物瘋狂生長，但同時也會破壞其藥性，甚至緩慢地汙染土地。
    這根本不是什麽新技術，分明就是人為投毒，或者使用了添加了有害物質的劣質“特製肥料”！
    好狠的手段！這是要挖他百草堂的根啊！
    “王村長，”林楚欽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馬上通知下去，所有用了那些所謂‘新技術’的田地裏產出的藥材，不管是什麽批次，不管是什麽品種，全部就地封存！一株都不準流出去！”
    王村長嚇得一哆嗦：“林老板，這……這損失可就老鼻子大了啊！”
    “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林楚欽厲聲道，“這些藥材一旦流入市場，會是什麽後果你想過沒有？百草堂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們王家村以後還想不想種藥材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次的損失，百草堂會承擔一部分，我也會盡快想辦法改良土壤，幫你們把損失降到最低。但是，醜話說在前頭，以後誰再敢私下裏搞這些歪門邪道，別怪我林楚欽翻臉不認人！”
    王家村的村民們聽到風聲趕了過來，聽了林楚欽的話，雖然心疼損失，但更多的是後怕和感激。林楚欽這份果斷和擔當，讓他們找到了主心骨。
    高老三等人也是暗自佩服，老板這魄力，真是沒得說！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秦明遠，此刻也露出一絲讚賞。
    等林楚欽初步安排妥當，村裏的人也漸漸散去，秦明遠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凝重的意味：“林神醫，不必太過憂慮，但也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變得深邃起來，單獨對林楚欽說道：“王家村的事情，恐怕不是個例。我們這次從京城下來，正是為了追查一股利用所謂‘新型農業技術’，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滲透和破壞的境外勢力。他們的目標，可能遠不止是你的百草堂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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