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高老三滿腔的火氣瞬間泄了大半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緊繃的肩膀卻鬆了下來。
    林楚欽這才轉向臉色依舊不好看的周雅，溫和地繼續：“周經理的規劃我看過，方向是對的，但百草堂的根在藥上，根要是動了，長出的花再好看，也是無本之木。”
    周雅深吸一口氣，問題依然擺在眼前：“林先生，道理我懂。可試驗田總要地方，沒有數據，我後續的工作沒法展開。”
    “誰說沒地方了？”
    林楚欽笑了笑，轉身朝著村西頭一指。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裏是村裏人盡皆知的一塊貧瘠沙地，別說種藥，連草都長得稀稀拉拉。
    林楚欽領著將信將疑的眾人，走到那片沙地前彎腰抓起一把沙土，幹澀的沙子從他指縫間流下。
    “誰說這地種不了好東西？”林楚欽環視眾人，最後把視線落在高老三和周雅身上，“我來，讓它開出花結出金子！”
    高老三第一個嗤笑出聲：“楚欽娃子你莫不是昏了頭？這沙地連地瓜都養不活你還想讓它開花？”
    周雅也是一臉的懷疑。
    “我要在這塊地上，試種一種特殊的藥花。”林楚欽篤定地開口，“藏紅花。”
    “什麽？”高老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可是最金貴的藥材嬌氣得很，你還想種在沙地裏？”
    “藏紅花不僅藥用價值奇高，花開的時候也極具觀賞性完全符合周經理的旅遊規劃。”林楚欽又看向周雅，“最重要的是它對土壤的要求，恰恰不那麽苛刻反而怕積水爛根。”
    看著兩人依舊半信半疑林楚欽幹脆伸出一根手指。
    “咱們立個賭約。”
    “一個月。一個月之內，如果這片沙地能開出花來，三叔你以後就全力配合周經理的工作，不能再有二話。”
    他又看向周雅：“如果失敗了個項目我來擔責，並且我親自去給三叔的育兒所，施肥一個月，絕無怨言。”
    這個賭約，像根火柴，瞬間點燃了高老三骨子裏的好勝心。
    “好！”他一拍大腿，“娃子，這可是你說的！全村人作證到時候你可別耍賴！”
    周雅看著林楚欽，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自信。她點了點頭：“好我同意。公司會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一場衝突，就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賭約暫時畫上了句號。
    傍晚，工人們收工，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工棚。
    李秋菊端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過來，湯色清亮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甘草和紅棗的甜香。
    “大夥兒辛苦了，快來喝碗湯解解乏。”
    工人們一擁而上，一人一碗喝下去隻覺一股暖流散開，渾身的疲乏都消解了不少。
    這一幕，被剛剛開完會的周雅盡收眼底。她看著那個在人群中溫柔笑著的李秋菊，又看了看工人們滿足的表情，眼鏡下的眸光閃動了一下。
    夜幕降臨。
    所有人都休息了，村西頭那片沙地上卻還有兩個人影在忙碌。
    李亮玉舉著手電筒，看著林楚欽的動作滿臉困惑。
    林楚欽沒施肥，也沒改良土壤，而是在沙地上挖出一個個不深不淺的坑。然後他讓李亮玉將準備好的一袋袋東西，分別倒入坑中。
    那不是什麽金貴的肥料，隻是一些燒完的草木灰和從河邊挖來的濕泥。
    最後，他又指揮著李亮玉，從後山引來一股細細的山泉水，讓它緩緩地滲入每一個坑裏。
    不遠處，高老三背著手，像個影子一樣站在黑暗裏，遠遠地看著這一切。
    他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一聲。
    “花架子，淨搞些沒用的名堂，等著瞧笑話。”
    “林先生，這是百草堂項目啟動以來的所有開支明細。”
    周雅把一份文件放在田埂的石頭上，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她的語氣裏壓著一股子急躁。
    “我們目前隻有投入，沒有任何產出。如果那片試驗田失敗我們後續的資金鏈會非常緊張。”
    風言風語，早就吹進了她這個新來的“周總”耳朵裏。
    “我看呐，楚欽這次是托大了，那沙地能種出東西？母豬都能上樹了！”
    “就是，好好的育苗地不用，非要跟塊廢地較勁，城裏來的那個女經理，臉都黑了好幾天了。”
    林楚欽沒接那份報表，他正蹲著查看一株藥苗，隨口回應：“周經理，你看這株草藥，想長得好，就得把根紮得足夠深。我們現在，就是在紮根。”
    他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讓周雅一肚子的話都堵了回去。
    她隻能看著林楚欽每天雷打不動地去那片沙地，提著個木桶，給地裏澆水。
    那水呈淡淡的褐色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沒人清楚裏麵到底加了什麽。
    高老三每天扛著鋤頭從那路過，都要朝著沙地哼上一聲，心裏那點得意，全寫在臉上。
    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
    天剛蒙蒙亮整個劉家村還籠罩在晨霧裏。
    “開花了！開花了！”
    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從村西頭傳來，是李亮玉的聲音。
    整個村子，瞬間被這一嗓子喊醒了。
    高老三第一個從床上蹦起來，趿拉著鞋就往外衝。緊接著，村民們一個個從家裏跑出來，全都朝著村西頭的方向匯集。
    當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到那片沙地前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
    一夜之間，那片被斷言寸草不生的貧瘠沙地，竟然變成了一片紫色的花海！
    一朵朵紫色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每一朵花的花蕊中都伸出三根纖細的金色柱頭，在初升的晨光下，像金絲一樣閃閃發光。
    “我的天爺……”
    高老三目瞪口呆，他踉蹌著衝進花田仿佛怕踩碎一場夢。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顫抖著手，摘下一朵完整的花捧在手心。
    他先是把花湊到鼻子下，用力地嗅了嗅，那股獨特的、濃鬱的香氣讓他渾身一震。
    他又用粗糙的手指仔細辨認著那金色的花蕊。
    最後，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喃喃自語：“錯不了這香氣，這品相……真的是頂級的藏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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