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幾個下屬被這一嗓子吼得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答應著，手腳並用地開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和儀器設備，乒乒乓乓一陣響。
    院子裏的村民們剛鬆快點的心，瞅見周正國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架勢，又給提溜到了嗓子眼，一個個大氣不敢出，心裏直犯嘀咕，這周扒皮不會是要惱羞成怒，拿他們開刀吧？
    周正國不再看那些手下，重新轉向林楚欽，聲音硬邦邦的，聽不出喜怒：“林楚欽，你這炮製藥材的手藝，我周某人佩服。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你們百草堂，沒有拿到藥品生產許可證，就擅自生產中藥飲片，這是明擺著的事實！按照國家的法律法規，必須進行處罰！”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助手立馬從公文包裏掏出個本子和一支筆，刷刷幾下撕下一張印著字的空白單子，雙手遞了過來。
    那張薄薄的紙片，在眾人眼裏，重若千鈞。
    周雅和李亮玉他們，手心都捏出了汗。
    “罰，我們認。”林楚欽倒是很平靜，接過了那張單子，目光落在上麵，“不過周組長，這罰款，能不能通融一下，用藥材抵？”
    李秋菊的手捏著衣角，指節都有些發白。
    周雅更是呼吸都放輕了些，手心潮乎乎的。
    周正國接過那張處罰單和筆，也沒看旁人，低頭“唰唰唰”就寫了起來。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這安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像小刷子似的，刮著每個人的心。
    終於，他停了筆，抬起頭，把那張寫滿了字的處罰通知單，“啪”的一聲，按在了院子中間那張舊木桌上！
    周雅的心突地一跳，幾乎是哆嗦著伸出手，慢慢地，拿起了那張紙。
    她眼皮跳得厲害，用眼角餘光那麽一掃。
    就是這一眼，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處罰通知單上，用勁道有力的字跡寫得一清二楚：
    “茲決定，責令靠山村百草堂中藥材種植專業合作社，於三日之內，提交一份完整的‘古法蜜炙黃芪炮製工藝標準化流程報告’，並附上一份‘申報省級中醫藥非物質文化遺產工坊試點單位’的申請書，備齊相關材料後，直接交到省衛生廳周正國辦公室！”
    “逾期不交，或材料不合格者，從重處罰！”
    這……這算哪門子處罰？
    周雅的眼睛越睜越大，拿通知單的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這哪裏是罰啊！這簡直是官方給百草堂鋪了條登天的梯子！
    “古法蜜炙黃芪炮製工藝標準化流程報告”！
    “省級中醫藥非物質文化遺產工坊試點單位”！
    每一個字都砸得周雅腦子嗡嗡作響，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歡喜衝了上來，讓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她猛地抬起頭，望向高老三和李亮玉，聲音都有些變了調：“高大叔！亮玉！你們看！你們快看！”
    高老三和李亮玉幾個人也趕緊湊了過來，等看清楚了通知單上的字，一個個都跟被點了穴似的，定在了原地。
    也就那麽一兩秒的工夫，院子裏驟然爆開一陣比先前任何時候都響的叫好聲！
    “老天爺！這是真的假的？”
    “非遺工坊！咱百草堂要成非遺工坊了？”
    “林醫生，神了！真是神了！”
    林楚欽看著周正國，麵上帶著笑意，鄭重地朝周正國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周組長費心。”
    周正國瞧著他，臉上的那份嚴肅也漸漸散去，他擺了擺手，眼神裏多了幾分誠懇：“不用謝我。說實在的，該是我，代表那些已經走了的老中醫們，謝謝你。謝謝你，替咱們中醫，把這些失傳的寶貝，又給找了回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放低了些，透著一股子期盼：“小林，好好幹！中醫的將來，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臨走之前，周正國從衣兜裏摸出一張名片，塞給了林楚欽，上麵隻有一個名字和一串私人電話號碼。
    他壓著嗓子，對林楚欽說：“省裏最近在琢磨評選一批‘青年中醫藥傳承代表’，分量很重。到時候，我會親自提名你。”
    林楚欽接過名片，又謝了一聲。
    送走了省衛生廳的檢查組，整個百草堂就跟炸了鍋一樣，徹底沸騰了。
    高老三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嘴裏不停地念叨：“祖宗顯靈了！咱們百草堂的好日子，真要來了！”
    村民們也是個個喜笑顏開，東家傳西家，比過大年還熱鬧。
    周雅沒讓自己沉浸在高興裏太久，她立刻把王工、孫德海還有李亮玉他們都叫到一塊兒，拍板道：“時間太緊，就三天！咱們必須馬上動手準備報告和申請材料！”
    林楚欽口述，王工負責整理那些專業的數據和名詞，孫德海補充實際操作的經驗，周雅統籌執筆，李亮玉帶著村裏幾個年輕小夥子負責跑腿打印，整個百草堂的團隊，跟上了弦的鍾似的，飛快地轉動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是以前沒有過的勁頭和光彩。
    夜深了，院子裏還亮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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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秋菊默默地端來一鍋剛熬好的蓮子參湯，輕輕放在林楚欽手邊那堆滿了資料的桌子上，低聲說：“楚欽，喝點湯，提提神，別太累著自己。”
    燈影下，她看著林楚欽專注忙碌的樣子，心裏頭說不出的熨帖，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林楚欽抬頭對她笑了笑，端起湯碗喝了幾口，一股暖意落進肚裏，這些天的乏累都輕了不少。
    又忙了一陣子，他揉了揉額角，起身走出院子，想吹吹風。
    剛一出院門，一股子特別悶熱潮濕的空氣就撲了過來。
    他抬頭望向天邊，遠處的夜空，黑沉沉的雲像是凝住的墨塊，一層層壓下來，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隱隱約約的，好像還有沉悶的雷聲從雲層那頭滾過來。
    林楚欽的眉頭不自覺地蹙緊了。
    這天氣，透著些怪。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周雅親自帶著連夜趕製出來的那厚厚一遝申請報告，派了村裏最穩重的人，快馬加鞭送往省城。
    誰知道，報告剛送出去沒多久，事情就變了！
    先前還隻是悶熱的天，突然間狂風大作！黑雲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天色暗得飛快。
    緊接著，豆子那麽大的雨點，一點預兆都沒有，就像老天爺往下潑水似的，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風雨交加，雷聲隆隆！
    就在這時，李亮玉連滾帶爬，渾身濕得透透的從後山那邊衝進了百草堂的院子，他臉色煞白，嘴唇都在發抖，聲音帶著哭腔，嚇得不輕地大喊：
    “楚欽哥！不好了！不好了！後山……後山咱們新修的藥田排水溝……被……被山洪，給衝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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