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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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秋菊呢,在孫老的指點下,照著古書上寫的,開始一樣一樣地準備其他的輔藥。
    她擦幹了淚,整個人安靜下來,從前那個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女人,這會兒,再也找不見一點軟弱的樣子,隻剩下救人的念頭。
    她頭一回自個兒拿主意開方子配藥,每一步,每一樣藥材放多少,都穩穩當當,好像她天生就該幹這個。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邊都開始發白了。
    就在大夥兒都快撐不住的時候,一個渾身是泥,衣裳讓樹枝子刮得稀爛的村民,連滾帶爬地從後山那邊跑了回來,他手裏死死地攥著一截小臂那麽長的焦黑木頭。
    那木頭疙瘩,瞅著粗糙得很,上頭還有被雷劈過的印子,可聞著,卻有一股子怪好聞的味兒,跟下過雨,太陽剛出來那會兒的檀香味兒似的。
    “找……找到了!”那村民跑到院子口,腿一軟就栽地上了,可手裏的木頭還是舉得高高的,嗓子都啞了,喊得變了調:“在……在後山的雷劈崖上……找到了!是……是雷擊木!”
    所有人的視線,唰的一下,全都盯住了那截黑木頭!
    藥材,總算是齊了!
    李秋菊接過那截還帶著露水和泥巴的雷擊木心,深深吸了口氣,孫老在旁邊看著,她親自把木頭和其他藥材一起放進藥罐裏,用小火慢慢地熬。
    一個鍾頭之後,一股又衝又霸道,裏頭還夾著點說不出的清香味兒的藥氣,從藥罐裏飄了出來。
    藥湯熬好了,倒在碗裏,是那種很深的暗紫色,瞅著就帶勁兒,光聞著那股氣,都讓人心裏頭跟著撲騰。
    李秋菊端著那碗藥,一步一步,走到林楚欽跟前。
    她的手有點抖,可那股勁兒,卻半點沒鬆。
    “楚欽,”她輕輕叫了一聲,嗓子有點啞,話裏卻全是讓人沒法不聽的力道,“藥好了。喝了它!是死是活,咱們一塊兒扛!”
    林楚欽慢慢睜開眼,瞅著李秋菊那雙熬得通紅卻又亮得嚇人的眼,瞅著她臉上那股子說不出來的硬氣,他費勁地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接過了那碗藥。
    他連點猶豫都沒有,仰起頭,就把那碗深紫色的藥湯,一口喝了下去。
    藥剛進肚子,一股子沒法說出來的熱勁兒,猛地從丹田那兒炸開了,一下子就衝到了全身!林楚欽隻覺得渾身的血都跟燒開了鍋似的,皮肉底下,一根根青筋暴出來,紅得嚇人,好像要從肉裏頭鑽出來!
    他悶哼了一聲,身子抖得厲害,說不上是疼,還是在跟什麽東西較勁!
    藥湯入喉,滾燙一條線直衝丹田。
    轟然一震,五髒六腑都錯了位,一股子要把人撐爆的灼熱氣勁,在他肚腹間炸開,毫無道理可講。
    那熱流不聽使喚,在他周身經脈裏亂鑽,撕扯著,灼燒著。
    潛伏體內的陰寒掌勁被這股熱力一激,也跟著發了瘋,翻湧著衝撞上來,死死糾纏。
    “呃——!”
    一聲悶吼從林楚欽喉嚨深處擠出來。
    他猛地弓起身子,根根青筋自皮肉下鼓脹、扭曲,猙獰畢現。
    身上血色忽漲忽退,時而赤紅如炭,熱浪滾滾,時而又轉為青紫,寒意透骨。
    他整個人抖得篩糠一般,骨節錯位般的劇痛一波波襲來,意識都開始渙散。
    房門外,李秋菊指甲掐進了掌心,滲出血來也不鬆開。
    高老三搓著手,在門檻外頭來回踱步,腳下的泥地都被他踩實了一小塊。
    朱雀則抱臂靠在遠處的廊柱上,耳朵卻微微動著。
    即便隔著厚重的門板,屋裏那股子幾乎要衝破房頂的洶湧氣勁,也讓門外幾人頭皮發麻。
    每一次從門縫裏透出的悶響,都讓他們的心往下一沉。
    “孫老,這藥……勁兒是不是太大了點?”高老三嗓子發幹,瞅著那扇紋絲不動的門,吞了口唾沫。
    孫老輕捋胡須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沉沉歎了口氣:“雷擊木之心,本就是虎狼之藥。楚欽小子體內的寒毒又刁鑽得很,這是險中求勝,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他自己了。”
    屋裏,痛到極致,林楚欽反而進入一種奇異的抽離。
    身體裏,一團赤金暖流與一股幽藍寒氣絞殺不休,經脈不堪重負,幾欲寸寸斷裂。
    恍惚間,平日裏爛熟於心的醫理——“堵不如疏,疏不如導”——在劇痛的間隙中浮現。
    與其硬抗,不如順勢而為!
    他不再死死壓製,轉而嚐試著將那股雷擊木的陽剛藥力分出一縷,不再是衝鋒陷陣,而是小心翼翼地去貼近、去纏繞那股陰寒。
    這不是剿滅,是包容,是滲透。
    這念頭一起,連他自己都打了個寒噤。
    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賭注,用自己的經脈做戰場,讓這兩股力量在他體內重新鍛造點什麽出來!
    這鋌而走險的一步,竟真的有了轉機。
    陰寒之氣中的戾性,在雷擊木那股純陽之力的包裹下,竟慢慢軟化、消解。
    而那股寒氣最本源的陰冷,卻被他那股家傳真氣牽引著,一點點地融入,煉化。
    一冷一熱,不再是你死我活。
    他體內的真氣,悄然間變了味道,不再隻是先前那般雄渾,而是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圓融,一種陰陽輪轉的意味。
    原先奔湧的內力,此刻像是大河入海,沉穩下來,卻更見深不可測。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內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
    先前那股幾乎要撕裂一切的狂暴氣息慢慢收斂,變得幽深綿長。
    門外,李秋菊屏住呼吸,手緊緊抓著高老三的胳膊,顫聲問:“高叔……這,這是成了,還是……”
    “高叔,這……這都三天了,楚欽他……”
    李秋菊嗓子眼兒都快冒煙了,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出點血絲她都沒顧上。
    高老三也是急得在門檻外頭團團轉,腳下那塊泥地都快被他踩出個坑了。
    朱雀抱臂倚在遠處的廊柱上,耳朵卻尖著,屋裏那股子翻江倒海、一會兒熱得燙人一會兒又冷得鑽骨頭的氣勁兒,就算隔著門板,也讓她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