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亂麻，一下子就給理順了。
    一個玩頂尖格鬥術和滲透玩得爐火純青的叛逃教官，一個鑽研尖端生物科技的病毒瘋子，這哥倆湊一塊兒狼狽為奸，他們要幹的事，恐怕比他原先想的還要大，還要狠。
    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武林恩怨了，這是要挖國家的根，要動搖國本的大陰謀。
    林楚欽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呼吸沉了幾分，他立刻起身，去了後院，朱雀正在那兒幫著整理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藥材。
    “朱雀姑娘，我有要緊的情報。”
    林楚欽也沒繞彎子，直接把紙條上的內容給說了一遍。
    朱雀聽著，原本隨意搭在藥鋤上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根根分明。
    “周滄海，”她一字一頓，聲音裏像是淬了冰，“我查到，我父親失蹤前，最後一次與人秘密會麵，那個人，就是周滄海！”
    尾音帶上了幾不可聞的顫。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林楚欽嗓音壓得很低：“看來，咱們的對頭，比想的還要難纏。他們不光拳頭硬，腦子活，背後還有人。”
    朱雀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審視的眸子裏，此刻燃著一簇火苗：“林楚欽，從現在起，咱們是真正的盟友。把他們掀翻了，我爹失蹤的謎團，興許就能解開了。”
    兩人的合作，因為這個炸雷般的消息，變得更加密不可分，也更加火燒眉毛。
    就在這時，李亮玉跑得臉紅脖子粗地衝了進來：“楚欽哥！朱雀姐！村口來了幾輛車，掛的牌子怪得很，說是……說是什麽‘全球健康基金會’的人，點名要找你談合作！”
    林楚欽和朱雀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反應裏捕捉到了一樣的情緒。
    這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來個洋鬼子基金會？
    片刻之後，百草堂那間還帶著點劫後餘生味道的會客室裏，林楚欽見到了基金會的代表。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金發女人，一身剪裁合體的職業套裝，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職業化微笑，一口中文說得比土生土長的京片子還溜。
    “林醫生，久仰大名。”
    女人伸出手，姿態無可挑剔。
    “我叫琳達，是全球健康基金會的代表。我們對您在解毒方麵的卓越成就，以及您倡導的‘中醫藥文化生態村’項目，非常感興趣，希望能與您進行深入的慈善投資合作。”
    林楚欽與她輕輕一握，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對方。
    這個琳達，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說話也客客氣氣，可他卻從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子和韓天龍身上那種冷硬氣息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那是一種隻有經過長期特殊操練，才能刻進骨子裏的警醒和內斂。
    琳達像是沒留意到林楚欽那份安靜的審視，從隨身帶著的那個瞧著就價值不菲的皮包裏，取出一份裝訂得跟藝術品似的合作意向書，雙手遞了過來，臉上的笑意顯得更“真誠”了。
    “林醫生，我們帶來了友誼和充足的資金，唯一的，也是為了確保合作成果能夠惠及全球的小小條件是——希望由我們的頂尖技術團隊，來‘幫助’您完善和‘保管’核心配方，以確保它的‘全球化安全’與‘高效推廣’。”
    第二天，村口那幾輛黑得發亮的轎車又來了，打頭的是琳達。
    她身後跟下來一群人，個個西裝筆挺，皮鞋踩在村裏的泥土路上，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手裏都拎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派頭十足。
    “林醫生，別來無恙。”
    琳達今天換了身利落的白色套裝，金發盤得一絲不苟。
    她旁邊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跟著欠了欠身，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林醫生，我是基金會聘請的首席法律顧問，來自霍普金斯律師事務所。”
    百草堂那間剛修整過，還帶著點新木頭味兒的會客室，一下子就被這些“精英”給塞滿了。
    他們手腳麻利地架好投影儀，屏幕一亮，就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圖表。
    李秋菊給林楚欽續了杯熱茶，高老三和幾個被喊來的村民代表則有些局促地坐在小板凳上，大氣不敢喘。
    ppt一頁頁翻過去，數據一個比一個嚇人。
    對方的律師們輪番上陣，中英文夾雜，嘴皮子那叫一個溜，什麽全球戰略、資本賦能、頂尖技術共享，各種高大上的詞兒不要錢似的往外砸。
    聽得李亮玉腦門子直冒汗，使勁瞅著林楚欽，想從他臉上看出點門道。
    高老三更是聽得一頭霧水，幾次想張嘴問個明白，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這幫人說話跟機關槍似的，他插不上嘴。
    琳達端坐著，看著這一切，保持著職業的微笑。
    林楚欽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茶碗是村裏土窯燒的粗瓷，捧在手裏溫溫熱熱。
    他沒怎麽抬頭，耳朵卻沒閑著。
    直到那個金絲眼鏡律師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宣告勝利的語調說：“以上，就是我們能展現的全部誠意。我們深信，這次合作，將是百草堂，是桃花村，乃至整個中醫藥走向世界的曆史性裏程碑。”
    屋裏安靜了一瞬。
    林楚欽這才放下茶碗，拿起桌上那份厚得跟磚頭一樣的全英文合同，封皮光滑冰涼。
    他用指節輕輕叩了叩。
    “琳達女士，各位律師先生，你們的誠意，我大概清楚了。”
    他抬起頭，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不過，簽這份東西之前，我有幾個小地方，不太明白，想請教一下。”
    金絲眼鏡律師扶了扶眼鏡，很是客氣：“林先生但講無妨，我們很樂意為您解惑。”
    “好說。”
    林楚欽道，“比如，咱們國家《經濟合同法》第三十二條，講的是合同公平對等。還有第四十條，說了幾種格式條款無效的情形……”
    他這話一出來，先前還口若懸河的幾個律師，表情都有點微妙的變化。
    琳達也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態。
    林楚欽像是沒察覺，繼續慢悠悠地說：“貴方合同，第七頁第三款，關於技術成果的最終歸屬；第十五頁補充協議的第二條，關於品牌授權的排他性；還有第二十八頁，風險共擔細則裏頭，那個不可抗力因素的界定範圍……”
    他每說一處，指尖就在那份英文合同上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