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林夜放在警服內袋的手機震動起來時，他正坐在市局法醫室的轉椅上，盯著蘇九用鑷子夾起的玻璃皿發呆。
    玻璃皿裏盛著半管靈液，在冷白燈光下泛著幽藍，像一滴凝固的月光——這是他最後一支備用靈液了。
    "隊長，中心廣場東側奶茶店後巷，發現屍體。"電話裏傳來小警員發顫的尾音，"死者...死者身上的血被抽幹了，現場牆上畫著...畫著血紅色的符。"
    林夜的指節在椅把上捏得發白。
    他能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聲音，像極了三個月前第一次用陰陽眼時，眼球撕裂般的刺痛。
    蘇九的白大褂角突然掃過他手背，帶著消毒水的涼意："我去拿解剖箱，你別碰方向盤。"
    "我能開。"林夜站起來，警徽在領口閃了下。
    他沒說的是，此刻看蘇九的臉，已經像隔著層毛玻璃，隻能勉強辨出她緊抿的唇線——這是陰陽眼代價加速的征兆，蕭老說過，當視物如蒙霧紗時，離徹底失明隻剩兩個月。
    警車鳴笛劃破夜霧時，中心廣場後巷的警戒線內已聚了七八個警員。
    陳小虎把車刹得輪胎尖叫，跳下車時戰術背心蹭到車門，發出刺啦聲響："隊長，現場溫度比外麵低至少十度！"楊靈視者跟在後麵，指尖掐著驅邪符，臉色發白："有陰煞氣，很濃。"
    林夜摸出兜裏的靈液瓶，仰頭灌下半管。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進眼底，眼前的霧靄被撕開條裂縫——他看見牆麵上的血符了。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朱砂或油漆，而是用新鮮人血畫的，每一筆都凝著怨氣，像無數條紅色毒蛇在磚縫裏爬動。
    "死者女性，二十四歲，奶茶店兼職店員。"蘇九的橡膠手套沾著血，正掰開死者眼皮，"瞳孔散大，皮膚呈青灰色，血管裏沒有殘留血液。"她用解剖刀劃開死者手腕，切口處沒有血珠滲出，"血液是被某種外力瞬間抽幹的，不是放血，是...被吸走的。"
    林夜的陰陽眼突然刺痛。
    他踉蹌一步，扶住牆。
    在常人看不見的層麵，血符正泛著暗紅微光，組成個環形陣法，陣眼處有團黑霧在蠕動——那是沒完全消散的邪靈。"這是血祭陣。"他聲音發啞，"用活人血養邪靈，供...供某種儀式用。"
    陳二階靈視者突然舉起測靈儀。
    儀器屏幕上的綠點瘋狂跳動，最後定格在"三階"："有殘留的靈異波動！
    和三個月前養魂瓶事件...不太一樣，更...更古老。"
    "古籍。"蘇九突然說。
    她摘下手套，指尖沾著的血在記錄本上洇開個紅點，"我師父以前提過，唐末有支秘教用"血飼"之法養邪靈，需要連續七次血祭，每次抽取活人性命之血。
    古籍裏說，這種陣法的陣眼必須用...用至親之血開眼。"
    林夜的呼吸頓住。
    他想起父親殘魂消散前的眼神，想起蕭老說"真正的麻煩是活著的"。
    手機在兜裏震動，是許古籍收藏家的短信："夜刑警，我這有本《玄門禁錄》，或許能解你當前之惑。"
    許家在老城區的青石板巷裏。
    陳小虎把警車停在巷口，路燈照得門楣上"墨古齋"三個字泛著黴味。
    楊靈視者摸著斑駁的磚牆皺眉："這裏的陰煞氣...比現場還重？"陳二階測靈儀的綠點突然竄到"四階"，嚇得他手一抖："不對，是...是有人刻意掩蓋了！"
    門開得很及時。
    許古籍收藏家穿著月白對襟衫，手裏端著青瓷茶盤，茶盞裏飄著茉莉香："林隊長，蘇法醫，快請進。"他鬢角的白發在暖光下泛著銀，眼角的皺紋裏全是笑，"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血祭的事，藏不住的。"
    書房裏擺滿了檀木書架，最裏層的玻璃櫃中，一本泛黃的線裝書正散發著暗紅光。
    許老掀開櫃上的銅鎖，指腹撫過書脊："《玄門禁錄·血飼篇》，明朝道士抄的唐本。
    上麵說，血祭七次，取七七四十九命，能引"地縛靈"現世。"他翻到某一頁，燭火突然搖晃起來，"但關鍵不是邪靈，是...是啟動陣法的人需要"血脈引子"。"
    林夜的太陽穴又開始跳。
    他湊近去看，書頁上的小楷突然變得模糊——靈液的效果快過了。
    蘇九按住他胳膊，替他念出來："血脈引子者，陣眼之鑰也。
    須取陣主至親之血，滴入陣心，方得邪靈認主。"
    "最近半個月，我這總丟書。"許老突然壓低聲音。
    他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鋒利，指尖叩了叩桌麵，"昨晚《血飼篇》的抄本被人翻過，我在書縫裏發現了這個。"他攤開掌心，一枚青銅小印躺在紋路裏，印麵刻著條盤曲的蛇，"這是"血蜈教"的標記，二十年前就該被剿滅的邪教。"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
    陳小虎瞬間拔槍，戰術手電的白光刺破夜色，卻隻照見一隻受驚的黑貓竄過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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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老的手在發抖，茶盞裏的水濺出來，打濕了《玄門禁錄》的書頁："他們...他們又回來了。"
    林夜摸出兜裏的靈液瓶，發現已經空了。
    他能感覺到眼前的霧靄正在變濃，蘇九的臉隻剩下個模糊的輪廓，但許老掌心的青銅印卻異常清晰——那蛇的眼睛，和他小時候噩夢裏，那個喊"阿晚，帶孩子走"的男人腰間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走。"林夜抓起那本《玄門禁錄》，"回警局，查二十年前的血蜈教檔案。"他轉身時撞翻了茶盤，青瓷碎片落在地上，裂成不規則的星芒。
    許老追到門口，聲音裏帶著顫："林隊長，他們要的血脈引子...到底是誰？"
    警車駛離青石板巷時，林夜把書貼在胸口。
    他能聽見書頁間傳來細碎的沙沙聲，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蘇九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剛才在許家，我聞見了腐臭味。"她的呼吸掃過他耳垂，"和三個月前養魂瓶裏的腐臭...一樣。"
    市局的霓虹燈在前方亮起時，林夜的手機在褲袋裏震動。
    他摸出來，屏幕上是條未知號碼的短信："林隊長，想知道你母親的下落嗎？
    來中心廣場後巷，第七塊地磚下。"
    他把手機遞給蘇九。
    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照見她突然慘白的臉。
    陳小虎從後視鏡裏看過來，戰術刀在掌心轉了個圈："隊長，需要支援嗎？"
    "不用。"林夜把《玄門禁錄》翻到最後一頁。
    在許老沒注意的角落，有行極小的批注，用血寫的："血脈引子，林氏遺孤。"他的指腹按在那行字上，像按在自己跳動的脈搏上，"先回局裏，整理資料。"
    警車停在市局門口時，林夜抬頭。
    他看不見樓頂的警徽，但能感覺到，有雙眼睛正從某個黑暗的角落，死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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