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透了腐水的布，裹住所有人的感官。
    林夜左手死死摳住檔案架邊緣，指甲縫裏滲出血絲——左眼的光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縮，那是陰陽眼即將徹底失效的前兆。
    他能聽見蘇九打火機的脆響，看見鎮靈符在黑暗中炸出的金光像碎玻璃，卻看不清那些亡魂的具體輪廓，隻能憑後頸灼燒的胎記判斷它們逼近的方向。
    "往左三步！"他的聲音帶著破音，舌尖咬破的血腥味在喉間翻湧。
    蘇九的符紙幾乎擦著他耳垂飛出去，炸響在左側檔案架頂端，腐肉燒焦的臭味混著硫磺味刺得人睜不開眼。
    楊靈視者突然發出短促的悶哼，林夜心頭一緊——那小子靈力最弱，定是被盯上了。
    "隊長！"陳小虎的戰術手電光束亂晃，照出一道青灰色的影子正扒著楊靈視者的肩膀，半透明的手指正往他後頸鑽。
    楊靈視者臉色慘白如紙，額角的汗珠子砸在地上，整個人像被抽幹了力氣般往下滑。
    林夜摸向腰間的配槍，卻被蘇九拽住手腕："子彈沒用！"她另一隻手已經摸出三張疊在一起的符，"我需要三秒！"
    "小楊咬牙！"陳小虎的吼聲震得檔案架嗡嗡響。
    這個退伍特種兵直接撲過去，特製銀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寒光閃過那靈體的手腕——靈體發出刺耳的尖嘯，青灰色的霧氣簌簌往下掉。
    楊靈視者趁機咬破食指，在胸前畫了個歪扭的驅靈咒，靈體被燙得縮回半尺，陳小虎的銀刃緊跟著紮進它心口，"當啷"一聲像紮在鐵板上。
    "走緊急通道！"林夜的左眼徹底陷入黑暗，右耳卻突然清晰聽見牆後傳來的風聲——那是檔案館後方的消防通道，他上周檢查過路線。
    他扯住蘇九的袖口，"跟著我，數我的腳步。"蘇九反手攥住他手腕，另一隻手舉著燃燒的符紙在前探路，火光映得她眼尾發紅："你要是敢帶錯路，我就把你推進亡魂堆裏。"
    陳小虎架著楊靈視者跟在最後，銀刃在身側劃出防禦圈。
    亡靈的嘶吼聲從四麵八方壓過來，林夜能感覺到那些冷颼颼的觸感擦過脊背，後頸的胎記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膚。
    他數著步數走到第三排檔案架盡頭，抬手在牆上摸索——果不其然，磚塊接縫處有道極細的凹痕。
    "暗門。"他的指尖觸到凸起的青磚，指甲用力一摳，"哢嚓"一聲，整麵牆突然往內凹陷半寸。
    蘇九的符紙湊近照了照，牆後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階，黴味混著泥土腥氣撲麵而來。"先進去。"林夜推著蘇九的背，自己最後一個退入暗門，反手一推，牆麵"轟"地閉合，把亡靈的嘶吼隔絕在外。
    地下密道的空氣比地麵冷了十度。
    楊靈視者扶著牆喘氣，手電筒光束掃過兩側牆壁——暗紅色的壁畫像凝固的血，畫中人身著古裝，正將活人按在祭壇上，刀刃劃開喉嚨的瞬間，鮮血順著刻滿符文的溝槽流向中央的青銅鼎。
    最顯眼的那幅畫裏，一個眼眶滲血的男人站在鼎前，手裏舉著顆還在跳動的心髒，題字歪歪扭扭：血眼大人親祭。
    "你們終於來了。"
    蒼老的聲音從密道盡頭傳來。
    馬守墓人從陰影裏走出來，他腰間的銅鈴沒響，平時總沾著泥土的手此刻異常幹淨，"命運已經將你們引向終點。"
    林夜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兜裏的強光手電，光束刺向馬守墓人的臉："你早知道這裏有密道？
    早知道壁畫上的事？"
    "有些真相，"馬守墓人垂下眼，白發在風裏亂顫，"隻有你自己去麵對才有意義。"
    話音未落，密道入口傳來悶響。
    林夜猛地轉身，剛閉合的牆麵正簌簌往下掉磚屑，縫隙裏滲出青灰色霧氣。
    地麵突然開始震動，楊靈視者差點栽進陳小虎懷裏："地...地宮在動？"
    "鐺——"
    低沉的鍾聲像敲在骨髓裏。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密道盡頭的石壁正在裂開，露出直徑兩米的圓形空間。
    地麵上的青石板一塊接一塊翻起，露出底下刻滿咒文的血色陣法，空氣裏彌漫開鐵鏽味的甜腥。
    林夜的手電光束掃過陣法中央，瞳孔驟然收縮——那裏浮著個半透明的人影，穿著二十年前的舊中山裝，左眼位置嵌著顆血淋淋的眼球，正是檔案裏"血眼"的畫像。
    "我的孩子。"血眼的聲音像兩塊石頭互相摩擦，直接撞進林夜腦子裏，"你終於回到該來的地方了。"
    林夜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他能感覺到血管裏有滾燙的東西在竄，那是從出生起就蟄伏在骨血裏的力量，此刻正隨著血眼的聲音蘇醒。
    蘇九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像根釘子，把他釘回現實："別聽他的。"
    "你體內流著我的血。"血眼的虛影抬起手，陣法邊緣騰起血色火焰，"繼承我的意誌，你將掌控生死，成為新的邪神。"
    "我不會成為你！"林夜吼出聲，聲音撞在石壁上又彈回來。
    他摸出懷裏的鎮屍鈴——這是許老臨終前塞給他的，"我是警察，是林夜，不是什麽祭品！"
    血眼的虛影突然笑了，那笑聲像無數人同時在耳邊尖叫。
    陣法中央的血色光團開始旋轉，林夜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攥住他的心髒，蘇九和陳小虎的身影在視野裏模糊起來，楊靈視者的喊叫聲變得遙遠。
    "這是靈魂的審判。"馬守墓人的聲音混著血眼的笑聲，"你要麵對的，從來不是外麵的亡靈..."
    地麵在旋轉，血色在蔓延。
    林夜最後看見的畫麵，是蘇九被卷進光團前的眼神——那裏麵沒有恐懼，隻有信任。
    然後黑暗籠罩上來，再睜眼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頭頂的天空裂開道縫隙，有什麽巨大的陰影正緩緩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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