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八章 決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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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的數日,於蒙水兩岸而言,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而壓抑的死寂。西川軍大營內,傷兵的呻吟漸次低落,取而代之的是工匠日夜不休的敲打、軍官聲嘶力竭的操練以及士卒眼中壓抑不住的複仇火焰。
西川軍中軍大帳內。
宋行能臂傷未愈,但羞憤與狂躁已灼燒得他寢食難安。他不再提最初的謹慎,眼中隻有一雪前恥的瘋狂。
“諸位,明日即是我軍一雪前恥之戰!一戰定勝負!”
山行章憂心忡忡,斟酌了下語言後方才開口道:“宋將軍,我軍人數雖多於鳳翔軍,然,經此新敗,更應該穩紮穩打,以免士氣再度受挫。更何況漢州王建一直未有動靜,我軍應兵以防範側後防止王建夾擊。”
宋行能本就對山行章看不順眼,如今聽他這麽一說,更加氣憤,冷笑一聲道:“山使君打了敗仗莫不是把心氣也打沒了?那當時為何不謹慎一些?若不是你五萬大軍敗給王建,何至於造成今天此等局麵!既然山使君沒有能力擊敗敵軍,那就莫要開口,在此動搖軍心!”
說到最後,宋行能更是厲聲嗬斥。
此話一出,除了山行章部下,其餘帳內眾將看向山行章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善,似乎也在認可宋行能所說。
“你!哼——”被宋行能如此直白的連續追問,山行章臉一陣白一陣紅,雖有心反駁,但卻無從下嘴,最終隻得憤憤不平的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望著山行章吃癟,連日來氣血不順的宋行能心情好過了一些,就在他準備針對明日大戰繼續說些鼓舞人心的話語之時,帳內突然闖進一人,衣甲破損,滿麵煙塵血汙。
宋行能正要發怒,這人已經抬起頭來,他定睛一看,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本該鎮守三交、屏護彭州方向的楊晟!
宋行能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妙,果然楊晟接下來的話語讓他如墜冰窟。
“宋將軍!山使君!禍事!禍事矣!”楊晟幾乎是連滾帶爬,方才撲到營帳中央,聲音淒厲絕望,“彭州!彭州失守了!”
“什麽?!”宋行能和山行章同時失聲,臉色劇變!帳中將領亦是一片嘩然!
“是鳳翔軍的符道昭!”楊晟哭嚎道,“他不知何時引了一支精兵,翻越白鹿山險隘,突襲我三交營寨!我軍猝不及防,營寨被破,某拚死殺出……但符道昭已趁勢攻占彭州,截斷了我軍彭州糧道啊!”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西川軍所有將領頭頂!彭州失陷,意味著他們不僅腹背受敵,更陷入了糧草短缺的絕境!
西川軍在蒙陽的糧草有兩條糧道,一條便是由成都方向運來,另一條便是彭州供應,但成都的糧道長且遠,彭州距離近,所以西川軍現在更多的依賴的是彭州的糧道。
他們現在的數萬大軍在前線每日的消耗巨大,現存的糧草也僅僅隻夠支撐兩三日,若是彭州糧道被斷,那麽就得等待五日後成都方向運來的糧草了。
山行章最先反應過來,臉色煞白,急聲道:“宋將軍!必須立刻發兵進攻彭州,趁符道昭立足未穩,奪回彭州!否則我軍危矣!”
楊晟也連聲附和:“山使君所言極是!彭州乃咽喉之地,萬不可失!請宋將軍速做決斷!”
宋行能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震驚、憤怒、難以置信,最後統統化為一種極致的、破罐破摔的瘋狂!
他猛地站起身來,嘶吼道:“彭州已然失守!鳳翔軍必然也已得到消息,若是此時我軍調轉方向進攻彭州,能一擊即克也就罷了!若是一擊拿不下彭州,高仁厚豈會放過此等機會,到時候鳳翔軍主力進攻我軍後方!屆時前後夾擊,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他血紅的目光死死似乎穿透了營帳,望向了遠方的鳳翔軍營地,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唯今之計,隻有一條生路!趁著消息還未完全傳開,軍心未潰,集中全力,速戰速決!
一舉擊潰鳳翔軍主力!隻要打敗高仁厚,彭州即成孤城,符道昭區區偏師,隨手可滅!否則,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
“宋將軍!不可!”山行章痛心疾首,“我軍已無退路,士卒若知糧道已斷,家園被占,哪還有死戰之心?強行進攻,必遭大敗!”
“閉嘴!”宋行能猛地拔出佩刀,指向山行章,狀若瘋魔,“誰敢再言進攻彭州,亂我軍心,立斬無赦!傳令全軍!明日全軍出擊!碾碎鳳翔軍!”
望著已經孤注一擲的宋行能,山行章和楊晟都暗自歎息,他們雖跟宋行能不是上下級,但宋行能為陳敬瑄親信,更是七萬大軍的統帥,他們二人都是經曆了慘敗,部隊損失慘重,帳中大多數都是宋行能帶來的人,他們已經沒有太多發言權了。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西川軍大營轅門洞開,比上一次更為龐大的軍陣再次湧出。這一次,宋行能吸收了教訓,不再追求兩翼包抄的炫目效果,而是將大軍結成一個無比厚實、側重中央突破的巨型鋒矢陣。
重甲步兵層層疊疊居於中央,騎兵分布於陣型兩翼稍後位置,既作掩護,亦為預備隊。全軍推進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重壓力,每一步都仿佛要將大地踏陷。宋行能的金甲紅袍帥旗依舊顯眼,卻牢牢居於中軍靠後位置,四周環護著重兵。
“高仁厚……李倚……今日某必碾碎你們!”宋行能望著北方那道逐漸清晰的聯軍陣線,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