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知點頭，又提醒道：“皇上這段時日應當不會太為難我們，他多半會向你示好，你也不必過分熱情，免得讓他生疑。”
    皇帝這性子，一向是敏感多疑的。
    在他看來，澹台冥一直是恨他的，他也能感覺到澹台冥永遠不會成為他想要的那個兒子，所以，無論澹台冥怎麽偽裝，都會引起他的警惕。
    唯一能讓他放鬆警惕的，便是繼續本色出演。
    就繼續當那個心中懷有恨意的兒子。
    方易安好奇道：“我隻是在想，皇上若是不願意讓成王當儲君了，那會找誰？”
    他們總得提前做好準備。
    江玄知便道：“多半是寧王。”
    皇帝自知身體不行了，不會冒險讓七皇子和雲貴妃腹中的孩子為儲君的，否則，大周朝堂勢必不穩。
    而寧王如今去了南方災區安撫災民，若此事不出任何亂子，也算是在民間立下的威望。
    且寧王年紀也不小，不容易被把控，還聽話。
    哪怕身子不太好，卻也是能文能武，是除了成王之外，最好的選擇。
    澹台冥淡聲道：“就算寧王不行，七皇子現在也有兩三歲了，找個靠得住的朝臣來當攝政王，也未嚐不可。”
    隻要在這之前，除掉他就行了。
    晏青禾在一旁，隻是默默聽著。
    也隻有這種時候，他心裏才會有無限感慨。
    他在現代的美好記憶並不算多，唯一的那點美好，後來也被徹底毀掉了。
    現代人的好，大抵就在於無論兄弟之間如何爭搶，都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吧。
    不過，像他這種從小就被人當成玩物養大的可憐蟲，也沒什麽自由和性命可言。
    再自由的國度，也總有不見天日的陰暗和齷齪。
    顧瀾忽然好奇地問道：“我倒是有一個地方不理解……”
    等澹台冥看向他時，他才問道：“殿下是怎麽將那個木箱子埋在晏義成院子裏的？”
    就連皇帝派去的人也看不出端倪來。
    澹台冥隻是暗暗看了一眼晏青禾，並未說這是他的主意，說道：“底下的人用了點手段罷了。”
    見他不願細說，顧瀾也不知他是因為某種緣由不方便說，還是也不知情，便不再多問。
    而是說道：“事已至此，成王若是願意就此服軟，那倒還好，就怕他為了救出晏義成而打算用什麽陰招，殿下和太子妃這幾日出門，還是應當小心些。”
    晏青禾覺得，成王若是聰明些，就該服軟。
    他選擇放棄爭奪那個位置，帶著成王妃前往封地也好，或是徹底安靜下來靜待時機也好……總好過想方設法去救出晏義成。
    皇帝雖然判的是秋後問斬，但晏義成擺明了是皇帝遷怒的對象。
    他們暗中做的那些事情，都已被皇帝知曉，皇帝不舍得殺了成王，便必定要找個替罪羊。
    若成王堅持要救出晏義成，那就是和皇帝對著幹！
    成王府內。
    鮮少管這些事情的納蘭盈，也抱著孩子去見了一直把自己困在書房內不吃不喝的成王。
    孩子來了，成王自然隻能開門。
    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從晏義成被下獄到如今，整個人看起來瘦了兩圈，且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身上也全是酒氣臭味，甚至渾身都帶著一股萎靡不振之氣。
    就連被抱的孩子都在哇哇大哭。
    納蘭盈本也隻是借著孩子要逼著成王開門，如今人出來了，便叫奶娘將孩子抱走。
    書房內，到處都是被成王砸在地上的東西，還有破爛的瓷器，甚至房間還帶著一股濃重的臭味。
    酒水混合著被送來這裏餿掉的飯菜，還有成王幾日不洗澡，身上自帶的酒臭味。
    納蘭盈卻麵色不變，將窗戶打開通風，喚人將所有的東西都簡單收拾了一下。
    而後，也將其他人都遣退了。
    “你們下去吧，本王妃同王爺說幾句話。”
    那些下人看向成王，見他沒有任何異議後，便垂眸退了下去。
    已經有下人端了熱水過來，納蘭盈親自替成王淨臉。
    成王正是心情煩躁的時候，往常誰來勸他，或者端了吃的東西過來，都會被嗬斥。
    可唯獨對著納蘭盈，他哪怕心情再不爽，也不會說一句重話。
    身上的那股臭味，就連他自己都能聞到。
    他從未這般頹廢過，哪怕是之前幾次失利，哪怕是皇後自縊……他都未曾這般難受。
    因為他知道，他還有機會！
    可這一次，澹台冥處處算計，處處緊逼，手段狠辣，不留餘力，而皇帝也徹底對他失望了。
    晏義成不是他唯一的支持者，可卻是他最大的助力。
    沒了晏義成，他的確還有別的人可以用，爭一爭也未嚐不可，但皇帝的態度卻猛然讓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放棄了。
    晏義成倒台，其他的朝臣便不敢再同他接觸，哪怕有幾個忠心的願意留在他身邊，他也沒有了和澹台冥爭搶的能力。
    更何況，此計不成，等寧王從南方回來，必定還會帶回他的其他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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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晏義成，就連葛毅也被算計得損失慘重，他這邊根本無人可以去攔住寧王。
    他這次是真的徹底敗了！
    可是，他敗得太倉促了，簡直像是一個笑話！
    最重要的是，導致他敗得這麽徹底的，就是皇帝！
    納蘭盈蹲在他旁邊，一點一點替他擦拭著，看他不閃躲，麵上也沒有其他的表情，便同他一起坐在地上，而後抱住他。
    把腦袋挨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似要完全依靠著他一般。
    她輕聲說道：“算了吧，王爺……”
    成王動了一下，眼睫毛也顫抖了起來。
    聽到納蘭盈繼續說道：“丞相這些年樹敵無數，他暗地裏幫著皇後和殿下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如今連皇上都要他的命……聖旨已下，斷然沒有悔改的道理，就算殿下百般籌謀，留得他一命，他也不過是流放的命，怕是未到地方，就被太子派人殺死了……”
    先皇後就是被晏義成帶頭害死的。
    哪怕主謀是皇帝和皇後，可晏義成也沒少出力，澹台冥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的。
    成王雖然沉默著，可納蘭盈知道，他在聽自己說話。
    而且聽進去了。
    納蘭盈繼續道：“王爺，輸了便輸了，但至少我們還有命在……不如就此罷手，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吧。”
    這下，成王不隻是聽著，還轉頭看向了她。
    他似乎很意外聽到她說這話。
    眸子裏也閃過掙紮。
    納蘭盈卻握著他的手，認真道：“王爺，皇上對你已經起了忌憚之心，就算我們繼續留在這裏，繼續幫著他對付太子，他也不會再讓你繼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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