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判結束，聖無的意識回到肉體的同時，那不知何時落到肩頭的雪花悄悄融化。
    ——不愧是女皇大人啊……這就是她的權柄嗎？
    即使自己將冰之女皇已經想象的無比偉大，但當自己真正看到偉業降臨在身上時還是忍不住激動。
    僅靠一朵雪花便將那麽多人拉入精神空間，恐怕連那個小吉祥草王也很難做到吧。
    想到此處，即使身背巨大十字架，承受巨大壓力的聖無也發自內心的對自己的女皇感到驕傲，十字架的壓力都變小了一般。
    當然，這說的是聖無。
    ……
    總而言之，神判之後，那些貴族應該是會消停一段時間，暫時聖無不會被那些瑣事給打擾到了。
    至於繪梨衣……
    就當聖無還在思索之際，麵前神殿的大門緩緩打開。
    身上的重負猛的消散，渾身的疲憊在此刻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因過分激動導致的大腦短暫缺氧。
    這是第二次，麵見真神。
    聖無緩緩站起，整理衣袍，戴好十字架，手上的戒指擺正。
    最後拍打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莊重的走進神殿。
    ————
    那是一個寂靜的，連雪落到積雪上都能聽到聲音的夜晚。
    “我”像往常一樣，化作飛雪，掃過至冬全境。
    夜晚的風很冷，冷到即使在強壯的公民都不願裹上大衣出門看看夜晚的景色。
    可即使這樣，對“我”而言也是足夠了。
    每家升起的溫暖的壁爐讓人愜意，孩子們的笑聲衝破房屋的束縛在天空交織著。
    這樣，就夠了。
    繼續向北方邊境掃過，那裏的環境更加惡劣。
    魔物的肆虐，極寒的天氣，常年不化的凍土讓人們的生活無比艱難。
    “我”渴望為他們帶來幸福，但不是現在。
    “我”的歎息化作風雪，掩埋了死者的靈魂。
    穿過密林，來到高山之上，這裏幾乎能從北部邊境看到千裏之外的至冬市。
    “我”平靜的站在這裏，傾聽雪帶來的聲音——
    “哈……”
    “你們……”
    “我……死……”
    細微的聲音被雪從山底傳來。
    是摔下懸崖的孩子嗎？可憐。
    “我”對此並沒有太多反應，這五百年來，我甚至見證了神明的死亡，無數人類的屍山血海，現在一個人的死亡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來……殺……”
    “怕……哈哈哈哈……”
    “命絕於此……可笑……”
    懸崖下的聲音還在繼續，可“我”已無心去聽了。
    隻是徒增悲傷罷了。
    原本是這樣的。
    可那突然盛開的梅花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梅樹盛開又凋零讓“我”為之停下腳步。
    那四執政的身影在我的腦海深處再次浮現。
    於是，“我”不再猶豫，腳尖輕點地麵，沉重的積雪宛如楓丹的鋼鐵巨獸，納塔的古龍科技一般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我”踏著洶湧的雪浪，向山下而去。
    ……
    當“我”從厚重的積雪中找到他時，他簡直可以被稱作一具屍體。
    四肢骨頭幾乎全斷，口中的鮮血還沒等噴出便被凝結成冰凍在嘴中。
    他的喉嚨被鋒利的短刀劃開一道口子，溫熱的呼吸從鼻子和脖子同時呼出，再緩緩升上天空。
    可即使這樣，他那雙殘破的眼珠看向“我”時，為何是那般明亮。
    “我”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
    “我”隻得倉促的扔下手中不知何時緊攥的梅花，化作風雪離開。
    …………
    “我回來了，女皇大人。”聖無跪倒在大殿的中央，向著王座上的孤高偉岸之人表示敬意。
    從始至終看著他仔細整理衣物再進來的冰之女皇揮手為他準備了座椅。
    “豈敢。”聖無低了低頭。
    “坐吧，不要讓我再說了。”
    “……是。”
    聖無恭敬的坐好，等待著女皇的指示。
    冰之女皇仔細打量了聖無一圈後，隨即招手，聖無所做的座椅瞬間靠近她的王座。
    就像普通坐在對麵吃飯一樣的距離。
    “抬起頭來，看我的眼睛聖無。”冰之女皇輕聲說道，同時將手伸出主動托起聖無的臉讓雙方視線交匯，“就是這樣。”
    “女皇大人……”聖無眼神閃爍，不敢去看。
    這是何等殊榮，又是何等的不敬啊……
    “你在怕我？”冰之女皇的聲音依然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她平靜的注視著麵前這個孩子。
    “女皇天威……令屬下……不寒而栗……”
    “……你是說我其實很凶嗎？”
    聖無徹底沉默了，他甚至在懷疑麵前這個是不是女皇了。
    今天的女皇……不太對啊？！
    可是，理智和四周的一切全在告訴聖無，麵前這個就是自己的女皇，自己夢寐以求的神明！
    所以……
    “女皇大人……”
    聖無不再躲閃目光，盡可能的將所有注意力放在麵前的恩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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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注視那冷漠的眼神。
    這讓他沉迷其中！
    “……”
    良久之後，冰之女皇緩緩將手收回，聖無下意識的想挽留，卻在下一刻反應過來。
    聖無站起身的瞬間，身後的座椅歸還於風雪，隨即聖無跪倒在神的身下。
    “你變了，聖無。”冰神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聖無低下頭回答道：“我從未變過，吾神。”
    “我可以現在證明自己的忠誠，隻要您需要。”
    聖無的聲音中滿是堅定。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冰之女皇搖搖頭，她似乎透過聖無的身體看到了更深層的部分，“起來吧。”
    聖無起身，立於王座一旁。
    “我，做了一個夢。”冰之女皇對著正前方開口道。
    “我夢到了與你的第一次相遇，聖無。”
    “那時的你幾乎喪命，躺在雪窩中苟延殘喘……”
    “是的。”聖無點頭，“那時的我被魔獸襲擊，命不久矣，是您的偉業拯救了我。”
    “可也差點毀了你。”冰之女皇轉頭看向聖無，“當時若不是我的出現，可能你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是否還存有自我？”
    一陣沉默過後，聖無輕笑，他鬆了一口氣。
    “女皇大人，還是女皇大人啊……”
    “您還是這般，仁慈善良。”
    聖無托起冰之女皇放於王座上的手，彎腰輕吻她的手背。
    “請您寬心，我從未後悔過，成為您的信徒。”
    “這是我此生最慶幸的選擇。”
    溫熱的感覺通過手背傳到心髒，冰之女皇在注視幾秒聖無的笑臉後，也站起身，在聖無的攙扶下向寢宮走去。
    “那個少女，我讓哥倫比亞帶到她的住處去了，你不必擔心。”
    “多謝女皇。”
    “至於她之後怎樣，你想好了嗎？”
    聖無腳步一頓，很快恢複正常，“我會看住她，不會讓她做出辜負神恩的舉動。”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唉，罷了。”
    “屬下愚鈍。”
    兩人來到冰之女皇的寢宮門前，聖無剛要放下攙扶女皇的手臂卻發現對方並沒有將手收回的意思。
    “女皇大人？”
    隻見女皇用一種冰冷但又夾雜著一絲笑意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不打算送我進去嗎？”
    “屬下…屬下罪該萬死，僭越了，屬下僭越！！！”
    “嗯，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此刻，聖無的臉到脖子已經紅的像梅花一般！
    “罷了，既如此你回去吧。”冰之女皇揮揮手，示意聖無可以退下。
    就在她推開門準備進去時，突然回頭對聖無說道——
    “其實，如果是你的話，偶爾向我撒嬌也是可以的。”
    哢嚓——
    聖無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斷了一樣。
    “啊……阿巴巴巴……巴巴巴巴……”
    “嗬……”
    看到聖無因巨大衝擊而大腦宕機的樣子，冰之女皇的臉上，似乎有那麽一抹笑容轉瞬即逝。
    ……
    待到大門關閉，聖無還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
    “……”
    “唔……”
    啪——
    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聖無的語言係統才堪堪恢複。
    “真是的，不要再嘲笑我了……我的神啊……”
    苦笑一聲後，聖無腳步虛浮轉身離開。
    而他身後的大門中，似乎真的真的，傳出一陣悅耳又短暫的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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