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不起眼的酒館中，坐著兩個年齡加起來快四百歲的麵貌卻和年輕人一樣的老不死。
    雖然兩人的容貌並沒有衰老，也緊隨時代潮流，但畢竟年齡擺在那裏。
    而老人聚在一起最喜歡幹什麽？
    “真是懷念，當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好像才46歲。”
    “哼，當年奶奶我可是已經107歲了，在我麵前你可是個穿紙尿褲的娃娃。”
    “嗬嗬，是啊，但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麽快，轉眼就過去將近一百年了啊……”
    “是啊，又要過去一百年了……說起來，你現在倒是比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要有趣的多哦。”
    “嗬嗬，真是榮幸呢~”
    “來！喝酒！”
    “幹杯。”
    兩人的酒杯在空中碰撞，酒水的白色泡沫在兩人的杯子中因碰撞而飛濺。
    隨即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砰！
    茜特拉莉將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聖無將酒杯放下，笑著為茜特拉莉倒上酒。
    回想起來，其實兩人當年第一次的相遇並不愉快。
    甚至可以說是針鋒相對。
    那時的聖無，甚至連所謂的神代行者都稱不上。
    隻是一個在見到了冰之女皇的偉業與仁慈後，狂熱的信徒罷了。
    懷揣著對女皇炙熱的信仰，聖無踏上了包括至冬在內的所有國家來宣傳冰之女皇的偉大。
    可以這麽說，提瓦特的每個擁有人煙的地方，都曾被聖無所踏足過。
    自然而然的，聖無也來到了當時的納塔。
    當得知納塔是由大大小小各個部落組成的時候，聖無毫不猶豫的準備在每個部落都傳播信仰。
    而他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號稱神秘的煙迷主。
    聽說那裏遍地都是所謂的薩滿和祭司，聖無決定從他們身上入手……
    於是就遇到了芳齡107歲的茜特拉莉。
    當時發生了什麽來著？
    奧，對了，自己好像把茜特拉莉當成小丫頭了。
    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麽說的——
    “可愛的小妹妹，請問你們部落最強大，資曆最老的薩滿在哪裏啊？”
    “大哥哥找她有點事情要做，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我可以給你買糖吃哦~”
    直到今天，聖無依然記得當時周圍路人的表情有多精彩，茜特拉莉的表情就有多凶狠。
    那分明是個不良少女！
    “哈？！你再說一遍？！你叫我什麽？！”
    “小妹妹？”
    “我是你奶奶！！！”
    當時感覺受到侮辱的聖無雖然不是特別生氣，但看著麵前少女依然喋喋不休的對自己進行人身攻擊後，也不免生出了想要教育一下她的想法。
    於是乎——
    聖無就被扔進夜神之國去了。
    沒辦法，當時年僅49歲的聖無可不像現在100多歲一樣。
    當時不論是戰鬥技巧，能力，還是體力都差麵前那個老妖怪太多了，不出一百個回合聖無就被茜特拉莉用煙迷主的幻術迷暈隨後意識被扔進了夜神之國。
    直到被丟進去的時候，聖無還一直以為茜特拉莉是個小丫頭，隻不過變成了厲害的小丫頭。
    想想是真的丟人啊……
    “呐呐呐~聖無，你還記得當年你被我掛在部族大廳外的大門上嗎，哈哈哈哈哈，當時掛了你三天呢~”
    茜特拉莉紅著臉，大笑並指著聖無的臉毫不留情的嘲弄。
    儼然是一副喝醉了點酒鬼模樣。
    “是是是，當年是我有眼不識黑曜石奶奶 衝撞了您了。”聖無無奈的附和，並再次與其幹杯。
    這事賴不掉，當事人就在麵前，說不定當年還有幾個老祭司現在還活著呢。
    這也算是聖無為數不多的黑曆史了。
    至於還有哪些？
    嗬嗬，那就不得不提一個和茜特拉莉同樣愛好的某個綠色少年了……
    “嗝，我跟你說啊，聖無……”茜特拉莉搖晃的走到聖無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脖子，“當年我第二次見你的時候你丫可給我嚇壞了。”
    “我還以為你兒子和你長的一模一樣呢~”
    聖無笑笑，將自己的酒杯與茜特拉莉的酒杯一碰，再次喝掉。
    當年兩人的第二次相遇是在聖無85歲的時候，那時的至冬已經逐漸承認了神代行者這個組織，雖然人們始終認為這是個民間的狂熱組織罷了。
    聖無第二次前往納塔是為了籌款，籌款的目的嗎，自然是建教堂成立教會。
    那次聖無特意在拜訪完所有部落後才去的煙迷主。
    他倒是沒有什麽報仇的執念這種無聊的東西，隻是他當時已經知道茜特拉莉就是煙迷主的大薩滿了，能活很久的那種，擔心茜特拉莉記仇找他麻煩才最後去的。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僅沒有找他麻煩，反而還有點……激動？
    尤其是得知自己不是兒子而是本人後，那種激動便更明顯了。
    現在想想，可能是孤獨感在作祟吧。
    自己這一類人隻是個例而已，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百年的孤獨，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和事消失在眼前而無動於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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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顯，茜特拉莉就是那種人。
    表麵裝作堅強，實際內心孤獨寂寞的要死。
    但因為名為傲嬌的性格還不願意隨便找個人去訴說。
    直到遇到個聖無這種提瓦特罕見的長生種人類，她才感覺自己或許有了一個同類。
    “……”
    真是個可愛的小老太太。
    “喂！聖無，磨蹭什麽呢？！喝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老眼昏花，記憶混亂，記不得你喝了多少了，啊？！”
    “告訴你，黑曜石奶奶我記性好的不得了！一點也沒有老年病！”
    茜特拉莉攬著聖無的脖子左晃右晃，聖無也隨著她鬧。
    “茜特拉莉，你的酒撒在我衣服上了。”
    “有什麽關係嘛~來來來，繼續陪奶奶我喝酒啊——”
    …………
    深夜，酒館打烊。
    聖無背著茜特拉莉向一直等待關門的老板道歉後結賬離開。
    或許，茜特拉莉是真把聖無當成朋友了，一向獨立的黑曜石奶奶居然沒有抗拒聖無將她背著走。
    甚至，她還使勁向上蹭了蹭，使自己更舒服的趴在聖無的後背上。
    “嘿嘿嘿……我還能喝……”
    “敢小看我黑曜石……黑曜石奶奶……嗝！把你們打的屁滾尿流……”
    “來，聖無，嗝！幹，幹杯！”
    “你喝醉了茜特拉莉，還有，腿不要亂晃，也不要抓我頭發。”
    “嗝！你一個，一個老家夥了，還，還在意這些幹嘛……”
    茜特拉莉毫無自知之明的嘲笑道。
    聖無無奈歎息，向上顛了顛茜特拉莉，繼續向教堂走去。
    “聖…聖無，我問你個問題啊~”茜特拉莉呼出的酒氣混著少女的清香湧入聖無的鼻腔，聖無歪頭瞥她一眼。
    “你說。”
    “你…你什麽時候……嗝！什麽時候死啊……”
    “……”
    “我問你呢，什麽時候死啊？”
    “你喝太多了，下次一定要給你控製量。”說著，聖無從邪眼中取出一個日落果，控製它飄到茜特拉莉的麵前，“吃點甜的，解酒，睡一會吧。”
    “你快回答我！回答我嘛~”
    “疼疼疼！別拔我頭發！”
    聖無甩甩頭，將銀色秀發從酒鬼的手中搶救出，轉頭看到茜特拉莉依然在用醉醺醺的眼神看著自己，隻好無奈的回答。
    “我應該短期內不會死，我可是很惜命的。”
    “真的假的？！”
    “這個我騙你幹嘛？！”
    得到答案的茜特拉莉似乎十分開心，小腿歡快的前後搖擺著。
    “那說好了……嗝，你，你可不能輕易……輕易死了啊……”
    “是是是，不會輕易死的，我還期待和你喝酒呢。”
    聖無說完後，感覺肩上一沉。
    不用扭頭也知道，茜特拉莉把自己的腦袋搭上去了。
    “……”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並非是因為尷尬，也不是有齷齪的思想。
    隻是，聖無和茜特拉莉都心裏清楚罷了。
    世界上隻有兩種人最孤獨。
    活得久的以及強大的。
    壽命的長久會使得熟悉的人與事物逐漸消散，實力的強大會讓自己與社會脫節。
    而茜特拉莉就是這兩種人的組合。
    長壽，讓自己所認識的，有所羈絆的人全部死在了自己的前麵。
    實力，讓族群中的人對自己感到恐懼與敬畏。
    她不是瑪薇卡那種人，即使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依然能以絕對的熱情待人。
    她也不是聖無這類人，哪怕滄海桑田萬籟俱寂也能麵不改色。
    說到底，她隻是一個獲得強大力量導致長壽的普通少女罷了。
    她渴望平等，渴望被所有人正常的對待，但即使她的名字在整個納塔都被人所熟知，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真正的去靠近她。
    有的，隻是敬畏與疏遠。
    ……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教堂了，聖無將她暫時安置在大廳的長椅上，隨即安排人去給她打掃一間房間。
    在等待的過程中，聖無站在一旁陪著茜特拉莉。
    她將自己縮成一團，抱住雙腿，頭深深的埋進去，就像一個縮起來的穿山甲一樣。
    聖無沉思片刻，招來一個神父，吩咐道：“去把蠟燭都熄滅吧。”
    神父點點頭，轉身離開。
    不消片刻，大廳便陷入黑暗中。
    而為茜特拉莉準備的房間也收拾好了。
    聖無將茜特拉莉扶起，兩人慢慢走上樓梯。
    恬靜的黑暗中，流露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在房門前，茜特拉莉迷迷糊糊的靠著房門，懶懶的向聖無揮手
    “你去，你去休息吧……奶奶我…我可以的！”
    “注意安全，把蠟燭熄滅再睡，不要把蠟燭放在床邊。”
    “知道了~你好囉嗦……”
    茜特拉莉不滿的嘟嘟嘴，隨即準備關門。
    “……”
    在房門即將關閉的前一秒，聖無輕輕的攔住。
    “怎麽了？”
    茜特拉莉強撐著眼睛，醉意中摻雜著幾分疑惑問道。
    不知道此刻該露出什麽表情。
    隻好用自己最習慣的，那虛偽的微笑麵對她。
    “茜特拉莉。”
    “嗯？”
    “一百年後，我們再喝一場吧。”
    茜特拉莉抬起頭，透過月光注視著聖無的麵龐。
    良久，茜特拉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
    “小鬼，你還差的遠呢~”
    隨即，房門被輕輕關上。
    聖無站在房門前，自嘲的笑了一聲後隔著房門，輕聲說道——
    “晚安，茜特拉莉。”
    轉身離開。
    而在聖無離開後，那房門之後粉色的少女躺在床上，緊緊抱著懷中的兩個枕頭。
    那張因酒精而泛紅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
    “晚安，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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