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過後，宋來財老倆口對宋海建三兄妹的態度，反而好了很多。
    雖然馬淑蘭對馮玉芬還是沒什麽好臉色，但大家都知道宋海建是個護母的小犢子，所以宋來財私底下一再警告老伴收斂些。
    因此，馬淑蘭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對馮玉芬了。
    她說服自己，就當馮玉芬是個透明人，她去那邊隻是看自己的孫子，壓根不用在意馮玉芬。
    馮玉芬對馬淑蘭也漸漸回到以前那種態度，表麵上還是客客氣氣地喊“媽”，見到她也會主動打招呼。
    如此一來，雙方的關係反倒更加和諧。
    這個新年，老倆口還邀請他們回老屋過年，被宋海建拒絕了。
    “等我們修好房子就要搬出去了，這是最後一個除夕，我們想留下來和爸過。”
    聞言，宋來財和馬淑蘭也沒說什麽。
    隻是在除夕這天，使喚十三歲的宋梅來給他們家送菜。
    宋梅是宋吉祥的二女兒，老爺子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宋海建心裏一清二楚，無非是想慢慢緩和宋吉祥和他之間的關係。
    對於宋梅這個堂姐，宋海建確實沒意見，畢竟她在宋吉祥家裏也是個重男輕女的受害者，為人品性倒是挺不錯的。
    所以宋海建也分了一盤蒜蓉粉絲蒸扇貝給宋梅，讓她端回去給爺爺奶奶加菜。
    這樣，就互不相欠了。
    六八年的除夕，說實在的沒什麽特別。
    沒有煙花鞭炮，沒有新衣服新鞋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海生熬過了這一年……
    新春伊始，宋海建終於迎來了開學季。
    前世今生都沒上過學的人，現在居然要去上學了！
    這讓他一個心理年紀幾十歲的人，莫名感到緊張。
    幸好，有蒲十三作陪。
    “哎呀別怕，學校就隻有我們大隊和隔壁向陽大隊的學生，加起來都不到二十個人。”
    “那麽少？”
    他沒上過學，還真不了解學校的情況……
    “嗯嗯，去了你就知道了。”
    在她的安撫下，宋海建心情漸漸沒那麽緊張了。
    到了一看，一個又破又舊的小學，裏麵就一個教室，三年級以上的坐左邊，一到三年級的坐右邊。
    一個老師又教語文又教數學，上半節課教低年級的複習拚音、認識偏旁部首，下節課教高年級的讀詩、念課文……
    一天下來，宋海建腦瓜子嗡嗡的，這課上得他幾乎精神分裂了！
    可蒲阿九和蒲十三都習慣了。
    而且蒲阿九上課特別專注，絲毫不受外力幹擾。
    下午四點不到就放學了，這倒是好事兒，不耽誤宋海建趕海。
    次日九點上學，他也能先把貨送了再去學校。
    就這樣，宋海建一邊上學一邊和雨傘廠食堂做買賣。
    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月，農忙結束。
    宋海建家的新房子也開始修建。
    他家裏人手不足，也不想母親太辛苦，更不想欠人情，就出錢請人脫坯壘房。
    而且他要一口氣修四間平房，不再用稻草做房頂，而是購買瓦片封頂，算下來要花四十多塊錢，時間大概是一個月左右。
    可如此一張揚，他和雨傘廠的事兒就瞞不住了。
    一時間，村民們個個心思浮動。
    有人便托人私下去聯係雨傘廠，也想像宋海建這樣把生蠔賣給食堂。
    可惜，雨傘廠和宋海建早有協議。
    所以無一例外都拒絕了。
    直到這時，海洋大隊的人才發現，原來宋海建年紀小小就這麽有本事！
    “比他爸宋福祥還強啊，才多大，就和雨傘廠搭上線了？”
    “以前怎麽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孩子腦子也太靈光了！”
    “可不是嘛！光會趕海就算了，居然還跑去勾搭雨傘廠的領導，生蠔那玩意兒海邊到處都是，他也能拿去換成錢！”
    “哎，你們說，海建是不是中邪了啊？不然他才幾歲，怎麽懂得這麽多東西？我們都沒想到的事，他一個小孩是怎麽知道的？”
    馬淑蘭也在附近，本來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這話臉就是一黑：“呸！你才中邪了，你們這是妒忌！我孫子機靈有本事，你們眼紅！”
    她一發話，人群就靜默了半晌。
    隨後，有人開玩笑道：“蘭嬸子，之前不是還罵海建嗎？這會兒怎麽替他急眼了？”
    馬淑蘭蠻橫地嚷嚷：“關你屁事，我孫子我想罵就罵，你們罵就不行！再說了，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我那是教我孫子！”
    “宋吉祥不是你寶貝兒子嘛，海建都拿刀砍他了，你也不氣了？”
    “那是誤會，他們伯侄倆關係好著呢！”
    宋海建推著推車走過，遠遠的，就聽到了那幫婦女同誌嚼的舌根。
    他並不在意，身旁的蒲十三卻和海蘭咬起了耳朵。
    “大人真奇怪，一會兒凶得要死，一會兒又替你說話。”
    “是啊是啊，為什麽呀？”
    “不知道哦。阿建，你知道嗎？”
    對上蒲十三求知欲滿滿的目光，宋海建聳了聳肩，“我又不是大人，我哪兒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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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
    他不想應付她們，尤其是自己的奶奶馬淑蘭，便帶著兩人繞了段路。
    到家後，看到母親在廚房忙碌，宋海建立刻進去幫忙。
    “媽，我們家新房子還有多久修好啊？”
    距離開始修新房已過去了二十多天。
    天氣越來越熱，曬坯脫坯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但距離上輩子那件事也越來越近了，因此宋海建心中多少有點焦急。
    “聽大隊長說，估計還得十來天呢。”馮玉芬兩眼泛著明亮的光澤，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顯然對於新房子也十分期待。
    畢竟那個地方離丈夫的長眠之地特別近，每次過去，她都感覺丈夫似乎就在身邊……
    這也使得她心中對這個住了多年的小家那份不舍，減輕了許多。
    宋海建在心裏默默算日子，然後就暗暗焦急。
    本來以為一個月就能修好的，沒想到超出了時間，要真再等十來天才搬，就避不開那件事了……
    不行，得想辦法將搬家一事盡早提上日程……
    正所謂，瞌睡來了枕頭。
    在宋海建生出這一念頭時——
    宋家。
    出海期間從捕魚隊同伴那裏，聽了太多對宋海建這個侄子的吹噓、對他本人的打壓和嘲諷的宋吉祥，心生不滿和怒火，一回家就去找父親大吵了一架。
    “……今兒我把話撂在這兒！你們要孫子就沒兒子，要我這個兒子，就少管宋海建那小子的事！總之這個房子，我是一天都不會再讓他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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