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建激動得雙目赤紅，那模樣，如同一頭被逼急的小獸。
    憤怒且心虛的宋來財，絞盡腦汁地找借口：“我、我那是……”
    “我永遠記得我媽上門找你們借米，我奶罵她喪門星，拿著掃把趕她出門，而你冷眼旁觀的情形。”
    聽到這裏，宋來財猛然轉身，怒衝衝地離開。
    就連從馮玉芬身旁路過時，他也沒有看對方一眼。
    老家夥走後，馮玉芬抹了抹淚，進屋對兒子笑了笑。
    “累壞了吧？媽煮了粥，我們這就吃早飯。”
    宋海建對上母親的瞬間，便切換了神色。
    他不好意思地說：“媽，我今天又花了三十塊錢。”
    可這次，母親沒有怪他大手大腳。
    “花唄，我知道我兒子不是亂花錢的人，你既然買了，那就有你的道理。”
    見兒子一副驚訝的樣子，馮玉芬笑了：“你也別這麽看我，我是窮慣了的，但我兒子不一樣！我看得出來，我兒子是個有大出息的，說不定這錢啊，是越花越有。”
    對於這點，宋海建倒是有信心。
    次日一早，宋海建和母親一起去雨傘廠送貨。
    之前托母親給楊愛民帶話了，今天去找楊愛民玩。
    他帶了小半桶的海魚、海蟹，還有一盆吐淨沙的花蛤。
    這都是要送給楊愛民的。
    海蘭海生現在也長大了，便一塊兒來湊熱鬧。
    別說，一家四口一起去，即便是漫長的路途也不覺得無聊和疲憊了。
    在雨傘廠門口，楊愛民早早地等候。
    王飽飽用尾指指甲剔著牙齒，漫不經心地問：“哥，今天海建真會來嗎？”
    “他都說了要來，那肯定會來的，這小子一向說話算話。”
    楊愛民耙了耙頭發，“飽飽，我這發型帥不帥？”
    王飽飽憨憨笑：“帥！哥，你昨天見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很好看？”
    “那當然了，小麗長得可正點！我和小麗約好了，今天下午帶她進城，去國營飯店吃飯。”
    楊愛民一臉的春風得意，顯然是正沉浸在愛河中無法自拔。
    這是王飽飽羨慕不來的。
    畢竟他家條件太差，雖然有媒婆給他說親，但女方無一例外都不讓他管那幾個妹妹，有的更過分，甚至連他媽也不讓他管。
    所以王飽飽一次都沒相成。
    “哎，那不來了嘛！”
    楊愛民正在臭美，忽然看到馮玉芬母子幾個的身影，當即咧咧嘴巴揮手打招呼。
    等他們到了近前，楊愛民上去一巴掌拍在宋海建肩膀上。
    “好小子，聽你媽說你出海了？”
    宋海建滿麵笑容地問候二人：“愛民哥、王哥。我也就出過兩趟海，我伯帶我去見識見識，順便學習一下怎麽捕魚，以後總要有個一技之長。”
    “那是的，讀書沒用，最後還不是回家種地，早點上船也好。”楊愛民視線注意到今天推車上多了一桶一盆，“這是什麽？”
    “愛民啊，這是海建出海帶回來的魚，快過年了，拿一些來給你們吃。”
    馮玉芬一邊說，一邊趁食堂的人還沒來，先把那桶和盆端下來。
    “你看，要不要先把這些拿回去？不然讓外人看見了，不大好。”
    楊愛民心中一喜，“送這麽多？”
    這一年多來，宋海建時不時就給他們送趕海挖的花蛤，因為其它東西，宋海建自家人都舍不得吃，全是拿去賣的。
    也隻有這個月開始跟船，宋海建才往自家拿魚。
    “我們船上的每個人，都能分到不少魚，我給你們拿了一部分，這個花蛤則是我媽前些天挖的，都吐幹淨沙子了的，拿回去就能吃。”
    宋海建耐心地說明道。
    聽得王飽飽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我就不要了，我也沒幫上你們什麽忙……”
    “都有、都有！”馮玉芬忙道，“我聽愛民說你家人口多，你媽身子不好，妹妹們年紀又還小，都指著你這份工資過日子。你也是個好孩子！我們都不容易，能互相幫襯一點是一點吧！”
    聽到這些話，王飽飽突然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
    再轉過身時，王飽飽小聲說：“謝謝姐。”
    海蘭疑惑地看著他：“不對，你這麽喊就差輩了。”
    在大家還沒理解她什麽意思時，她指指哥哥：“我哥喊你哥，你喊我媽喊姐，那不是差輩了嗎？”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笑倒。
    “對對，確實是差輩了。”馮玉芬樂不可支，糾正道：“你得喊我喊姨。”
    王飽飽憨笑：“哪有這麽年輕的姨。”
    兩人相差九歲，稱呼上麵確實有點尷尬了。
    不過最後還是按著宋海建的輩分來喊。
    交完貨，楊愛民便熱情地領著他們進入廠區。
    到了楊國強辦公室，裏麵沒人。
    “你們先進來坐會兒，我爸應該是去忙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楊愛民把桶放下，邀請他們進屋。
    馮玉芬起初還不大敢，“別了，既然楊科長不在，我們還是在外麵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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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一人家丟了什麽東西，他們不就說不清楚了。
    “怕什麽，有我在！來來來！”楊愛民直接把海蘭海生拉進去了。
    宋海建安撫母親：“沒事的媽，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楊科長，再說，不還有愛民哥嗎？”
    “這……”膽小謹慎的馮玉芬始終放不開。
    但孩子們都進屋了，她不進去更不放心。
    進了辦公室馮玉芬也不敢坐，總怕有人來看見了，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她把海蘭海生喊到身邊，低聲囑咐：“別亂摸東西，就在媽身邊站著哪兒也別去。”
    “哦。”
    海生乖乖答應。
    海蘭卻是抬頭可憐巴巴看著媽媽：“我好渴呀！”
    馮玉芬果斷說：“忍著。”
    她們又不是做客來了。
    但聽見海蘭聲音的楊愛民，已經麻溜去倒水。
    端著茶缸走到海蘭麵前蹲下，“給，這是哥哥喝水用的，洗幹淨了，喝吧。”
    他在父親辦公室備個茶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海蘭再次抬頭看媽媽。
    馮玉芬有些糾結：“愛民，楊科長回來看到我們亂動這裏的東西，真的不會生氣嗎？”
    “媽，亂動東西的是愛民哥，又不是我們，你不用擔心了。”宋海建無奈地出聲。
    聽出哥哥是允許自己接水喝的，海蘭頓時開開心心地雙手捧過了茶缸，“謝謝愛民哥！”
    然後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
    見狀，海生才敢小聲說：“我也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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