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宋海建。
    第二天早上，送完貨回來的馮玉芬，剛去菜地摘了把蔬菜。
    看到兒子眼睛底下兩團黑眼圈，她擔心地說：“海建，你昨晚沒睡好啊？”
    宋海建“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走到院子裏洗漱。
    “今天海蘭海生就回來了，海建啊，你在家休息兩天再出海。”
    馮玉芬怕兒子剛買到新船，就迫不及待出海試航，所以用海蘭海生要回來的消息，拴一拴他。
    宋海建那塞滿蒲十三的腦子，這才慢慢思考起正事來。
    他把嘴裏的牙膏沫子吐了，灌了一口水進嘴裏，仰頭咕嚕咕嚕幾下，然後吐到地上。
    “媽，我跟你說件事。”
    坐在門口邊上擇菜的馮玉芬，頭也不抬：“什麽事啊？”
    “現在雨傘廠自己磨米漿了，你一天也就送點生蠔花蛤，賺的不多還累，我就想，這貨我們不供了。”
    馮玉芬一聽這話，馬上著急地反對：“我不累！不行啊海建，我們不能忘本，這買賣當初也是你好不容易求來的……再說我要是連這點事都不幹了，一天天的就成了閑人了。”
    “媽你別急，你先聽我說完。”
    宋海建一早就猜到母親會有這反應，他不疾不徐地道。
    “家裏如今兩艘船，我得再雇幾個人手，到時候撈上來的魚多了，光憑我們縣城的供銷社是吃不下的。”
    “所以，我打算每次都拿出部分海鮮，加工製作成幹貨，也就是曬成魚幹，這方麵你有經驗，這兩年家裏吃不完的魚蝦蟹，你不都弄成幹貨了嗎？”
    馮玉芬聽糊塗了：“那是你讓我弄的啊，有的我也不會，還是你教我的。”
    “對，反正你現在做這些都熟練了，為了不讓我們撈上來的魚蝦浪費，媽，你還是留在家幫我的忙吧。”
    兒子都明說需要自己幫助，那她還能說“不”？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一個人不一定能應付得過來，尤其是天氣熱的時候，那些魚啊蝦的，不在一定時間內處理完就會臭了。”
    “嗯，你看我們大隊有沒有哪些婦女同誌，平時不怎麽下地的，讓她們來家裏幫幫忙，私底下給她們按日算工錢。”
    宋海建有條不紊地說完，發現母親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你跟媽老實說，你是不是老早就想好要這麽幹的？”
    不然兩年前就開始領她曬魚幹蝦幹？
    還有那蟹肉幹，處理起來不是一般的麻煩，當時她就納了悶，幹嘛不直接賣了，要留在家裏曬幹了吃。
    這都過去兩年，可算知道原因了……
    她這兒子心眼子比篩子還多。
    馮玉芬好笑又無奈，尤其是看到兒子嘿嘿笑的樣子，她歎了一口氣，妥協了。
    “行吧，那我明天就去跟楊科長說一聲，在那之前，我得先找到人替換，不能影響到人家廠裏。”
    宋海建點點頭，“就找蒲家的兩個嬸嬸吧。”
    “嬸嬸？”馮玉芬好笑地看著她，“她們都比我大，你不是一直叫伯娘嗎？”
    宋海建：“……”
    這是重點嗎？
    可既然說到這個話題了，馮玉芬自然也想趁機摸清楚兒子的心思。
    她看了看院外，沒人路過，於是壓低聲音。
    “海建，你老實跟媽說，你跟十三妹是什麽情況？”
    宋海建沒想到母親這麽快就打直球了。
    馮玉芬明顯不是第一天對這事暗中上心的。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了解你？以前你們小，我也沒多想，但現在你們長大了，看你們相處的樣子，不像是普通的發小。”
    說到這裏，馮玉芬的語氣和表情都嚴肅了一些。
    “兒子啊，你要真對十三妹有那心思，你趁早跟媽說，媽早早找人去提親，把你倆的事兒定下了。”
    “十三妹是個女孩子，你倆這麽要好，外麵不知道多少人議論，這對她的名聲很不好，我們可不能拖累了人家呀！”
    “你長征伯和蘭姨對我們都很關照，我們不能在這種事上麵失了分寸，害了人家閨女，傷了他們的心。”
    馮玉芬早先不問，也是自己無法確定。
    但真當她仔細觀察，就會察覺到兩個孩子確實有種兩小無猜的親密感。
    往常他們小也不會多想，就跟哥哥妹妹一樣嘛，可都大了還這樣，也怪不得村裏人要說閑話。
    宋海建並沒有選擇當縮頭烏龜。
    母親話音落下後，他很爽快地承認：“媽，我要娶她當媳婦兒。”
    這話一出，老母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馮玉芬高興得跟要過年似的，拍著大腿哈哈笑。
    “好啊！我就說我沒看錯！那行，你倆都大了，我這就找媒婆去上門提親！”
    “別，等等。”
    宋海建看母親這股歡喜勁兒，連忙叫停。
    馮玉芬不解，“怎麽了？”
    “媽，十三要考大學的。”宋海建很無奈，“我不希望她分心。”
    “啊？你不考大學，就眼睜睜看著她去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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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玉芬頓時擔憂了。
    “兒子，十三妹性格好長得還好看，成績又比你強，你說，這要是上大學去了，大學多的是男青年，到那時一堆人追求，人家還記得你宋海建是誰嗎？”
    她至今還記得，那年母親帶著二弟登門逼她改嫁，看到母親打她，才七八歲的小丫頭抄起掃帚就衝進來打那老太太。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她對這孩子打從心底裏喜歡上了。
    隻是兩家的關係太近了，她反而沒想過讓十三妹當兒媳婦，畢竟她內心裏這已經是半個閨女了。
    眼下既然知道兒子中意人家，她恨不得趕緊把親事定下，生怕那麽好的兒媳婦被人搶走了。
    偏偏她兒子還十分淡定。
    “不會的媽，就算她去上大學，我也不會讓別人接近她。”
    而且上輩子的事情，足以證明他們對彼此的心。
    如果不是方蔓蔓那個無恥的女人……
    那他和十三上輩子就在一起了。
    馮玉芬隻覺得兒子太盲目自信了，她都忍不住對兒子翻了個白眼。
    見狀，宋海建隻好歎息道：“媽，十三想上大學，她成績那麽好，我不希望拖她後腿。”
    “即便她去上大學，我也願意等。我想看著她圓夢，想讓她可以在自己喜歡的領域發光發熱，找尋到自身的價值，這樣的人生才沒有遺憾。”
    “如果現在就讓她知道我的心思，那她會毫不猶豫就放棄考大學，畢竟——”
    說到這裏，宋海建無奈一笑。
    “畢竟，她太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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