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蒲十三自然是沒有回娘家。
    但很久以後，蒲十三依然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陳家外公是和蒲阿九一塊兒離開的。
    走的這日，宋海建載著十三，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麵，一直送到了鎮上。
    車上的蒲阿九開著窗，一直和妹妹聊天。
    她囑咐了十三很多事情。
    多到蒲十三都不耐煩了。
    “阿姐，你明年就畢業了，到時候你不會不回來吧？”
    麵對妹妹的這個問題，蒲阿九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原先的話題。
    當蒲十三意識到阿姐在回避自己的提問，她馬上就想問個清楚。
    於是到了鎮上，強行把車叫停。
    “阿姐，你有事情瞞著我？”
    蒲十三說完，扭頭看向外公，“外公，你也知道嗎？”
    陳家耀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將車上的司機打發走。
    直到司機走遠，確定他聽不見了，陳家耀才慈祥地注視著她道：“婉婉，有些事，你們都不知道比較好，小袊她也沒辦法，她是無權泄密的。”
    一聽這話，宋海建瞬間聯想到什麽。
    他猛地一驚，壓低了聲音：“大姐，你不會是……被選中參加國家的機密工程了吧？”
    “什麽機密工程？”蒲十三對此卻是一無所知，她從來沒接觸過這方麵的人和事。
    倒是陳家耀和蒲阿九，都有些詫異地望向宋海建。
    “你怎麽知道國家有機密工程？”
    宋海建疑惑地反問：“你們以前沒偷偷跑去過牛棚嗎？我去過的，牛棚裏的人說他以前是國家機密工程的，後來上麵說他泄密，和外國間諜勾結，所以把他下放了。”
    兩人聽到這個解釋，才稍稍恢複平靜。
    “阿建，參加了國家機密工程會怎樣？”十三焦急地拉拉他的手臂。
    宋海建沉聲說：“一旦進入國家的機密工程，那麽很可能一輩子都要待在裏麵，不到成功的那天，不能公布身份信息，也不能和家人聯係，更別談回家了。”
    “轟！”
    蒲十三耳中一陣嗡鳴，猶如晴天霹靂。
    “阿姐，是真的嗎？你要去嗎？”
    她巴著車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阿姐，語氣急迫。
    蒲阿九沒有正麵回答，而是低下頭去：“如果能夠加入，我認為，那是我的榮幸。”
    話音一落，蒲十三眼中就淚珠滾滾，十分傷心地望著她。
    宋海建沉默著上前，擁住了她的肩膀。
    看到這一幕，陳家耀輕輕歎了口氣。
    隨後，向司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回來開車。
    一時間，現場隻餘下蒲十三的抽泣聲。
    盡管蒲阿九沒抬頭，可那聲音卻無孔不入地鑽入自己的腦中。
    她閉了閉眼。
    國家危難當前，每一個青年誌士都有義務奉獻自己。
    她也不例外……
    司機啟動了汽車。
    當汽車駛離的那一刻，蒲阿九終於忍不住抬起頭。
    她頭探出車窗，落入眼中的是妹妹趴在宋海建懷裏嚎啕大哭的畫麵。
    這一瞬，蒲阿九不禁緊緊攥住了拳頭。
    眼眶已然濕潤。
    十三，看到你幸福，我就安心了。
    以後，爸媽和阿爺阿奶，就交給你們了……
    人這一生總要做些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
    恕我自私，隻考慮到自己的理想……
    “嗚嗚……阿姐，阿姐……”
    蒲十三心裏的難受，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宣泄，她不能接受從今以後，和自己的姐姐難以再見一麵！
    這種痛，同樣剜心！
    宋海建緊緊抱著她，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不倒下。
    深知她和姐姐的感情多深，加上自己曾經有過類似的遭遇，所以此時此刻，他完全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除了讓她大哭一場，再多的話語安慰都是空的。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宋海建心裏也挺難受的，他見不得十三這麽傷心。
    可他也清楚，蒲阿九的選擇並沒有錯。
    她是個了不起的人。
    至少，宋海建是打從心底裏佩服她的。
    國家的進步，離不了所有默默奉獻的人才，但對那些人才的家人來說，這種離別何嚐不是一種痛苦的經曆。
    或許，也有不少人曾想過，如果自己的孩子沒那麽優秀就好了。
    蒲十三抬起頭，看著他哭著說：“阿建，昨天晚上我要是回去就好了，我和阿姐可能隻有這最後一個晚上相聚的機會了……”
    宋海建拍了拍她的後背，“這不怪你，誰能想到呢？”
    蒲十三望著阿姐離去的方向，淚眼朦朧中，仿佛看到自己要在白發蒼蒼的年紀，才能再次看到姐姐。
    想到這裏，蒲十三愈加崩潰，哭聲更是克製不住。
    宋海建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為她擦淚。
    聽她難過地傾訴：“我知道，阿姐一直都想要為國效力，可我沒想過，最後阿姐會以這種方式去實現夢想……我應該支持她的，這是阿姐想要的人生，就像當初阿姐一直支持我、鼓勵我一樣……可是，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她，嗚嗚嗚……我們從小到大，基本就沒有分開過，就算是出國也是兩個人一起，我才敢的嗚嗚……”
    宋海建擦了擦她的眼淚，輕聲哄道：“大姐這也是看我們結婚了，覺得以後你有我保護，她才放心地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了。既然你也知道，這是大姐的心願，那作為她的妹妹，我們應該為她實現夢想而高興，是不是？”
    蒲十三卻仰頭大哭，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她的夢想為什麽不可以普通一點？為什麽非要選這麽極端的？”
    這……
    宋海建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蒲十三的崩潰是有道理的。
    她和姐姐感情深厚，如果要她在姐姐和阿建之間選一個，那她要麽兩個都得選，要麽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選。
    因為在阿姐心裏，她也是那麽的重要。
    還記得出國後有一天晚上，她們因為參加活動回酒店比較晚了，路上遇到流氓混混，阿姐第一時間把她護在後麵，當時阿姐還小聲地告訴她，等下會為她爭取機會讓她跑出去……
    阿姐從來都是她的守護神。
    可現在，她要去守護國家了，她把自己交給阿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