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戰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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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幾盞油燈將房間照得昏黃而靜默。李乘風剛來又急匆匆地離開,看得出來青文耀所說的三日之期就像達摩克裏斯之劍高懸每個人頭頂,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誤。
任逍遙淺啜一口小酒,然後把酒壺擱在一旁,嘴角還帶著一絲吊兒郎當的笑,像是對眼前的局勢毫不在意。他從懷中摸出一卷羊皮紙,“啪~”地展開在桌上,那紙張邊緣有些卷曲,但圖上的線條卻極為清晰。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本來是給李乘風那家夥準備的,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眾人湊上前看去,那赫然是一張粗略卻結構分明的青雲台布局圖。
“這裏是正門,通往中州主城的那道大路。”,任逍遙手指一點,一縷靈力光標在圖上浮現,“平日用於祭典和朝迎,這次婚宴賓客大多從這裏進入。宴台設在主壇,觀禮的階梯分層而築,看似對稱,實則有的角落設計時就別有用心。你們看這兒。”,他點向一處角落,“這裏雖是在賓客之間,卻能容納下不少守衛,如果不是提前知曉,很難提防。”
“這邊。”,他又往另一側一點,“是高席,天空之城的人大概率會在這裏,離主壇最近。”,說罷,他將地圖推到林辰麵前。
林辰俯身在桌前,手指在這張繪製粗略的青雲台地圖上滑動。幾道靈力標注的光點顯現於圖麵,分別標記著城門、主台、賓道與藏兵處。他盯著地圖,良久未語,仿佛能從這張圖紙上讀出整場婚宴的殺機與轉機。
封芸笙蹙眉問道,“林先生可有想法?從哪動手能盡可能短的時間裏帶出寒雪小姐?”
林辰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指尖微動,最終定格在主壇區域。
“雪不出所料肯定在這個區域。”,他語氣冷靜,“我們第一步就是要想想如何接近呢。”
任逍遙皺眉,“你別說偽裝,那種地方就算天王老子來都得檢查個底朝天。”
“所以我們不進去。”,林辰目光閃過一絲銳芒,“讓主壇外圍守備被迫調開,再以最快速度強行突入,將她帶走。”
鍾靈輕聲補充,“關鍵點在於時機與節奏。李乘風殿下那邊若能逼青文耀離開,主壇屆時群龍無首,想必會出現調度空檔,但這空檔最多隻有十息。”
“十息?”,封芸笙微驚,“這太短了。”
“所以必須一擊必中。”,林辰指向主壇南側台階,“這裏是主壇最薄弱的連接處,與高席有陣法相隔,但隻要陣法崩塌,就能由高席直通主壇。我們可以假冒某位前來觀禮的宗門使者,最好是近年不常露麵的那種。提前一天設伏,將其取而代之。”
“冒名進席?”,任逍遙斟酌著,“可入席的驗證恐怕並不是一封簡單的請柬吧,總歸是有熟絡的人會在這種盛大的宴會上交流的。”
任逍遙說的沒錯,想要冒名進入,十步之內必然露出破綻。
“被我們設伏的人是誰不重要,我也不會頂他的名。”,林辰緩緩抬頭,眼底劃過一抹殷紅,“我會以在座每一個人都不知道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進入青雲台。”
眾人一怔,顯然沒明白林辰在說什麽,“什麽意思?”
林辰掌心攤開,一道血色符印在皮膚下若隱若現。那是曼陀羅留下的最後的精血,血魔上次幫助他們離開血魔淵之後,在魂海深處沉睡已久。他輕聲說道,“我會嚐試喚醒血魔並借給她力量。我就賭守衛不敢對遠古惡魔這樣氣息的參會人員追問到底,我就賭那些大人物感受到遠古惡魔的氣息會先選擇觀望。”
“可是...”,封芸笙眉頭緊蹙,這孤注一擲的做法並不是不可,隻是大家並不想拿寒雪去賭這其中的可能性。
“我們已經沒有不賭的餘地。李乘風他...都拿出自己的一切,我們完全可以是他和青懿晟的替死鬼。”,林辰聲音低沉,“瞧不起他的手段,他的路徑,但是我佩服他的毅力,他的氣魄。”
任逍遙仰頭喝了口酒,少年的話語似乎帶領著他回到了以前,以前他和李乘風又是何等的鐵呢?他見證了李乘風的一切經曆,自然也懂得林辰所言非虛。“那我們也會全力幫你破壞陣法,到時我們以鍾靈的傘為信號,傘開則動,陣法碎,你上前帶走寒雪。”
林辰默然,片刻後他點頭,“好。”
冷綾紗微微一笑,纖指在桌上輕敲,“林辰,時間隻有十息哦,到時候把你的本事全拿出來。”
“十息。”,林辰低語,“我帶她衝出主壇,走西階,穿過高席。隻要出了青雲台,我們便往更北麵逃離。”
“再然後呢?”,陸晏安輕聲問。林辰看向窗外漆黑夜色,“能走多遠……看命。”,空氣仿佛凝固在那一刻,眾人神色各異,卻再無人退縮。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中州主城愈發喧囂。自城門至青雲台,各處皆燈火輝煌,賓客絡繹不絕。南來北往的修士、宗門、商賈與異國使團皆匯聚於此,將整座城市映得如白晝。而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卻頻頻見到一抹素衣身影,行跡似緩實快,穿梭市井,若浮塵一般悄無聲息。
那人,正是李乘風。
在城東的玉衡碼頭。彼時晨霧未散,河水泛白。李乘風披一件素青短袍,立於水橋一端,身後是一座茶棚與幾攤早起的漁販。他未言語,也不飲茶,隻是靜靜等著水霧之中那一點黑影的出現。黑帆劃破晨光,一艘小船緩緩駛來,黑衣人立於船頭,然後不出片刻,小船領著黑壓壓的艦隊衝破迷霧,無鼓聲、無號角,數艘巨艦如同沉寂的山巒般在距離碼頭數公裏的地方安靜地漂浮。他未上前,隻將三封信紙與一卷水道圖放於橋上,然後就悄然離去。
黑衣人悄悄拾起之後,迅速隱沒於船與船之間。一切都仿佛未曾發生過。
午後,城南香坊街。
那是中州最繁華的香市之一,香客如雲,香火彌漫。李乘風坐於街頭一處攤位前,翻閱香譜。攤主不識其人,隻道是個喜好香藝的外來遊子。而他在離開攤位時,隨手將三包看似普通的香囊遞給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乞丐悄然離去,未入街角,而是轉入酒坊旁的小巷。
至日暮,三家香坊分別關門整修,並將一批賀禮送往青雲台附近的客館。這批香囊由南州影衛首領槿親自煉製,本身耗材和貴重香囊無差異,隻是內含她靈力鞣製的粉末,焚之可令靈氣紊亂。
第二日清晨,李乘風再次來到香坊街,指尖輕輕搭在一座蒙塵已久的琴台上。琴音既出,閣樓陰影處有細響傳來。一名女子緩步現身,女子不語,隻呈上一封薄函,其上標注中州城北與青雲台各處安插的百名殺手偽裝清單。他們或為馬車車夫、或為侍女廚娘、或為遊樂散人。
李乘風接函,隻淡淡一句,“婚宴正午,待大將軍離開,便焚香。天空之城的人,來多少...送走多少。”
同日午後,城西一處荒廢戲樓。戲樓多年無主,樓下尚有老伶人排練古曲。李乘風於二樓雅座聽戲,一壺熱茶未飲,曲調卻由緩轉急,由折梅曲過渡至行軍曲。
而在戲台後的暗道中,五十餘名著褐衣端坐閉目,各自佩有不同身份的文書與隨身信物,皆為中州所用商賈、雜役、巡邏之證。此五十人,正是分布在中州各街坊的聯絡節點,一旦號響,整座城的坊巷流通皆將受控於李乘風掌中。
夜晚,西南石像林,李乘風戴鬥笠,獨身於林中行走。越靠近海邊,越能聽到低沉的悶吼。數十頭海獸蟄伏其間,幾名老嫗在此處洗衣,外人看來並無什麽奇特,殊不知,這都是李乘風安排的馴獸者。
此城間皆已有落子。
而李乘風確認完這一切之後,飄然步入夜色。
婚宴前一天的黃昏,天邊隻餘一線殘霞,街道上燈火次第亮起,如繁星墜入塵世。李乘風穿過人聲鼎沸的街坊,又繞入華燈初上的小巷。他步伐不急不緩,未披袍甲,不持兵刃,隻著一襲素衣,閑庭信步於人間繁華。
沿街孩童追逐嬉笑,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濺起幾滴清水。他側頭微避,麵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對這熱鬧場景頗有幾分欣賞。偶有小販向他兜售香果、糖丸,他也就笑著拂袖而過。可仔細看他目光微垂之處,藏著不似恨意卻超越恨意的執念。
臨近青雲台的街巷愈發寬敞,賓客往來頻繁,禮使車馬在街頭絡繹不絕。他混在其中,或走在人群邊緣,或於茶樓簷下小憩。他未發一言,卻腳步始終不亂,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早已寫好的棋譜之上。
直至天色完全暗沉,他才緩步離開青雲台。
燈火自他身後蔓延如海,祭壇高處紅燈懸掛,隨風獵獵作響。他仰望片刻,似是在確認某個細節,又或隻是靜靜凝視著這場風暴的中心。
風自西來,吹起他衣袂。他唇角輕挑,那抹笑意並不溫暖,也非譏誚。
若此刻有人自空中俯瞰中州城,便會發現,街道如脈絡,樓宇如骨架,橋梁似線,城如棋盤,而落子已滿。
大戰,隻待一線焰火,便將自天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