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靜待花開,芳香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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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顧家老宅,後院魚塘邊。
    還是那兩個人,還是那兩根釣竿。
    夏日的蟬鳴比前兩天更聒噪了些,陽光也毒辣了不少,烤得菜畦裏的葉片都有些打蔫。
    顧立同頂著個草帽,笑嗬嗬地先開了口:“怎麽樣,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顧謹之捏著釣竿,紋絲不動,沒有言語。
    顧立同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語氣沉了幾分:“怎麽,觀天鏡也沒有辦法?”
    顧謹之搖了搖頭,依舊沉默。
    這下,顧立同是真的有些急了,身子往前傾了傾,追問道:“它怎麽回答的......”
    話說到一半,自己倒先是一愣,心裏咯噔一下。
    “不會......真叫你跟江雪那丫頭離了,去娶雲家的姑娘吧?”
    老頭兒自己說完,都覺得荒唐又心驚,生怕自己一語成讖。
    看自家孫子這樣,就知道他陷進去了。
    觀天鏡要是真敢這麽說,那跟在他心口上剜肉有什麽區別?
    顧謹之聽到爺爺的揣測,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有了些鬆動,無奈又好笑道:
    “不是您想的那樣。”
    “隻是......這個答案,有些奇怪。”
    顧立同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它怎麽說?”
    顧謹之抿了抿薄唇,似乎想組織一下語言。
    最終,還是選擇原原本本地複述。
    “它說,靜待花開,芳香自來。”
    “靜待花開,芳香自來?”
    顧立同把這八個字在嘴裏咂摸了一遍,有些明悟,又有些迷茫。
    他想了想,試著推測:“它的意思是......讓你什麽都不用做,等著就行?”
    顧謹之仍舊是搖頭,眉宇間一片沉凝。
    顧立同長歎一聲,曉得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索性不再糾結觀天鏡的玄機,換了個輕快的話題。
    “我讓老宅這邊的管家,帶人把東西都給江家送過去了。”
    他語氣裏帶著點得意,“你奶奶當年的嫁衣也在其中。”
    “這會兒啊,你媳婦兒估計正在試呢......小姑娘家家的,穿上肯定美得冒泡。”
    顧謹之聽著,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線條柔和了許多。
    他沉默了片刻,偏過頭,“謝謝您,爺爺。”
    “嗨,跟我還客氣上了!”
    顧立同大手一揮,隨即又嘿嘿一笑,老狐狸尾巴露了出來,“真想謝我,就在去西疆之前,讓你媳婦揣個娃。”
    “也讓老頭子我啊,樂嗬樂嗬。”
    轟——
    一股熱氣直衝顧謹之的天靈蓋。
    他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連帶著耳廓都紅得快要滴血,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觀天鏡中,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越回憶,他的心緒翻湧的便越厲害,強烈的情感幾乎將他淹沒。
    可是,漸漸的,他還是把這份情感,給強行按了下去。
    他還不能。
    在他重塑根基之前,在他能活著從西疆戰場回來之前,在他能真正給她一個確切的未來之前......
    他還不能那麽自私。
    用一個或許會沒有父親的孩子,將她束縛,讓她承受那些本不該由她承受的東西嗎?
    他顧謹之不要做那樣的男人。
    顧立同看著孫子沉默的模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老人在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沒再逼他,魚塘邊又恢複了寧靜。
    這一回,爺孫倆的收獲都不錯,顧謹之的魚簍滿了,顧立同的魚簍裏也裝了小半。
    臨到收竿的時候,顧謹之忽然開口。
    “爺爺。”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婚禮之後,我想去調查局的應急處理部隊,曆練半個月。”
    顧立同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隨即讚許地點了點頭。
    “這個想法不錯。”
    他沉聲道,“單靠自己悶頭修煉,或是跟人切磋比鬥,確實不如去跟那些東西,真刀真槍地幹一架來得實在。”
    裂隙調查局的應急處理部隊,和各處固定裂隙的駐守隊伍截然不同。
    深淵與現實世界的交匯,並不總是以穩定的“裂隙”形態出現。
    有時,空間壁壘會毫無征兆地撕開一道臨時的、不穩定的口子。
    那時,從裏麵衝出來的,將不再是穩定裂隙中,那些由內容物扭曲而成的“本土怪物”。
    而是真真正正的,來自深淵彼端的魔物。
    它們更扭曲,更凶殘,也更強大。
    西疆死亡防線終年麵對的,就是這種東西。
    顧謹之想提前去適應一下,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行,”顧立同答應得幹脆利落,“這事兒,我給你安排。”
    說完不忘補充一句,“曆練是好事兒,但別冷落了新娘子。”
    顧謹之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爺孫倆的交流向來簡單,寥寥數語,便將未來半個月的計劃定了下來。
    兩人各自提著魚簍,扛著釣竿,一前一後,朝著主宅的方向走去。
    未知之地。
    這裏無星無月,亦無天地,唯有點點微茫,映著一處懸浮的石台。
    石台四周,靜靜矗立著九根通體瑩白的玉柱,其上不見頂,其下不見底,仿佛貫穿了整個虛空。
    石台正中,一個男人盤坐於蒲團之上。
    他著一身素色長袍,鴉羽般的長發隨意披散,襯得那張玉白如瓷的麵龐愈發清冷。
    眉目如遠山勾勒,鼻梁挺拔,薄唇色淡,周身都透著一股不染塵埃的疏離。
    令人驚奇的是,他的腰間,竟懸著一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木劍。
    仿佛孩子們的玩具......
    他,正是武道聯盟理事長,華國武仙榜第二,十九位武仙人中最年輕的一位。
    劍仙,雲生!
    微微抬眼,望向無盡虛空,雲生淡然開口。
    “前輩,您叫我來,有什麽事情?”
    一個聽不出男女老幼的平直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在虛空中回響。
    “七天內,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雲汐順理成章的拿到那枚丹藥。”
    雲生沒有任何遲疑,幹脆地點了點頭。
    “好。”
    “不心疼?”那聲音問。
    雲生搖頭,語氣古井無波:“本就是您給的東西,沒什麽好心疼的。”
    “嗯,那便去吧。”聲音很幹脆的下了逐客令。
    然而,雲生卻沒有動,依舊坐在蒲團上。
    石台上安靜了許久。
    那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似乎有些不解。
    “怎麽,還有事兒?”
    雲生理了理寬大的袖口,動作不疾不徐。
    “前輩,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解惑。”
    “說。”聲音不急不躁。
    雲生的神情鄭重了幾分,眸子裏仿佛有波濤匯聚。
    “我孫女兒如此癡戀顧謹之,這中間......您有沒有做過什麽?”
    “嗬。”
    那平直的聲音裏,竟破天荒地溢出一聲極輕的失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隨後,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戲謔,回蕩在整片虛空。
    “雲小子,承認自己孫女兒是個戀愛腦,很難嗎?”
    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