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連重新啟程。
    李薇被劉建傑叫上了那輛六輪越野指揮車。
    兩人麵對麵坐在指揮艙裏一張固定的小桌旁。
    李薇那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沒地方放，她幹脆解下來，直接塞到了桌子底下。
    劉建傑的視線落在包上，忍不住開口。
    “你勒個包裏頭，都裝的啥子鬼東西嘛？”
    李薇的臉頰微不可察地熱了一下。
    包裏麵，除了她的軍官證、報到材料、以及兩冬一夏三套軍常服。
    剩下的，全是顧謹儀在她出發前硬塞進去的零食。
    她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就沒拒絕，路上也沒顧得吃。
    本以為報到後，這些東西會被教官全部沒收。
    結果陰差陽錯，竟然一路帶到了這裏。
    李薇想了想，幹脆彎腰把背包從桌子底下又提溜了出來。
    拉開拉鏈，嘩啦啦一陣亂響，薯片、肉幹、巧克力棒、各種飲料的瓶瓶罐罐，全被她倒在了桌麵上。
    “吃不吃？”李薇拿起一包牛肉幹，遞了過去。
    劉建傑的眼角一抽一抽的，沒接。
    “勒些東西，你娃是咋個帶進來的嘛？！”
    李薇就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報到，在機場被王強半路截胡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
    劉建傑的臉色越聽越黑。
    好家夥。
    這個女娃娃不止看著嬌氣，還是個沒受過任何正規軍事訓練的三無產品。
    他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扭頭衝著副駕駛的位置吼了一嗓子。
    “陳帆，給老子滾到後頭來！”
    “哎，來了！”
    一個應聲，副駕駛上的人影趕忙手腳並用地從主副駕中間爬了過來。
    幸好他還沒穿外骨骼，不然這的寬度，根本鑽不過來。
    “老劉，啥事兒？”
    來人叫陳帆，是1連的連副，瘦高個兒，看著有些單薄，但胳膊上的肌肉卻是實打實的。
    他一屁股坐在劉建傑旁邊，好奇地問。
    可剛問完話，他的視線就落在了那堆零食上，表情瞬間變得很是詫異。
    劉建傑對著李薇抬了抬下巴。
    “一個新兵娃兒，訓練都沒搞過，你去給她講下咋個打仗。”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
    “老子說話她聽著費勁！”
    “啊？”陳帆明顯有點懵。
    緊接著，李薇就看到，劉建傑和陳帆用極快的蜀川方言交流了起來。
    陳帆的臉色也隨之越來越精彩。
    半分鍾後，他轉過頭，把桌上的零食扒拉到一角，胳膊肘撐住桌麵，很嚴肅地盯著李薇。
    “江上尉，很複雜的戰術知識，單靠講，已經來不及了。”
    “等上了前線，打個一兩天，你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不過有一點，你要牢牢記住。”
    “作為隨軍武者，千萬不要擅自脫離陣地！”
    “你的任務，是擊殺那些突破了火力網的，滲透進來的淵怪。”
    “我們的戰士隻是普通人，即使有外骨骼的加持，也很難在近距離對抗淵怪，哪怕是最低階的那種。”
    “明白嗎？”
    李薇鄭重地點頭，把這些話默默記在心裏。
    這時，她聽到旁邊的劉建傑極輕地叨叨了一句什麽。
    聲音太低，語速太快，她一個字也沒聽清。
    陳帆似乎聽懂了，嘴巴微張，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愕然無比的眼神看向自家連長。
    劉建傑哼了一聲，再次重複了一遍。
    隻是這一次，他的語速變慢，吐字盡量清晰。
    “你個女娃兒，保護好個人都要得咯！”
    說完，他又轉向陳帆，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等哈跟老子嘞兵說，好生把勒個新兵蛋子護到起！”
    陳帆揉了揉太陽穴，自家連長這老媽子的性格又犯了，他有些頭疼。
    可看看麵前這個女孩，確實太年輕，也太漂亮。
    連他這個大老粗，都有些不忍心，她因為被1連拉了“壯丁”，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戰場上。
    深吸了一口氣，他對著李薇擺了擺手，“剛剛的話，你當我放屁。”
    “江上尉，記住，如果情況不對，你先撤，不用管我們！”
    李薇柳眉一橫。
    這是看不起誰呢。
    她抿了抿唇，鄭重承諾。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們陣地的！”
    劉建傑噗嗤笑出來聲，罵了句什麽，隨即從兜裏摸索半天，掏出個癟癟的煙盒子。
    剛要享受一把，指揮車內壁上的通訊器卻響了。
    他隨手把煙盒丟在桌子上，接起通訊器。
    ......
    “是！”
    ......
    “是！”
    掛掉通訊後，他的神色變得有些憂慮。
    見李薇和陳帆都看過來，他舔了下幹裂的嘴唇，悶聲道：
    “團長剛發話嘍！隧道遭蟲子（死亡蠕蟲）鑽垮球了！喊我們搞快點過去集合，部隊嘞重裝備全部甩球，個人爬山路過去！”
    “我尼瑪！”陳帆一拳砸在桌子上，罵道。
    劉建傑瞪了陳帆一眼，讓他冷靜，接著指了指李薇。
    “你給她普及點兒基本常識！莫得上了戰場跟個憨包兒一樣，啥子都不曉得！”
    陳帆平複了一下呼吸，這才重新開口。
    接下來的路程，指揮車成了陳連副的小課堂。
    他向李薇詳細講述了整條防線的大體情況。
    從最靠近深淵通道的預警觀測體係，到陣地前沿的混合障礙區，再到他們負責扼守的主防禦帶的布局。
    接著，他還講述了淵怪的主要類型，以及他們的攻擊習慣和自身弱點。
    最後，又配合指揮車內的大屏幕，向李薇展示了包括“龍鱗甲”動力外骨骼、07式12.7毫米混合推進（火藥+電磁）步槍、“山魈”重型支援機甲等等裝備的基本訊息。
    希望李薇大體能有個概念。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李薇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突然意識到，怪不得劉建傑他們不信任自己。
    一個對戰場規則一無所知的門外漢，就這麽直接上前線，不止幫不上忙，很可能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麻煩。
    她暗暗下定決心，到了陣地，一定苟住不要浪。
    在把這條防線上上下下的各種道道都搞明白之前，先認真清理那些滲透進陣地的漏網之魚就好。
    至於刷經驗升級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就在一個講一個學，一個拿蜀川方言偶爾插嘴的當口。
    1連跟隨著鋼鐵洪流，終於從顛簸的戈壁土路，轉上了一條平坦寬闊的雙向四車道戰備公路。
    車速猛地提了起來。
    透過指揮車的前窗玻璃，李薇已經能看到，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連綿不絕的、鋸齒般的黑色山脈輪廓。
    頭頂上，低沉的轟鳴聲從未斷絕。
    一隊又一隊的“長弓”轟炸機編隊，撕開低垂的雲層，義無反顧地奔赴向前。
    而在道路兩邊，陸續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建築群。
    有臨時或永備的兵站。
    有堆滿了各種損壞裝備的維修基地。
    有不斷噴吐著怒焰，“悶雷”聲連綿不絕的重炮陣地。
    有巨大的、現代化的戰地醫院......等等等等。
    李薇望著這一切，心神漸漸恍惚。
    這，就是戰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