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鋼印”這個概念，藍星也是有的。
    顧謹之聽李薇道出，先是有些錯愕，繼而眼中閃過讚許。
    他輕輕頷首，“確實，很有可能，你說的沒錯，真聰明。”
    “如果是這樣的話......”李薇得意追問，“你是怎麽......打破這個‘鋼印’的？”
    【這不科學啊！】
    【如果真有思想鋼印，老顧憑什麽能豁免？】
    【他又不是穿越者。】
    顧謹之指了指頭頂的平天冠，又扯了扯一身玄黃帝袍。
    “是‘玉皇’的神位。”他坦然道，“得到它之後，我的腦子裏被強行灌入了許多東西。”
    “或許，它的位格足夠高，高到足以讓我從傳承記憶的蛛絲馬跡中，窺見一絲不協調。”
    “也或許，它更為特殊，特殊到足以打破所謂的‘思想鋼印’。”
    “不管怎麽說，得到它後，我漸漸生出疑惑，並最終確認了藍星神話的異常。”
    原來如此。
    李薇了然。
    可緊接著，一個念頭讓她渾身一僵。
    【完蛋......】
    【他要是反問我一句，我是怎麽發現的......】
    【我該怎麽回答？】
    【我說我天賦異稟？骨骼驚奇？】
    【艸，草率了，這個問題不該問的！】
    李薇心裏警鈴大作，大腦已開始構思各種或離譜、或獵奇的理由了。
    然而，顧謹之壓根沒問。
    他好像完全沒覺得李薇能發現這件事有什麽奇怪，而是自顧自地繼續分析起來。
    “通過傳承記憶，我發現天墟中現存的神位，並不完整。”
    “嗯？”李薇的注意力瞬間被拉了回來。
    顧謹之的聲音低沉下來，“很多關鍵的神位都缺失了。”
    李薇當即激動起來，一下打斷他。
    “對！我也發現這個問題了！”
    話一出口，她又後悔了。
    顧謹之側過頭，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瑤池中央島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草！又草率了！】
    【馬老師好像提過，神位越低，傳承記憶越殘缺，越淩亂，甚至隻有與自身相關的零星碎片.......】
    【我一宮女領班，跟浴皇大帝討論幹部名單，這像話嗎？】
    但，說都說了，總得找補。
    “咳！”李薇清了清嗓子，“我......我也有傳承記憶的嘛，雖然不多，但也能看出來點東西。”
    【我有個屁的傳承記憶！】
    【除了可憐的十倍加成，我啥都沒有......】
    【話說，姮娥的記憶，不會是讓係統吃了回扣了吧？？？】
    顧謹之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平時的沉靜，像是完全相信了她的說辭。
    他繼續說道：“我還發現，天墟的神位很奇怪。”
    “有些，比如我的‘玉皇’，或者閔子墨的‘哪吒’，其中包含了權柄、傳承和法寶，雖然大多殘缺，卻足以窺見這位仙神曾經的風采。”
    “但是，有些神位，比如今天對你出言不遜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他便隻擁有神位權柄，卻沒有傳承和法寶。”
    “我覺得，這其中，應該有什麽說法。”
    李薇聽得入了神，也想到自己挑揀神位時的發現。
    確實如顧謹之所言。
    有些神位隻有加成，沒有傳承法寶。
    有些神位三樣都齊全。
    特別是“鬥姆元君”附近那片兒，全都隻有加成，沒有其他。
    “而且，”顧謹之的眉頭微微蹙起，“三清也很古怪。”
    “我隻獲得了玉清元始天尊的相關記憶。”
    “按說，如此高位格的仙神，在‘玉皇’的記憶中，優先級應該很靠前才對。”
    “可，除了玉清，其他兩位的存在，就像被抹去了一樣，毫無痕跡。”
    顧謹之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想，天庭毀滅後，大概有人刻意做過善後。”
    “仙神，不可能全部隕落！”
    啪！
    一聲脆響。
    李薇激動之下，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顧謹之的肩膀上。
    顧謹之的臉皮狠狠一抽，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
    “英雄所見略同啊！老顧！”李薇雙眼放光，高聲附和。
    “哦？”顧謹之忍著痛，好笑地看著她，“那阿雪，關於神話的異常，你怎麽看？”
    李薇臉上的激動神情當即呆滯。
    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我......我能怎麽看？】
    【我站著看，坐著看，躺著看啊！】
    【我就是個負責鼓掌叫好的氣氛組，你問我這個？】
    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李薇幹咳兩聲，訕訕地擺了擺手，“那個......你分析得很好，你繼續，繼續......”
    顧謹之嘴唇抿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滿眼都是藏不住的繾綣。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更深層次的思緒，十幾秒後才接著開口。
    “結合我們先前猜測的，‘思想鋼印’的存在......”
    “阿雪，你有沒有想過......”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如果有仙神存活至今，那所謂的‘思想鋼印’，會不會......就是祂們強加給全人類的？”
    李薇的心髒猛地一跳！
    “祂們，出於某種我們完全不知道的目的......”
    “不希望、甚至是不允許......人類再記起祂們！”
    這個猜測，如同一道驚雷，在李薇的腦海中炸響！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靠！這個想法牛逼！】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又想一巴掌拍在顧謹之背上以示讚賞。
    可手剛揚到一半，就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穩穩抓住。
    “......”
    李薇一愣，嗬嗬幹笑了兩聲，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可以啊老顧，”她換上一副探究的表情，“那你再猜猜，祂們的目的是什麽？”
    顧謹之搖了搖頭。
    “線索太少，猜不出來。”
    “不過，”他的表情重新變得凝重，“我有一種直覺。”
    “無論是深淵的降臨，還是人類所麵臨的苦難，必然......與這個目的脫不了幹係！”
    李薇重重地點了點頭。
    心情先是沉重，可看到麵板，看到經驗，又感覺沒什麽可擔心的。
    她抬起手，“砰砰”拍著自己的胸脯，大包大攬。
    “老顧，你負責查幕後黑手！”
    “我呢，就負責盡快變強！”
    “將來有一天，你要是查清楚了，不管祂是神是鬼，我直接給祂揚了！”
    她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豪情萬丈。
    隻是，仙裙乃是古式，裏麵沒有內衣固定，這麽一拍，她的胸前頓時蕩起一陣驚心動魄的波濤。
    顧謹之的眼睛，瞬間就直了。
    他呆呆地看著女孩領口那片晃動的雪白，腦子裏“嗡”的一聲。
    剛剛還清晰無比的邏輯鏈條，瞬間斷裂，碎成了一地渣渣。
    什麽仙神，什麽思想鋼印，什麽深淵......哦，確實有“深淵”......
    他的呼吸，在這一刻，仿佛停滯。
    剛剛臉頰上那柔軟溫熱的觸感，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至於李薇說了什麽......
    他現在滿雪子都是腦子......
    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
    李薇說了半天，才發現身邊的人壓根沒反應。
    一扭頭，就看到顧謹之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胸口，一副魂都飛了的癡呆模樣。
    她順著老顧的視線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瀲灩的杏眸秒變死魚眼。
    “看哪兒呢？”
    顧謹之：“......”
    “好看嗎？”
    顧謹之：“......”
    “用眼看多不過癮啊，要不給你摸摸？”
    咕咚~
    顧謹之鼻尖一熱，咽了口唾沫，趕忙偏頭。
    砰！
    “咳咳！”
    “看你這小表情，還真想摸？！”
    砰！
    “去死——！”
    砰——！
    ......
    五分鍾後。
    李薇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仙裙，滿臉的揶揄，“切，浴皇大帝，本技師的手法如何啊？”
    顧謹之：“......”
    “好了，我得下線了，外麵估計天快亮了。”李薇甩了甩衣袖道。
    顧謹之深吸了口氣，起身，看著她，低低嗯了聲。
    李薇問，“明晚再聚？”
    “嗯！”他猛地點頭，心情倏地明媚。
    李薇當即豎起大拇指，“那明天去月宮，那邊僻靜！”
    說著，她的身形開始模糊，眨眼化作一團團雲絮，消失不見。
    顧謹之下意識伸手，似想將雲絮挽留。
    可惜，棉花糖般的雲團漏過他的指尖，很快消失不見。
    半晌，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唇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露出一抹壓抑不住的笑意。
    笑著笑著，他的眼眶卻又紅了。
    有淚水，無聲地從他眼角滑落。
    他就這麽立在原地，哭著笑著，像個傻子。
    許久之後，顧謹之搖頭苦笑。
    手中，驀地多了一根暗黃色的，散發著古老氣息的卷軸。
    他的拇指在其上輕輕摩挲一瞬。
    霎時間，雲氣重新匯聚，於顧謹之麵部凝成一張白玉麵具。
    “隻管殺，不管埋......”他喃喃自語著，聲調輕快，“若不恢複這麵具，天墟怕是要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