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鼠蹤驚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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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長長地、誇張地舒了一口氣,巨大的身軀也跟著放鬆下來,但嘴裏還不忘給自己找補,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劫後餘生的顫音:
“呼…呼…嚇死老子了…沒事了哈?過了哦!主人您英明神武,賞罰分明!月窮大哥您神威蓋世,劍下留情!這事兒…這事兒就算翻篇了對吧?咱們混江湖的,最重要的就是講信用,講道義!
說好了不打臉…啊呸…說好了不往死裏震,那就得說話算話!再砍可就不講究了哈!嘿嘿…”
那笑聲,幹巴巴的,充滿了討好的意味。
洛傾城負手立於狂風暴雨之中,紅衣在肆虐的罡風裏紋絲不動,那雙比寒星更冷的眸子深處,第一次染上了濃重的、化不開的凝重。
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眼前崩塌的冰峰和尚未散盡的劍氣餘波,死死鎖定在早已消失無蹤的虛空某處。
“那隻食血鼠…”
她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萬載寒冰,砸在死寂的山巔,“究竟是何等來頭?竟連我的神念都如墜迷霧,窺不破半分根腳!”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月窮冰冷的劍柄。
方才那場狂暴的“教育”陸吾的劍雨,此刻看來更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試探。
“它剛現身時,我便醒了。”
洛傾城的聲音帶著一絲極淡卻真實存在的挫敗,“卻…隻能按兵不動,甚至連一絲神念波動都需強行壓製。因為我知道,一旦讓它察覺到我的存在,它便會如上次一般…”
她頓了頓,眼底寒芒更盛,“瞬間撕裂虛空,遁入無垠,縱使我有通天之能,也再難捕捉其絲毫蹤跡!”
上一次,那隻詭異的小老鼠就在她眼皮底下,如同鬼魅般消失,連一絲空間漣漪都未曾留下。
那次的失手,如同烙印刻在她心間。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她選擇了隱忍,選擇了讓月窮——這柄與她心意相通的神兵,卻充當那個明麵上的“攪局者”。
月窮劍身微微震顫,傳遞出清晰的意念回應。
它明白主人的意圖。
在山洞幽暗的角落,在冰封池塘的死寂水麵,它的劍光曾如疾風驟雨般爆發!
萬千道凝練到極致的寒月劍氣,不再是砍向陸吾那種“敲打”,而是真正帶著封鎖、擒拿、洞穿一切虛妄的殺伐之意!
“嗤嗤嗤——!”
劍光撕裂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每一道劍氣都如同活物,在半空中瘋狂穿梭、交織、碰撞!
刹那間,以陸吾為中心,方圓百丈的空間被徹底封鎖!
一張由純粹毀滅劍意編織而成的、肉眼可見的寒光巨網驟然成型!
那網線細密如發絲,卻散發著足以切割法則、凍結空間的恐怖氣息!
網內的空氣凝固如鉛,光線扭曲,連飛舞的冰渣都詭異地懸停在空中!
這,是足以困殺帝級強者的天羅地網!
是月窮劍傾盡全力布下的囚神劍域!
縱使此界巔峰大能陷入其中,也休想在瞬息之間掙脫!
然而…
那抹小小的灰影,那隻被劍氣鎖定的食血鼠,仿佛隻是一個虛幻的泡影。
劍網落下,密不透風!
足以洞穿星辰的寒芒,卻連它一根毫毛都未能觸及!
它就那麽突兀的、毫無征兆的,在萬千劍光即將加身的刹那,在洛傾城和月窮劍全神貫注的凝視下,憑空消失了!
沒有空間波動,沒有靈氣逸散,沒有法則扭曲的痕跡!
什麽都沒有!
它的離去,如同它的到來,無聲無息,無跡可尋。
仿佛那並非什麽神通法術,而是它生來就烙印在血脈骨髓之中的本能——一種無視任何空間桎梏,於虛空之內自由來去的絕對天賦!
洛傾城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刺骨的罡風吹拂著她的長發。
月窮劍懸在她身側,劍身上流轉的寒光都顯得有些黯淡,傳遞出一種近乎茫然的意念波動。
封鎖空間的劍陣,對帝級強者都堪稱絕殺的囚籠,在那隻小小的食血鼠麵前,竟形同虛設!
“天賦…”
洛傾城低語,冰封般的眼眸深處,翻湧著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這世間,竟存在如此逆天的生靈?它的背後,又隱藏著何等驚天的秘密?
這方天地,似乎比她預想的,還要深不可測!
一股強烈的、源自巔峰強者本能的危機感與探索欲,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中,悄然升騰。
洛傾城的聲音如同冰層下流動的寒泉,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它身上隻有殘留的氣息,那丹藥,絕非它吞服。”
她秀眉微蹙,絕美的容顏上罕見地浮現一絲真切的困惑,那困惑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萬年冰封的心境裏漾開漣漪,“為何…連我也感應不到源頭?”
她仰起頭,目光刺向玉霄寒山那亙古不變的、被罡風和碎冰充斥的灰蒙天空。
這動作似乎觸動了靈魂深處某個尚未愈合的傷疤,一股源於血脈、深植骨髓的暴戾之氣驟然翻湧,幾乎要衝破她強大的自控力。
那雙比星辰更冷的眸子深處,瞬間掠過一絲猩紅的血芒!
“天外…?”
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被寒風撕碎,卻蘊含著能將空間凍結的殺意。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碎片如同沉船,在識海的迷霧中若隱若現,每一次觸碰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恨火。
看天,對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酷刑。
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毀滅衝動,洛傾城緩緩收回視線。
那冰冷的眸光重新落在陸吾巨大的、剛剛遭受過“酷刑”的背甲上,帶著一種洞穿一切虛妄的銳利:“把你身上,所有沾染了它氣息的東西,都掏出來。”
陸吾的小眼睛立刻瞪圓了,裏麵寫滿了“你有病吧”和“老子不想給”的抗拒,甕聲甕氣的抱怨:“耳朵聾了還是腦子被凍傻了?老子跟你說了八百遍了!是它主人吃了!那丹藥進了別人肚子!你在這兒跟老子嘟囔個屁啊!”
它下意識地用爪子護住鱗甲縫隙——那裏藏著它視若珍寶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