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鏡麵上的裂痕如蛛網蔓延，葉無殤的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鏡麵，整座空間便劇烈震顫起來。無數碎片自虛空中迸發，每一片都映照著截然不同的場景——朱紅色的宮牆下，身著玄色道袍的男子負手而立，腰間玉佩折射出冷冽的光。
    “幽冥，你終究還是來了。”
    那聲音如淬了冰的劍，剖開千年時光。葉無殤瞳孔驟縮，他看見鏡中之人轉身，那張清俊麵容竟與玄霄道君別無二致。而站在他對麵的，是一襲墨色長袍、銀發垂肩的男子，眉心一點朱砂宛如凝血——那是他在古籍殘頁上見過的魔尊真容。
    “玄霄，你我有約。”魔尊的聲音低沉如暮鼓晨鍾，袖中九幽魔氣翻湧成黑色蓮華，“待本座助你登臨仙帝之位，你便助我重塑肉身。”
    玄霄指尖輕撫腰間玉佩，嘴角揚起森冷笑意：“魔界至尊果然天真。你以為仙界會容得下魔修登頂？”話音未落，他周身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三十六道天罡陣自腳下蔓延，將魔尊困於中央。
    葉無殤猛地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入掌心。這場景如此熟悉，卻又與他記憶中“仙界除魔”的傳說截然不同。鏡中魔尊眼神驟變，魔氣凝成鎖鏈撕裂陣法，卻見玄霄指尖掐訣，一枚青玉符篆破空而出——正是三百年後葉無殤在煉丹閣密室見過的封印符！
    “這是......”白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無殤轉身，隻見她不知何時闖入鏡陣，指尖還沾著未幹的鮮血——顯然是用妖族秘法強行破除了外圍禁製。她懷中抱著那柄斷刃“霜華”，銀發上還沾著幾片迷宮中的白霧草。
    “別碰這些鏡子！”葉無殤話音未落，白霜已觸碰到另一塊碎片。刹那間場景驟轉，他們置身於一片血紅色的荒原，遠處矗立著高聳入雲的幽冥封印柱，玄霄的身影正立於柱頂，手中托著一顆跳動的黑色心髒。
    “魔尊本源......”白霜臉色煞白。葉無殤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玄霄指尖纏繞著縷縷黑霧，正將那心髒中的力量抽離，注入自己體內。心髒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痕，每一道都對應著封印柱上的紋路。
    “三百年前，玄霄用計騙我助他奪位，卻在事成之後布下天罡陣，以我本源為引設下封印。”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葉無殤渾身血液凝固——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卻帶著不屬於他的滄桑與冷冽。
    轉身望去，隻見另一個自己站在血泊中，銀發無風自動，眉心朱砂紅得近乎妖異。那是他的分身，也是魔尊“幽冥”未被轉世磨滅的殘魂。
    “你早就知道真相，對嗎？”葉無殤握緊拳頭，“玄霄根本不是為了除魔，他是想獨占我的力量。”
    分身冷笑一聲，抬手輕揮，又一麵鏡子破碎重組，映出玄霄在密室中與魔族使者密談的場景：“仙界萬年更迭，唯有力量永恒。待幽冥破封，本座便能借他的本源突破仙帝桎梏......”
    白霜突然踉蹌半步，霜華劍險些脫手：“所以他才縱容妖族被屠殺，甚至故意讓封印鬆動......他需要混亂，需要三界修士的恐懼與怨氣來滋養魔尊本源！”
    葉無殤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無數片段——玄霄每次出現在清剿戰場時，總會有意無意避開封印核心；煉丹閣的“除魔丹”配方中，竟摻有能激化魔氣的藥草；甚至他被通緝後，玄霄的追兵總是恰到好處地“漏掉”關鍵線索。
    “他要的不是消滅魔族，而是讓魔尊成為他的力量容器。”分身指尖凝聚出一縷黑霧，“現在他要開啟最終封印，用你的身體作為載體，融合幽冥本源。”
    話音未落，整個迷宮突然劇烈晃動，無數鏡麵開始扭曲變形。葉無殤看見無數個重疊的畫麵：玄霄站在封印柱前施法，白霜被仙界修士圍攻，而他自己則跪倒在血泊中，體內魔氣與仙氣激烈衝撞。
    “這是記憶的核心。”分身忽然伸手按住葉無殤的眉心，“當年我被封印時，留了一縷殘魂在你體內。現在玄霄的陣法正在抽取這縷殘魂，如果你再不接受真相，就會被徹底吞噬。”
    白霜突然抓住葉無殤的手腕，霜華劍劃破兩人掌心，鮮血交融之處綻放出青色妖紋：“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心魂共鳴’嗎？用你的心，感受我的心跳。”
    葉無殤渾身一震。眼前的畫麵開始碎裂重組，他看見十二歲那年在煉丹閣後院，偷偷將受傷的小狐狸藏在衣袖裏；看見白霜在逃亡途中為他包紮傷口時，睫毛上凝結的冰晶；看見兩人在古戰場遺跡中背靠背作戰，她遞來的那枚妖族護身符還帶著體溫。
    “你不是幽冥，你是葉無殤。”白霜的聲音穿透層層幻象，“但你也不必否認他的存在。魔心也好，仙骨也罷，都是你的一部分。”
    分身忽然發出刺耳的尖嘯，身體開始崩解成黑霧：“玄霄的算計就要成功了......你以為接受記憶就能阻止他？別忘了，你體內的魔尊本源早已與玄霄的封印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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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無殤猛地抓住分身的手腕，黑霧湧入他的經脈，激起一陣劇痛。刹那間，兩種記憶在腦海中轟然碰撞——魔尊的千年孤寂，葉無殤的凡人悲歡，如同水火在丹田中沸騰。
    “我不需要成為幽冥，也不必做葉無殤。”他抬頭望向逐漸合攏的鏡麵裂縫，掌心同時凝聚出魔氣與仙氣，“我是兩者，也不是兩者。我是......”
    白霜突然吻住他的唇，青色妖紋順著脖頸蔓延至眉心。葉無殤隻覺一股暖流湧入心脈，將沸騰的力量強行壓製。當他們分開時，白霜的眼中泛起淚光：“證道之路從來不是非黑即白。你看這鏡中世界，看似虛幻，卻藏著最真實的人心。”
    迷宮中央的青銅鏡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玄霄的虛影透過鏡麵凝視著他們：“可惜，你們醒悟得太晚了。幽冥本源已經覺醒，三界即將迎來新的主人——而你，葉無殤，不過是個失敗的容器。”
    葉無殤忽然露出冷笑，他抬手輕揮，魔氣與仙氣在指尖凝成陰陽魚的圖案：“玄霄，你算盡天機，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容器若有了自己的意誌，便不再是容器。”
    鏡麵應聲而碎，無數碎片化作光點湧入葉無殤體內。分身的黑霧在他背後凝聚成魔尊虛影，卻又逐漸與他的身形重合。白霜握緊霜華劍，青色劍芒照亮逐漸崩塌的迷宮：“我們該出去了，讓玄霄看看，什麽叫做真正的‘魔心證道’。”
    當最後一塊鏡麵碎裂時，葉無殤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封印柱下的祭壇上，玄霄的手掌距離他的眉心僅有三寸。四周的仙界修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而他的指尖，正纏繞著從未見過的三色靈光——黑、白、青，如同混沌初開時的三色清氣。
    “不可能......”玄霄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你明明已經陷入記憶迷宮，怎麽可能......”
    葉無殤緩緩起身，魔尊虛影在他身後張開巨大的黑色羽翼，卻又在邊緣泛起柔和的白光：“因為我終於明白，無論是仙是魔，不過是世人強加的標簽。真正的道，在人心之間。”
    白霜手持霜華劍掠至他身側，妖族聖紋在她周身流轉：“玄霄，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玄霄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他揮手撤去封印，天際瞬間被烏雲籠罩：“末日？不，是開端！幽冥魔尊，出來吧，讓這些螻蟻看看真正的力量！”
    大地劇烈震動，封印柱上的紋路逐一亮起。葉無殤感受到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卻不再是之前的吞噬欲，而是一種浩瀚如淵的平靜。他看向白霜，後者輕輕點頭，將蒼青玉佩按在他心口。
    “以我妖族聖女之血，祭上古契約！”白霜的指尖溢出青色血液，在玉佩上勾勒出古老符文，“今日之後，魔心與仙骨同存，天地與我共生！”
    葉無殤隻覺一股暖流直衝丹田，當他再次睜眼時，眼中已是黑白雙色流轉。玄霄驚恐的表情倒映在他瞳孔中，而遠處的天際，真正的魔尊虛影正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那是他的過去，卻不再是他的未來。
    “玄霄，你輸了。”葉無殤抬手輕揮，三色靈光如利劍穿透玄霄的護體仙光，“因為你永遠不懂，真正的力量，不是控製，而是守護。”
    玄霄發出不甘的怒吼，卻在靈光中逐漸化作飛灰。與此同時，封印柱上的紋路逐一熄滅，魔尊虛影也隨之消散，隻留下一縷純淨的本源之力，緩緩融入葉無殤的眉心。
    白霜輕輕握住他的手，遠處傳來妖族援軍的號角聲。葉無殤低頭看著掌心流轉的三色靈光，忽然露出釋然的微笑——這一戰，不是仙與魔的對決，而是一個人終於與自己和解的開始。
    “接下來呢？”白霜輕聲問。
    葉無殤望向逐漸放晴的天空，握緊她的手：“接下來，我們要重建一個沒有偏見的三界。而第一步......”他轉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仙界修士，“是讓他們聽聽真相。”
    雲層中，三色靈光衝天而起，如同新的曙光，照亮了這片被謊言籠罩太久的天地。而在他們腳下，玄霄的殘影徹底消失，隻留下那枚青玉符篆，碎成了再也無法拚湊的齏粉。
    這一戰，終將成為三界新的傳說。而傳說的主角，既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帝，也不是令人恐懼的魔尊，而是一個曾在煉丹閣掃落葉的少年，和一個敢愛敢恨的妖族聖女——他們用魔心與真心，共同書寫了屬於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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