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覺得，這個冬晴的心機，其實也挺深的。
    連呂氏那麽奸詐，也要被她算計了。
    也許是冬晴見多了，在呂氏身邊的宮女，經常無緣無故消失不見，因此做足準備，這是一個人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朱允熥問道：“你給她想了什麽方法？”
    冬晴說道：“奴婢教她，主動去死，她也知道，要活不成了，出宮之後一定會被殺，於是在趕往文山寺的路上，在一家客棧投宿的時候，放了一把火。”
    朱允熥大概能猜到了什麽，問道：“把一路上護送她的人，全部燒死了？”
    冬晴點頭道：“是的。”
    朱允熥又問：“還順便找了一個替身？”
    冬晴再點頭道：“當時客棧裏很多人，放火之後，客棧亂成一團，她打暈了一個女子，換上自己的衣服，再從客棧二樓跳下去，就這樣逃了，大火過後，所有人被燒得麵目全非，分不出誰是誰。”
    沒想到，她們還有點想法。
    “那幾個護送的人，為何逃不出去？”
    朱允熥又好奇地問。
    “先燒他們。”
    冬晴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凶狠，道：“奴婢讓她先把護送的人，居住的房間倒上火油燒了，那些火油還是奴婢暗中給她，藏在個水袋裏麵。”
    隻要護送的人首先被燒死，那麽那個宮女，可操作的可能性更大了。
    古代是沒有DNA這個東西，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確實無法辨認誰是誰。
    朱允熥有些佩服，冬晴這個計劃和想法。
    這個小宮女，如果讓她進入後宮，怕是會引來一場宮鬥。
    朱允熥看著冬晴好一會，問道：“呂氏如何相信，那個宮女真的死了？”
    冬晴解釋道：“我讓她留下一封，被燒得差不多，但還能看到部分內容的書信，讓後來太子妃派來調查的人發現，書信的內容大概告訴太子妃，知道自己要死了，便燒了自己自殺，讓太子妃放過她的家人。”
    朱允熥再一次問：“後來，她的家人呢？”
    冬晴低下頭道：“全部死了。”
    朱允熥笑了笑道：“那個宮女，也想犧牲自己的家人吧？明知道，斬草除根是最正確的做法，還同意在書信裏提及家人，等呂氏把他們都殺了，就不會再追究自己是否被燒死了。”
    冬晴沉默了，確實是這樣。
    這個方法，也是她想出來的，那個宮女最終也同意了。
    為了活下去，人什麽都可以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哪怕要犧牲親人，在活著的希望麵前，他們願意犧牲。
    這就是人性了。
    朱允熥說道：“她沒有去文山寺尼姑庵，找一個地方藏起來了？”
    “沒錯！”
    冬晴道：“那個地方，奴婢知道，可以告訴殿下，但奴婢不想死。”
    她豁出去了，希望朱允熥是個好人。
    不會殺了自己。
    其實用差不多的方法再逃命，冬晴也想過，但她擔心自己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朱允炆一直盯著自己，隨時會被玷汙了。
    呂氏現在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惡劣，說不定再也不給她出宮的機會，就把她沉在水井裏麵。
    畢竟像那個宮女的逃生活命，也是有條件。
    必須要出宮，出一趟遠門。
    留在金陵城內，是無法複現類似的操作，唯有求救朱允熥，想到之前朱允熥對自己那麽好，這些秘密又足夠作為交換的條件。
    冬晴想了好久，才做這個決定。
    朱允熥壓下心裏的情緒，淡淡道：“我答應過，就不會讓你死，那個禦膳房的太監，又是怎麽回事？”
    冬晴道：“替死鬼，太子妃故意提前安排的，以防萬一。”
    那個太監的身份，果然和朱允熥想到一樣。
    隻是用來背鍋的。
    朱允熥問道：“隻有那個去了文山寺的宮女，才知道我是怎麽中毒的，你確定沒錯？”
    冬晴點頭道：“奴婢可以肯定，隻有她才知道。”
    朱允熥再追問道：“我的母妃、大哥的死，應該也和呂氏有關，你能不能拿出具體的證據？”
    “不能！”
    冬晴搖頭，解釋道：“有些證據早就被太子妃抹去了，殿下如果有時間，可以進宮找惠妃娘娘，讓她帶您去查一查司簿司的記錄，敬懿皇太子妃、虞懷王，甚至故太子去世後，東宮都有宮女死亡。”
    她還不清楚，朱允熥早就查過相關的記錄。
    但是，她也留意過這些。
    畢竟她也是幫呂氏幹過髒活的人，肯定不想死，故意留了一手，暗中調查過了。
    有些事情，呂氏肯定不會，隻讓一個宮女去做。
    安排好幾個宮女，分別去做，做完一件事，就滅了一個宮女。
    宮女在宮裏是沒有地位，也沒有人關注，死了也就死了，隻要不是刻意追查，是發現不了這個規律。
    “好歹毒的一個毒婦！”
    朱允熥滿臉殺氣，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隻不過，到了這一步，還差了點。
    差的是直接的證據。
    人證隻有一個冬晴，其實還不夠，需要把那個宮女也找回來，至於物證，薰香被毀滅了，那麽他中毒的媒介，就是物證。
    這個物證，唯有找到那個宮女，才能找出來吧？
    “不對。”
    朱允熥忽然想到了什麽，道：“枕頭！”
    枕頭絕對是，每個人最親密的東西之一。
    隻要是睡覺，就少不了枕頭。
    那兩個玉枕，其中一個絕對有問題。
    還是被自己的雄英大哥，用過的玉枕，更能說明有問題了。
    朱允熥的臉色一沉，但沒有馬上去砸了那個枕頭，證明自己的猜想到底對不對，但呂氏那些秘密，逐漸被扒出來了。
    冬晴看到朱允熥殺氣騰騰的表情，便感到心裏害怕。
    她現在很緊張，等待朱允熥對自己的審判。
    朱允熥快速想了一遍，又問：“你還有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
    冬晴可以拿出來的證據，也隻有這些，畢竟她能接觸的不多，以前那些不是自己負責。
    努力想了好久，她說道：“很多事情，都有呂家參與，但呂家現在被殿下毀了。另外，太子妃不止一次說過，當年早知道狠心些把殿下也弄死了，她要維持賢妻良母的形象，隻能把殿下撫養長大，又一直刻薄對待殿下。”
    被刻薄對待，朱允熥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