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該死！”
    任亨泰這才發現，還是自己激動過頭，說錯話了。
    趕緊跪下來，磕頭認錯。
    臣子永遠是臣子，不可能撼動儲君的位置，更不能如此不懂事地質疑儲君，任亨泰也是心急方孝孺的事情。
    朱允熥就是故意，嚇唬一下任亨泰，好讓他不再在自己麵前，囉囉嗦嗦。
    他們這些文官，如果要囉嗦起來，能說個沒完沒了。
    朱允熥暫時還沒有對這件事，做個正式回應的打算。
    “關於這件事，我相當重視。”
    這句話，不過是朱允熥的客套話，沉吟片刻又道：“你回去等通知，我會處理的，目前還是調查階段，下麵的人，還沒能給我答案。”
    任亨泰剛才被嚇了一嚇，現在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了。
    但讓他回去，他又不甘心，道：“殿下，這件事真的特別嚴重，一旦讓方孝孺鬧大起來，還有可能影響整個大明的朝堂。”
    朱允熥說道：“我知道，我也明白，好了就這樣吧！”
    任亨泰還要再說什麽，但看到朱允熥的態度不是很好。
    還有一點，要趕人的意思。
    任亨泰不好再說下去，唯有跪著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朱允熥看著任亨泰離開，心裏在想：“接下來，我好像要找個地方，先躲幾天才行了。”
    和之前那樣，晚上再回來處理政務。
    他能夠預判，接下來的任亨泰，一定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那麽要反對方孝孺的人，將會越來越多，這樣絕對是個麻煩，但走上了這一步，朱允熥又必須繼續走下去，絕對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
    接下來，唯有繼續頂住壓力。
    各種的想法，暫時被朱允熥放下來。
    ——
    任亨泰走到外麵，滿臉沮喪。
    他的手裏，還拿著今天的報紙。
    現在方孝孺對天下為公的宣傳，已經不局限於寫文章，對聖人的言論進行解讀。
    還開始寫故事。
    通過故事，來論述那些天下為公的道理。
    方孝孺待在大明日報編輯部那麽長時間，很清楚那些小說的作用，對普通人的影響能有多大。
    如果把道理，融入故事當中。
    更能讓普通百姓接受，包括理解。
    這是一種，全新的宣傳方式。
    任亨泰手裏的報紙，正是關於方孝孺的文章，他越看越感到刺眼。
    還有深深的威脅。
    不敢想象，讓方孝孺繼續下去，大明的讀書人會發生什麽，特別可怕的變化。
    “一定要反對啊！”
    任亨泰總算看出來，不是朱允熥還沒能查出結果，而是壓根沒想過要查方孝孺。
    從統治者的角度，來看方孝孺的主張。
    其實是利於統治者！
    天下為公，沒有階級，沒有特權。
    能得到好處最多的，不也是統治者嗎？
    “殿下隻怕，恨不得方孝孺多寫一些，這樣的文章。”
    任亨泰想著，忽然發現有什麽不對，渾身微微一顫：“方孝孺能寫如此文章，就是殿下授意的！”
    他覺得之前，還是愚鈍了。
    竟然想不到，這關鍵的一點。
    以前方孝孺是朱允炆的人，無緣無故投靠朱允熥，本就讓很多人感到疑惑了。
    方孝孺可以在大明日報，寫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
    還能通過審查，正常刊登發行。
    很不正常。
    除了朱允熥授意，方孝孺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越是這樣想，任亨泰越是心驚，再想到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等，可能出現的舉措。
    “殿下是想，讓我們一無所有！”
    任亨泰心裏，震驚地在想。
    把這些全部推行下去，他們一定會一無所有。
    “任大人。”
    黃觀在這時走了過來，好奇地問：“我看你一動不動，手裏拿著報紙，又自言自語，難道被殿下罵了？”
    官員當中，注意到方孝孺文章的人，確實還不多。
    他們看報紙，基本隻是看小說，看看奇聞趣事，緩解心情，當作一種娛樂方式。
    對於方孝孺的文章，他們認為自己也是才華橫溢的人，想寫什麽就寫什麽，沒必要看方孝孺的，還不如自己寫。
    方孝孺在儒林的地位，是很高。
    但他們自認為，同樣不差。
    通常他們文人，都是互相不服對方，這是常態。
    再加上方孝孺在儒林裏，地位確實高，一般的官員就算看到了，也不敢提出質疑。
    最多和梁秀才一樣，私底下說一說，討論一下。
    任亨泰無奈道：“我寧願，殿下能罵我兩句。”
    他把報紙，給了黃觀，又道：“黃大人，你自己看，就看方孝孺那些。”
    到了這一步，他決定不管了，把這件事說開，讓更多的人知道，要反抗那就一起反抗，隻有一兩個人是形成不了太大的聲勢。
    黃觀同樣沒怎麽關注過方孝孺的文章，打開看了一會，不由得皺起眉頭道：“方孝孺……他寫這樣的文章，不妥吧？”
    這文章，考慮過他們沒有？
    天下為公，人人平等。
    他們這些讀書人，還讀書做什麽？
    不如回去種地！
    黃觀又道：“他一個大儒，不應該犯這種錯才對的。”
    任亨泰豁出去了，無奈道：“他已經不止第一次，這樣寫了。”
    黃觀震驚道：“不止一次？”
    任亨泰說道：“黃大人跟我回去，我給你看看。”
    之前他是把一份相關的報紙，帶進宮給朱允熥看過。
    但他的府上，相關的報紙，其實還是很多。
    都是他每天，定期收集起來的。
    方孝孺這麽長的時間裏，寫的文章，可不止一篇兩篇那麽少。
    黃觀尋思著，覺得這件事可大可小，還是要去看看的，道：“好，我跟你去看看。”
    他們一起，回到任亨泰府上。
    任亨泰把收藏起來的報紙，全部給黃觀拿出來。
    黃觀一份接著一份地看下去，越看到最後，他的臉色越是鐵青的，表情瞬間沉下去了。
    按照方孝孺所寫的內容，他們讀書人，很快將會一無所有。
    黃觀生氣道：“方孝孺也是讀書人，他……他怎能寫這樣的文章？”
    他感到很憤怒，又很不能理解。
    讀書人反對讀書人，這是要自挖牆腳的意思嗎？
    黃觀生氣道：“他這文章，還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