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卿深吸一口氣，硬擠出個和煦溫柔的微笑來，低沉嗓音卻涼颼颼的，聽的人不寒而栗。
    “師父，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我……”
    蘇容本來還是坐著的，被他看的心裏直打鼓，不自覺的往後縮。
    她眼神飄忽著沒有對侯卿的目光，低聲道：“我還還沒有想好，沒有想過……”
    這話未說完，麵前的男人猝然逼近，雙臂撐在她身側的桌沿，傾身俯下去時，寬厚的肩背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籠住了，壓迫感兜頭襲來。
    蘇容本能的想跑。
    卻沒能跑成。
    侯卿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頭正麵著他。
    他眸色晦暗，深得仿佛能使人溺死在裏麵。
    “昨晚師父你已經答應了徒兒，現在，師父你是要反悔，是在騙我嗎？”侯卿隱隱咬牙問。
    天知道他昨晚有多高興，好半天都睡不著也待不住，便出去找人問詢怎麽成親。
    他還翻翻了後幾個月的日曆，連良辰吉日和宴席上請誰都算好了。
    就連到時用什麽姿勢才能得意又不失淡定和品味的把請帖甩給李存禮，他也想好了。
    結果他激動了一整晚，現在聽到的是他白激動了？？
    侯卿自認他已經不是什麽半大小夥子，不會再做什麽衝動的事，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也修的很好，但他而今覺得，人生在世還是需要衝動一回的。
    如果師父真的反悔，他就是綁也要將人綁去成完親。
    之後如何……之後再說！
    蘇容下意識說道：“我沒有騙你，我……”
    “那就是願意成親了？”侯卿不想聽別的，直接打斷她的話說，“很好，不必等到袁天罡麵前提親了，等會兒徒兒就先去找李茂貞，同他定下。聘禮什麽的不用擔心，徒兒在鳳翔就有些從前的產業房址，全給師父當聘禮，師父還想要什麽盡管說，我一定做到。”
    蘇容懵了下，隨即揮開他的手，道：“我沒有騙你，昨晚……有一刻，我真的有種同你成親也好的念頭。”
    “當真？”侯卿問。
    蘇容默然點頭。
    侯卿緊繃的神色總算緩和了點，下一刻卻又聽蘇容道。
    “但……那是一時衝動，我冷靜下來發現我……我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想好，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
    見侯卿眉眼間神色又陰沉，蘇容解釋都帶了點慌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末了，她眼睛一閉，說：“我還有些害怕，我怕你。”
    她也不知道這害怕是從何來，但隻要想到以後如果要真真正正的和侯卿在一起，她就害怕。
    她不想以後麵對他時，腦子裏總不受控製的浮現出以前的事。是以她一直在改，一直在盡量讓自己釋懷或者忘記以前。
    應該是有效果的，起碼她現在對於和侯卿在一起，對於他時不時親昵的舉動，都沒有抗拒了。
    可再往深裏一步，她還是有點怕，怕重蹈覆轍。
    侯卿怔住，道：“師父，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蘇容抿唇問。
    侯卿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收手後退一步，半蹲下去使視線與蘇容的平齊。
    他試探著握住蘇容的手，道：“徒兒方才隻是……隻是太生氣了。徒兒沒想做什麽，不會逼師父的。師父你要是不願意就……依師父，師父你別怕我，我再也不這樣了，徒兒知錯了，好不好？”
    蘇容心裏一軟，眼簾垂下去，忽的說道：“李大哥說的成親……我不是沒有考慮過。”
    侯卿小心翼翼的看著蘇容，摸不透她的意思，沒有應這話。
    蘇容認真的繼續解釋道：“但我說還沒有想好，也是真的。你不知道，此次我去月氏族見的人，她……好像和我是同一個地方的人，我從慧覺大師那裏知道，她已經有辦法回家鄉了，我要去找她證實我的猜測和疑惑。如果到時我沒有同她走，注定要在這裏過完一輩子的話……你想成親的話隨你。”
    要是永遠都留在這裏，她就真真正正是這個時代的人了。
    侯卿看樣子絕對不會放開她，她也喜歡不上別人。
    就如李大哥所說，人走總是要往前看。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她為什麽不放過自己，順心遂意的過完下半輩子？
    這樣一來，人生苦短，她為什麽還要將時日浪費在折磨人的糾纏上？
    侯卿眉頭皺起來，不是很理解：“家鄉？師父你的家鄉應該是上陵，你想回上陵成親嗎？可是在皇帝陵墓裏成親……不太好吧？”
    “不是。”蘇容無奈，“我的家鄉不在上陵，不在中原和嬈疆，甚至不在這個朝代。”
    侯卿一愣。
    蘇容索性說的再明白些：“它在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你們都到不了，我也到不了。隻要在特定的時機下，我才有可能回去。”
    侯卿不假思索：“那我能跟著師父一起去嗎？”
    “不能。”蘇容說，“你是屬於這裏的人，和我不一樣。”
    侯卿緊抓住蘇容的手，“師父你一定要回去？不能留下嗎？要是不能的話……真的沒有辦法讓我跟著師父你一起走嗎？”
    “侯卿，你我不是一個地方……”
    “或許，我們可以不去月氏族。師父你這麽些年都過來了，不是很適應這裏嗎？再待下去應該也可以的。徒兒保證，以後我一定會對師父更好再好，絕不會辜負師父……”
    “侯卿，你聽我說……”
    “徒兒知錯了，方才徒兒不該逼師父。這樣，師父你不想與徒兒成親便不成，我現在不想要成親了，隻要師父……”
    “侯卿！”
    蘇容聲音拔高，打斷侯卿念叨的話。
    侯卿收緊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臉色也發白，咬著牙關不說話。
    蘇容主動傾身抱住他，親了下他，道：“別亂想，我隻是去看看，那個女子不一定真能有回去的辦法。再者，按照慧覺大師說的，那個女子如今應該已經很大年紀了，都不一定還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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