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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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楊大力回到清幽宮之後,便將喜兒的事告訴了唐賽兒,唐賽兒躺在美人榻上,低頭思索了一番。
    忽的抬起頭來,道,“你不能帶她走。”
    “我知道。”
    楊大力悠悠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小妹還在感業寺,你走了,她怎麽辦?”
    唐賽兒沉聲說道。
    “我知道,若要我在心儀的女子,和心愛的妹妹之間做個選擇,我一定會選小妹。”
    楊大力苦笑著說道。
    “宮裏的女子,命運本就悲慘,如今她既已嫁給了鄧才,就是鄧才的人,就算鄧才想要把她活活打死!你又能怎麽樣?”
    唐賽兒歎息著說道。
    “你能不能想辦法讓她回來清幽宮?”
    楊大力抱著一絲期待,輕聲問道。
    唐賽兒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可能,她若嫁的是別人還好,可她嫁的偏偏是鄧才,你也知道胤仁有多看重鄧才,鄧才簡直就是他的心腹,況且如今他也很少來清幽宮,恐怕我說的話,在他麵前不會那麽有分量。”
    “那怎麽辦?我今天去看了她了,渾身都是傷,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若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鄧才那個混蛋折磨死。”
    楊大力握緊了拳頭,恨聲說道。
    “哎,你別忘了咱們的身份,咱們插手此事倒是不難!但若被人發現你原來是個假太監,會有什麽後果?”
    唐賽兒搖著頭說道。
    楊大力一聽這話,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大局為重,咱們管不了她!喜兒也隻能自求多福了。”
    唐賽兒沉聲說道。
    楊大力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默默的走了出去。
    他的心,很亂!
    於是他便拿了一壺酒,一個人默默走到院中,喝起悶酒來!
    自從進了宮以後,他很少讓自己喝醉,因為他知道,他不能喝醉!
    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唐賽兒。
    可是今晚,他卻很想喝醉!
    他想要醉一次!
    如果醉了,或許就能忘掉一切!
    喜兒坐在梳妝台旁,靜靜的裝扮著自己,小路子站在她的身後,默默的為她梳理著一頭長發。
    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著清淡淺笑。
    隻歎世間多坎坷,美人總是薄命淺。
    抬頭看了看鏡中的人兒,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隻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喜兒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輕輕執起小路子的手。
    “來送娘最後一程吧。”
    喜兒笑著說道,拉著小路子便往後院走去。
    小路子抹著臉頰上不斷淌下的淚水,緊緊的跟在喜兒身後,不緊不慢的行至後院。
    行至後院的水井旁,方才停下腳步。
    “小路子,娘美麽?”
    喜兒嫣然一笑,輕聲問道。
    “美。”
    小路子哽咽著說道。
    “嗬嗬,自古紅顏多薄命!早知命運對我如此不公!我倒寧願當個醜八怪!也免去了這許多是非來!”
    喜兒苦笑著說道。
    繼而又轉過頭,將小路子抱在懷裏,柔聲說道,“娘要走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幹爹是真心對你好!你不要因為娘的事怨他!好好聽他的話!你以後在宮裏的日子會很好過!”
    小路子默默的流著淚,心裏明白喜兒要幹什麽,卻也找不出理由來阻止她,心想,若是讓她幹幹淨淨的死了,或許比現在這樣更好。
    說完便輕輕放開了小路子,緩緩的踏上水井邊緣。
    淒涼的月光照印在喜兒單薄的身影上,後院的四周靜悄悄的,偶有幾聲蟲鳴,也好像是在為美人即將逝去而感到悲傷。
    幽暗的月光倒射在昏暗的後院中,將喜兒孤單的身影無限拉長。
    小路子靜靜的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看著這個可悲可歎的女子,看著她幽怨的身影,哀怨的臉龐,默默的流著眼淚。
    他不能去阻止她,他也阻止不了她。
    更可況,他根本就不想阻止她!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幫助她!他救不了她!
    他突然間很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還是一個小孩子!
    如果現在,他並不是一個小孩子,而是一個大人!那麽,他或許就有能力保護她,甚至可以帶著她逃走!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留我殘軀,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喜兒站在井案邊,喃喃自言便低聲哼唱著。
    小路子靜靜的看著喜兒,眼淚一滴又一滴的直往下滴,忽然間,他仿佛看見喜兒對著自己笑了,笑得好美!
    他這一生,再沒有見過比喜兒笑的更美的女子!
    這樣美的笑,他這一生,也隻見過這一次!
    因為下一秒,喜兒就頭也不回的跳進了水井中!
    小路子的心劇烈的疼痛起來,這樣美的人,這樣美的笑,就這樣從他眼前毫不留情的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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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兒就這樣從他眼前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淒涼的月光仍然照印在昏暗的後院中,悲傷的蟲鳴也在繼續演奏著隻有自己才能聽懂的旋律!
    隻是小路子的世界,卻在這一瞬間天翻地覆!
    一切就好像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隻有小路子才知道,有一個人從這個世上毫不留情的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就好像一抹灰塵,被人輕輕的擦去,不留一絲痕跡!
    人,豈非本就是這樣!
    赤條條的來!赤|裸裸的去!
    留下了什麽,又帶走了什麽!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小路子靜靜的站在水井旁,整個人似乎已經呆掉了,他轉過身,四下裏環顧了一眼空蕩蕩的後院,又盯著水井一直發呆。
    井裏沒有一點聲響,喜兒就好像一塊石頭一般,“撲通”一聲掉了下去,然後就再也沒有一絲聲響!
    沒有呼救,沒有掙紮!
    小路子笑了,心想,她一定走得很安詳,很快樂吧?所以她才會走得那麽安靜,所以她沒有掙紮,沒有呼救。
    因為她沒有痛苦!
    小路子緩緩走到水井旁,坐下,探著身子往水井中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但卻能瞧見昏黃的月光照射在水麵時反射出的淡淡磷光,淡藍色的磷光,就好像淡藍色的火焰一般,在水中輕輕的燃燒著。
    小路子心中一陣悲哀。
    在這波瀾不驚的水麵下,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是比他親娘都還要對他好的女人!
    他的親娘,為了錢,把他賣進宮做太監。
    而這個女人,卻可以為了他而挨打。
    此時此刻,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親娘到底在哪裏,但是他卻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就在水井中,靜靜的待在水麵之下。
    或許現在,她也在靜靜的看著自己,就跟自己在靜靜的看著水麵之下的她一樣。
    寒風吹過,掃在小路子單薄的脊背上,他突然覺得冷,鑽心刺骨的冷!冷的讓人牙關打顫!冷的直入骨髓!
    他抬起頭,看著昏暗的月光,忽然間,他仿佛聽到了女子的低哼聲,這聲音在緩緩的重複著一句話。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留我殘軀,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這句話輕輕的徘徊在小路子的耳邊,他忽然笑了,對著波光淋漓的水麵輕聲說道,“娘,你一路好走,小路子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必為我擔心。”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女子的輕笑聲。
    這是娘在笑吧?她聽見了我的話,一定很高興吧?小路子這麽想著,眼中又開始不停的流下眼淚。
    “娘,願你來世投身一戶好人家,不要再進宮做宮女了…”
    小路子對著空蕩的水井急聲呼喊著,他知道喜兒現在就在水井之下,他也知道她一定能夠聽見他說的話。
    就在這時,從水井之下忽的飛出了一隻通體幽藍的蝴蝶,好大的蝴蝶,好美的蝴蝶,小路子這一生再也沒見過比這更美的蝴蝶。
    蝴蝶自水井中飛出,歇在一叢野花上,兩隻帶斑點的翅膀不時扇動著,那如網的金色脈絡熠熠閃光,那一對淺藍的觸須,纖細得像雲錦。
    小路子忽然想到喜兒生前說過的話。
    “喜兒此生福薄命淺,但願死後能夠化為一縷蝶魂,常伴他左右…”
    小路子輕輕走到野花叢旁,靜靜的看著蝴蝶,緩緩伸出了右手,蝴蝶忽的就從野花叢上離開,在半空中盤旋了片刻,輕輕的降落到小路子的右手之上。
    停頓了片刻,便又翩然飛起,仿佛帶著幾分不舍,在小路子的身旁依依不舍的繞了幾圈,這才煽動著碧藍的翅膀,翩然離去,朝著清幽宮的方向緩緩飛去。
    小路子哭了,愣愣的看著翩然飛走的蝴蝶,終於哭出聲來。
    “娘,願你能夠常伴心愛之人左右,願你能夠心願得償,願你來世投身一戶好人家…”
    小路子對著蝴蝶離去的方向大聲呼喊著。
    這個女子就這樣從他的生命中徹底的消失了,就好像一隻美麗的蝴蝶一樣,煽動著碧藍色的翅膀,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
    夜風吹過,輕輕的掃在男子的麵龐上。
    人,已醉。
    桌案上還橫七豎八的散落著十幾個空酒壺。
    男子早已醉了,伏在桌案上,嘴裏喃喃自語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寒刀一般的夜風狠狠的掃在男子的背脊上,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但是卻任然沒有醒來。
    就在此時,一隻通體碧藍的蝴蝶從漆黑的夜空中翩然飛下,輕輕的降落到男子寬闊的脊背上,久久不願不離去。
    蝴蝶慢慢的煽動著翅膀,停留在楊大力的脊背上。
    睡夢中的楊大力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輕笑,仿佛夢見了什麽愉快的事。
    蝴蝶又飛了起來,輕輕的落在楊大力的唇上,仿佛在輕輕的吻著他。
    就在此時,身著一身淺藍色紗衣的女子朝著院中走來。
    寒風吹過,帶起衣袂飄飄,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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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靜靜的看著伏在桌案上昏睡的楊大力,又看了看桌案上亂七八糟散落的空酒壺,苦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蝴蝶仿佛被驚動了一般,從楊大力的嘴唇上離開,翩然飛起,卻又停在楊大力的脊背上,不肯離去。
    唐賽兒緊緊的看著停留的楊大力脊背上的蝴蝶,心中一陣疑惑,這個季節,幾乎看不見蝴蝶,這樣寒的夜裏,怎麽會有一隻蝴蝶呢?
    這隻蝴蝶為什麽停在楊大力的背上,不願離去?
    唐賽兒對著蝴蝶輕輕的伸出了右手,蝴蝶仍然靜靜的停駐在楊大力的脊背上,似乎不願離去,過了許久,方才翩然飛起,慢慢的飛到唐賽兒的手中,緩緩停下。
    唐賽兒緊緊的看著蝴蝶,蝴蝶仿佛也在靜靜的看著她。
    過了許久,唐賽兒方才釋然一笑,對著蝴蝶輕聲說道,“是你嗎?”
    蝴蝶煽動著翅膀,仍然靜靜的停駐在唐賽兒手心。
    “是你吧。”
    唐賽兒悠悠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你要走了是嗎?是來看他最後一眼的?”
    唐賽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一絲不舍。
    “走了也好,走了幹淨!你且走吧!願你來世能夠投生一戶好人家!”
    唐賽兒惋惜著說道。
    蝴蝶輕輕拍動著翅膀,從唐賽兒手心中飛出,卻又不肯離去,繞著昏睡中的楊大力一直打轉,急切的煽動著翅膀,仿佛在表達著什麽。
    唐賽兒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擔心他,怕他一直睡在這裏會著涼,你放心,我這就扶他回房休息。”
    說完便走到楊大力身前,吃力的將楊大力扶起,一步步朝著房中走去。
    蝴蝶閃動著翅膀,在半空中徘徊著,一直跟在唐賽兒身後。
    唐賽兒終於將楊大力扶回床上,又替他脫了鞋襪,拉過一旁的被子替他蓋好,蝴蝶這才停了下來,降落到楊大力的嘴唇上,不願離開。
    “你該走了。”
    唐賽兒輕聲說道。
    蝴蝶拍了拍翅膀,卻不肯離去。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你且去吧!”
    唐賽兒笑著說道。
    蝴蝶這才從楊大力的嘴唇上慢慢飛起,戀戀不舍的圍著楊大力繞了幾圈,這才撲騰著碧藍色的翅膀,從窗邊飛了出去,不多時,便消失不見。
    唐賽兒站在窗邊,靜靜的盯著漆黑的夜空看了許久,終於悠悠的歎息了一聲,道,“今日化蝶我憐你,他日我死誰憐我?”
    話畢,懷著滿腹心事,猶自走回房中歇息。
    深夜,寒風掃在鄧才脊背上,激起一陣寒意。
    今夜,他被幾個官員拉住,喝了點酒,此刻,有點微醺,邁著醉步緩緩走回家中。
    走回房中,但見房中空空如也,鄧才心中一驚,酒意立刻醒了七八分,趕緊奔到小路子的房中。
    還是沒有人!
    鄧才心中一陣疑惑,又奔到後院,這才瞧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水井旁。
    “兒子?是你嗎?”
    鄧才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問道。
    小路子輕輕的嗯了一聲,鄧才這下放下心來,慢慢走到小路子身旁,道,“這麽晚,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做什麽?快過來,很危險,你娘呢?”
    “我娘跳到井裏去了。”
    小路子這才慢慢的回過頭,紅著眼眶,咬著牙一字一頓沉聲說道。
    鄧才一聽這話,酒意全醒,渾身猛地一顫,一下子撲到井邊,愣愣的看著波瀾不驚的水麵,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半晌,眼中緩緩淌下一行淚來。
    “死了,死了…”
    鄧才看著水井,喃喃自語道。
    “死了好,死了幹淨…”
    鄧才輕聲說道。
    小路子抬起頭,怨恨無比的盯著鄧才,心想,我娘死了,你不僅沒有半分愧疚!竟然還說得出這種話來!
    “死了好,死了好,以後我再也不用擔心她背著我偷人了…”
    鄧才笑著說道,伸手將麵上的淚水抹去,拉起小路子,道,“晚了,回房睡吧,你放心,我明天就叫人來把她的屍身撈上來,給她修個墳。”
    “不!”
    小路子猛的一下子甩開了鄧才的手,怒聲喝道,“我不許你再去碰她!不許任何人再去碰她!就讓她安安靜靜的待在水井中吧!”
    鄧才登時愣住,盯著憤怒的小路子看了半天,終於歎了口氣,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這是你說的!你說話要算話!”
    小路子怒聲說道。
    “兒子,爹已經沒有你娘了,再不能沒有你,以後咱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你說的話,爹都答應。”
    鄧才蹲下身來,緊緊的抱住小路子,輕聲說道。
    小路子一聲不吭,眼也不眨的盯著沉默的水井一直看,一直看…
    “兒子,回房睡吧。”
    鄧才歎了口氣,輕輕拉住小路子的右手,便往房中走去。
    將小路子帶回房中,替他蓋好被子,看著他沉沉睡去,鄧才這才舒了一口氣。
    爾後一個人悄悄的走到後院,坐在水井旁,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麵,低聲說道,“老婆,你走了,終於走了…,走了好,走了好…,以後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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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歎了口氣,又道,“你我有緣無分,我雖做了你的丈夫,卻是個太監,始終給不了你想要的,但願來生我們再續今生未了之緣…”
    一晃眼便過去了數月有餘,晉妃的肚子也眼看著越來越大,可是卻遲遲沒有誕下龍子,隻有晉妃自己心裏才清楚。
    腹中胎兒如今隻有八個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誕下龍子!
    “娘娘,真的要用藥催產?”
    王禦醫站在床邊,輕聲問道。
    “沒辦法了,太後那邊就快起疑了,雖說腹中胎兒如今隻有八個月,可是在太後心裏,已經有十個月了,若是本宮懷胎十二月才誕下龍子,到時候一定會教人起疑。”
    晉妃沉聲說道。
    “可是…催產的話,娘娘和腹中孩兒都可能有危險…,此事風險實在太大…”
    王禦醫輕聲說道。
    “沒辦法了!若是本宮再不誕下龍子!太後一定讓別的禦醫來給本宮診脈!到時候若是被人瞧出來本宮其實隻有八個月的身孕!到時候隻怕死的不止你我,還有我的父兄,也會被牽連。”
    晉妃歎息著說道。
    “哎…”
    王禦醫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來吧!不冒點風險,如何成大事。”
    晉妃咬了咬牙,沉聲說道。
    王禦醫歎息了一聲,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季明禮,瞧見季明禮對著自己點了點頭,於是便將心一沉,從藥箱中拿出催產的藥包,交給香兒。
    香兒接過藥包,急急忙忙的便去熬藥了。
    不多時,便見香兒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湯藥走了進來,走到床邊,將藥碗遞給晉妃,晉妃伸手接過藥碗,心中也猶豫了片刻。
    不行,我寧願死!也不願被人瞧不起!若是不能淩駕於六宮之上!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晉妃把心一沉,仰頭便將湯藥盡數喝下。
    登上後位,也不過是為了離他更近一些罷了…
    片刻之後,隻覺小腹處一陣細微的絞痛,就好像有人拿著一雙筷子在小腹中攪來攪去一樣,晉妃忍不住輕聲呻吟起來。
    “娘娘,忍住,過一會便會在藥力作用下開宮,到時候會更痛。”
    王禦醫歎息著說道,繼而轉過頭,對著香兒道,“一會開宮的時候娘娘會嘔吐,你去找一個盆子來。”
    香兒應了一聲,趕緊奔了出去,不多時手裏便捧著一個玉盆,看著晉妃臉色越來越蒼白,惶恐的站在一旁,緊緊的盯著晉妃。
    絞痛感越來越強烈,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劇烈的陣痛,一波又一波強烈的劇痛席卷而來,猶如巨大的浪潮般將晉妃狠狠淹沒。
    “啊!”
    晉妃終於忍不住痛叫出聲,叫聲慘烈無比。
    “淳兒!”
    季明禮心中一痛,趕緊坐到床邊,將晉妃抱在懷裏,希望能夠減輕她的疼痛。
    心想,不管這麽說,她腹中懷的始終是我的孩子!她現在受苦!也是因為肚子裏有我的孩子!若是能夠減輕她的痛苦,哪怕讓我來替她受苦也行!
    豆大的汗珠從晉妃的麵頰上滾落,仿佛有一隻無情的大手,在她的肚子裏攪來攪去,突然間,隻聽晉妃下體傳來“噗”的一聲,仿佛盛滿水的袋子被人一下子捏破了一般的聲響,香兒趕緊將手中玉盆遞到晉妃麵前,晉妃抓著玉盆,“哇”的一聲,便吐了個天昏地暗。
    不一會兒,就吐得隻剩胃液了,又幹嘔了幾下,放才停住。
    晉妃虛弱的癱倒在季明禮懷中,再也沒有半分力氣。
    香兒趕緊將玉盆遠遠的放到一旁,將錦帕在熱水盆中洗幹淨,這才走上前,替晉妃將嘴角擦幹淨。
    “好了,子|宮開了!羊水也破了!娘娘千萬不要鬆懈!這才隻是開始。”
    王禦醫將晉妃的雙腿打開,看了一眼,沉聲說道。
    又轉過,對香兒道,“多去燒些熱水來,越多越好,一會兒要用。”
    香兒應了一聲,趕緊跑出去燒熱水了。
    晉妃隻覺劇痛萬分,恨不得立刻死去,眼淚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平時那麽堅強,那麽倔強的一個女人,從來不肯在外人麵前示弱,不管在誰麵前,都不曾落過一滴眼淚的倔強女人。
    現在竟然哭了。
    “我好痛,我好痛,我受不了了。”
    小腹中劇烈的疼痛將晉妃僅有的一絲理智狠狠打破,此刻她虛弱的癱倒在季明禮懷中,就像一個溺水的人。
    “娘娘,堅持住!你若此刻就放棄,那麽一切就都白費了。”
    王禦醫輕聲勸慰道。
    晉妃一聽這話,立刻打起了精神。
    王禦醫笑了笑,道,“這就對了,娘娘放鬆,呼氣,吐氣。”
    晉妃點了點頭,照著王禦醫的話去做,都是下身卻仿佛被某種巨大的張力撐破了一般,劇痛無比!
    痛!
    除了痛!
    還是痛!
    晉妃一邊嚎哭著,一邊照著王禦醫的話默默的使力,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堅強的信念在默默的支撐著她。
    那就是,登上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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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越來越多,從晉妃的下體不斷溢出,沾滿了整個床單,猶如噴灑般盡數湧出。
    “啊!”
    感覺到下身仿佛被撕裂了,火燒火辣的疼痛,晉妃痛哭著,隻怕世上最殘忍的酷刑!也比不上此刻更痛!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整個延喜宮都不斷回蕩著晉妃慘絕人寰的哀嚎,所有宮女太監都默默的站在門外,膽戰心驚!
    兩名太監守在殿外,不準任何人進內。
    香兒顫抖著雙手,驚恐的看著晉妃不斷噴湧出鮮血的下體,一張小臉被駭的麵無人色,眼淚一顆顆的滾落而出。
    季明禮眉頭緊皺,緊緊的抱著晉妃,心中默默的期盼著,這一切趕快過去。
    王禦醫則伏在晉妃下身,目不轉睛的盯著晉妃的下體,不時的說一句,“呼氣,吐氣,加油,放鬆。”
    晉妃伸出了左手,慌亂的摸索著,想要抓住什麽。
    香兒趕緊握住了晉妃的左手,道,“娘娘,香兒在這,香兒會一直陪著娘娘,娘娘要加油啊,不要放棄,孩子就快出來了!”
    晉妃虛弱的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忽然,一陣劇痛席卷而來,她死命的握住了香兒的手,忍不住尖聲嚎叫起來。
    香兒心中一陣淒涼,心想,若是娘娘就這樣死了,那我以後該怎麽辦!
    忍不住也跟著大聲嚎哭起來。
    晉妃即將臨盆的消息早已從延喜宮傳到了太後耳中,太後早已被驚動,此刻正和眾人一起,惶恐不安的侯在殿外,聽著殿內不時傳出的淒厲慘叫和痛苦聲,太後恨不得立刻衝進去,但是卻強忍住了這個念頭。
    此事,忽然聽見殿內傳來這麽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聲,太後整個人差點跌倒,幸好一旁的太監緊緊的攙住了她。
    “怎麽辦!怎麽辦!會不會有事!怎麽會叫的這麽慘!”
    太後沒有懷過身孕,所以也沒有生過孩子,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到底有多痛。
    “您別擔心了,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的!可能娘娘打小嬌生慣養,所以一時受不住這個疼!”
    一旁的蘇嬤嬤輕聲安慰道。
    “胤仁呢!這個兔崽子呢!怎麽還不過來!他的兒子馬上就要生出來了!他現在人在哪裏?”
    太後怒聲罵道。
    “皇上他,前天就出宮了…”
    一旁的太監低聲說道。
    “豈有此理!晉妃此刻生死未卜,他竟然在這個時候給哀家出宮!這麽喜歡出宮,幹脆這個皇上也不要做了!出宮去做個平民百姓豈不是更加逍遙自在!”
    太後怒聲罵道。
    “好了,您稍安勿躁!裏麵也叫了這麽久了,我看也快了!您就等著抱孫子吧!”
    蘇嬤嬤笑著說道。
    太後這才稍微舒了口氣,冷哼了一聲,一旁的幾名太監趕緊.合力抱過來一張雕花木椅讓太後坐下。
    “出來了!出來了!”
    王禦醫興奮的大叫道,顫抖著雙手,從晉妃下體抱出一個小嬰兒,將小嬰兒倒提在手中,對著小嬰兒嬌嫩的臀部“啪啪啪”打了三下。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從殿內傳來!
    猶如黑暗中傳來的第一道曙光一般!
    透徹人心!
    嬰兒清脆的啼哭聲將延喜宮沉悶的氣氛狠狠打破!
    太後趕緊從雕花木椅中站起,兩名太監趕緊將門打開,太後顫抖著身子,在眾人的攙扶下朝著殿內急奔而去。
    剛一奔進前殿,就叫王禦醫和香兒兩人蹲在床邊,手裏抱著一個小嬰兒,正在用熱水給小嬰兒擦洗身體。
    “男孩女孩?”
    太後急聲問道。
    “回太後的話!是個小皇子!”
    季明禮朗聲答道。
    太後喜笑顏開,趕緊走上前,這才想起了晉妃,看著晉妃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似已沉沉睡去。
    “晉妃怎麽樣了?”
    太後急聲問道。
    “回太後的話!娘娘太過疲乏!剛一誕下龍子便沉沉睡去!並無大礙,隻要下官好好替娘娘調理一段時日便可!”
    王禦醫恭聲答道。
    太後這才放下心來,走到王禦醫麵前,雙眼緊緊的看著水盆中的小嬰兒。
    “趕緊讓哀家抱抱!”
    太後急不可待的伸出了雙手,王禦醫將小嬰兒的身子輕輕擦幹,小心翼翼的放到太後手中。
    太後輕輕的抱著小嬰兒,仿佛抱著這世上最珍貴的珍寶一般,看著小嬰兒緊緊皺在一起的小臉,太後高興萬分。
    懷裏抱著小嬰兒,低下頭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頭來,已然淚流滿麵。
    自從晉妃誕下龍子後,南楚後宮的勢力便又重新洗牌,此時的南楚,儼然已是蘇氏一族的天下!
    晉妃躺在床榻上,懷裏抱著剛出生一月的小嬰兒,嬰兒躺在母親的懷裏,貪婪的吸|吮著甘甜的乳汁。
    “皇上還沒回來麽?”
    太後坐在床邊,轉過頭對著一旁跪著的小太監問道。
    “回太後的話!皇上還沒回來!”
    太監恭敬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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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有此理!”
    太後怒聲罵道。
    “姑母,都快一個月了,皇上也不見回宮,孩子的名字怎麽辦?若是皇上一年都不回宮,那這孩子豈不是一年都沒有名字?”
    晉妃輕輕撫摸著懷中嬰兒的小腦袋,歎息著說道。
    “不必等他來給孩子取名字了!哀家來取!以後這孩子就叫胤幀!”
    太後擺了擺手,怒聲說道。
    “姑母,這皇太子之位…”
    晉妃小心翼翼的問道。
    “也不必等他回來了!明日便冊封!從此胤幀就是南楚的皇太子!”
    太後手一揚,沉聲說道。
    “謝姑母!”
    晉妃笑著說道。
    “哀家承諾過你的事,就一定會實現!哀家還答應過你,倘若你誕下龍子,哀家就讓你做南楚的皇後!哀家也沒有忘記!”
    太後笑著說道。
    “謝姑母!”
    晉妃眼中滿是掩不住的驚喜,如今她順利誕下了皇子,皇後之位根本就是囊中之物!
    “你放心!等你身子養好一點,哀家就冊封你為南楚皇後!”
    太後笑著說道。
    晉妃笑了笑,心中卻在暗暗的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
    殺人滅口!
    如今既已誕下龍子!那麽季明禮和王禦醫父子倆留著也沒什麽用了!留著他們!隻能是個禍害!
    所有對孩子!對自己有威脅的人!
    統統都要除去!
    就算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也一樣!
    屋內氣氛異常沉重!
    季明禮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女子,又轉過頭看了看身旁坐著的父親,目光又移到晉妃懷中的嬰兒身上,再也移不開。
    “來,這是本宮賜給你們父子的美酒,趕快喝下。“
    女子笑顏如花,纖手輕輕拿起酒壺,在兩人杯中斟滿了美酒。
    酒雖美,卻有毒!
    王禦醫和季明禮相視一笑,眼裏盡是淡然。
    “我想抱抱我兒子。”
    季明禮笑著說道,對著晉妃伸出了雙手。
    晉妃微微一愣,隨即站起身來,將懷中嬰兒輕輕交到季明禮懷中。
    季明禮小心翼翼的抱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眼眶頓時泛紅,呆呆的盯著嬰兒看了許久,終於歎了口氣,將嬰兒小心翼翼的交到香兒手中,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
    “爹,孩兒先去了。”
    季明禮轉過頭,對王禦醫說道。
    “恩,如今你也有兒子了,我們王家和季家也算後繼有人!九泉之下,我也能坦然麵對你的父親了!如今也算了無牽掛!”
    王禦醫笑著說道。
    “恩,原本還有幾分不甘,但是為了孩子的前途,一切都值得。”
    季明禮笑著說道。
    一旁的晉妃和香兒聽見這番話,卻早已驚呆!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想要殺人滅口!
    既然知道這是毒酒!既然知道喝了必死無疑!為何如此淡定!
    為何…
    晉妃心中一陣疑惑,驚詫的看著兩人,就在季明禮剛想將杯中毒酒喝下之時,晉妃突然神使鬼差般大叫了一聲,“不要喝!有毒!”
    香兒站在一旁,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心想,這毒酒不就是你賜給他們的嗎!為何現在卻又攔住他們!
    心中一驚,難道娘娘竟然愛上了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
    季明禮笑了笑,看著晉妃,道,“我知道有毒。”
    晉妃眼中緩緩躺下一行清淚,伸手將王禦醫和季明禮手中的酒杯狠狠打落在地,哭著說道,“既然知道有毒!你們父子倆為何還要喝!你們是傻子麽?”
    季明禮淡淡一笑,道,“為了這個孩子!為了讓他的母親能夠安下心來,好好的將他撫養成人!為了孩子能夠有個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晉妃心中一陣絞痛,抬起頭,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男子,想起那些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起這個男人曾經對自己是多麽的溫柔體貼!
    眼中的淚水不斷的流淌出來!
    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竟然對這父子倆產生了感情!她,對他們,下不了手!
    晉妃笑了,流著淚。
    在這後宮之中!竟然還有她蘇晉淳下不去手殺的人!
    “你們…走吧!”
    晉妃揮了揮手,轉過後,背對著他,不再看季明禮一眼。
    “娘娘!”
    香兒懷裏抱著胤幀,急聲喊道。
    她不明白晉妃為何要放過季明禮父子倆,不是說好了,一旦誕下龍子,便立刻將這父子倆滅口,永絕後患麽?
    她不明白一向心狠手辣的晉妃,為何會突然心軟!
    因為她沒有做過母親!
    若是有一天,她也成為一個母親,那麽她也一樣會對孩子的父親下不了手!
    就像晉妃現在一樣!
    “走!趕緊走!在本宮改變主意之前!離開京城!”
    晉妃沉聲說道。
    “娘娘!不能放他們走!”
    香兒急聲叫道。
    “住嘴!”
    晉妃狠狠瞪了香兒一眼,香兒立刻閉上了嘴,低下頭,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胤幀,默默的坐到床邊,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娘娘不後悔?”
    王禦醫笑著問道。
    “在本宮後悔之前!趕緊走!”
    晉妃沉聲說道。
    “淳兒,我走了,希望你能好好將我的兒子撫養成人,教導他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季明禮喃喃說道。
    “我會的,你們走吧。”
    晉妃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眼角卻還是躺下了一行清淚,轉過頭,淡淡的看著季明禮,不帶一絲感情,淡淡的說道。
    季明禮這才攙住了王禦醫,父子倆緩緩的離開了前殿,離開了延喜宮。
    也離開了皇宮。
    看著季明禮慢慢消失不見的身影,晉妃再也忍不住,終於哭出聲來,眼淚一滴滴的滾落而出。
    “娘娘…”
    香兒懷裏抱著胤幀,愣愣的看著晉妃,輕聲呼喊道。
    “把太子抱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晉妃抽泣著說道。
    香兒應了一聲,抱著胤幀,慢慢的走了出去,將門掩好,餘下晉妃一人獨自坐在桌邊。
    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終於還是對他下不了手吧。
    晉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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