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灰燼 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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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五年深秋,上海法租界的雨下得綿密。陸明遠把黑色禮帽往下壓了壓,雨水順著帽簷滴在深灰色風衣上。外白渡橋下的黃浦江水泛著腥氣,巡捕房的煤油燈在雨幕裏晃出昏黃的光暈。
"探長,在這兒。"老張掀開油布,青白的麵容在燈下泛著詭異的光。女屍穿著舊式嫁衣,金線繡的鳳凰折了半邊翅膀,脖頸處暗紅的勒痕像條扭曲的蜈蚣。陸明遠蹲下身,冰涼的指尖掠過死者耳後——果然,那朵指甲蓋大小的紅蓮紋身在雨裏紅得發亮。
沈佩瑜把相機藏進手提包,混在圍觀人群裏數到第七個煙蒂時,終於等到巡捕房的人抬走屍體。她踩著水窪往後退,後腰突然撞上硬物。
"沈小姐對屍體也這麽感興趣?"陸明遠的聲音裹著雨絲鑽進耳朵。他手裏轉著個黃銅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沈佩瑜看見他袖口沾著半片金箔——是嫁衣上掉落的鳳凰尾羽。
子夜時分的廣慈醫院停屍房泛著福爾馬林的酸味。沈佩瑜摸黑掀開第三張白布,煤油燈照見女屍青紫的指尖。正要湊近細看,玻璃窗突然映出人影。她吹滅燈火滾進床底,軍靴踏地的悶響震得耳膜發顫。
"三浦先生,驗屍報告要改成心髒麻痹。"是法國領事館的懷特醫生。生硬的中文混著紙張翻動聲,"但脖頸勒痕..."
"大日本帝國需要的是聽話的租界。"日語帶著關西腔調,"就像你們需要鴉片船順利靠岸。"金屬器械叮當落下,沈佩瑜屏息數到兩百,直到血腥味裏滲進一絲茉莉香——是女屍指甲縫裏的香膏。
晨霧未散,沈佩瑜在霞飛路轉角撞見賣花女小桃紅。竹籃裏白蘭花瓣上凝著露水,底下壓著張泛黃戲票。"天蟾舞台《遊園驚夢》,戌時三刻。"小桃紅塗著丹蔻的指甲劃過票根,腕間銀鐲刻著星芒圖案,與昨夜女屍手背的淤痕分毫不差。
陸明遠在巡捕房檔案室翻到第十三個卷宗時,懷特醫生的屍體漂在了蘇州河。英國總領事夫人的珍珠項鏈纏在腫脹的手腕上,解剖刀插在心口,刀柄刻著日本商會標誌。鎖著的抽屜裏,沈佩瑜拍下的紅蓮紋身照片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半張燒焦的地契——法文標注的地址正是二十年前聖瑪利亞女校舊址。沈佩瑜在天蟾舞台的雕花梁柱上蹭掉掌心血跡。後台飄來的茉莉香裏混著硝石味道,她貼著斑駁的牆紙挪動,突然聽見金屬碰撞的脆響。
"戌時三刻可不是看戲的時辰。"小桃紅的聲音從鏡中傳來。更衣鏡緩緩移開,露出整麵牆的德製精密儀器。沈佩瑜注意到恒溫箱裏排列著琥珀色安瓿瓶,標簽上的骷髏標誌讓她想起租界實驗室爆炸案的通告。
二樓包廂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佩瑜抓起桌布蒙住煤油燈,在驟然降臨的黑暗裏聽見懷表的滴答聲。這節奏太過規律——是炸彈計時器!她撲向暗室角落的木箱,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管,德文刻著"zundverz?gerung延時引爆)"。
戲台坍塌的瞬間,沈佩瑜抓住幕布上的銀線。斷裂的吊燈擦過臉頰,在最後的光亮裏,她看見陸明遠將燃燒的紙卷扔進包廂壁爐。火舌吞沒的殘頁上,赫然是巡捕房失蹤的驗屍報告。
陸明遠在聖瑪利亞女校的聖母像底座摸到粘稠液體。軍用防毒麵具的濾罐已經泛黃,地下實驗室的解剖台上積著黑色血垢。當他用鑷子夾起燒焦的日記本殘頁時,通風口突然灌進腥風。
"陸探長好興致。"法國領事羅貝爾的皮鞋踩在生鏽鐵梯上,身後巡捕的槍口微微發顫,"把那個中國女人和實驗數據交出來,巴黎方麵可以讓你當警務處..."話音未落,陸明遠反手擲出手術刀,正中巡捕咽喉。
焚燒爐騰起的青煙裏,沈佩瑜父親沈仲年的簽名在捐款清單上若隱若現。1921年7月13日,正是法租界滅門案發生前三天。陸明遠忽然想起今晨截獲的密電:"紅蓮將於月全食之日綻放"——明晚十一點十七分。
沈佩瑜在昏迷前咬破了衣領的氰化物膠囊。小桃紅的水袖絞緊脖頸時,她終於看清對方鎖骨處的烙印: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的櫻花徽章。戲台地板裂開的縫隙裏,齒輪組正帶動八個方向的銅管轉向租界各大舞廳。
"你知道為什麽選《遊園驚夢》嗎?"小桃紅染血的指尖撫過沈佩瑜耳後,"杜麗娘還魂那折戲,正好夠毒氣蔓延到跑馬場。"她突然劇烈咳嗽,皮膚下的紅蓮紋路瘋狂蠕動,眼白變成詭異的琥珀色。
陸明遠割斷銅管時,軍用硝酸甘油濺在西裝袖口。舞台下方的總控室布滿德日雙文標識,沈佩瑜癱坐在操作台前,手裏攥著半張發黃的全家福——十年前慘案現場也出現過同樣的相框。陸明遠拽著沈佩瑜潛進黃浦江時,懷表指針正好劃過月全食的猩紅光暈。沉船鏽蝕的舷窗裏飄出成群水母狀發光體,竟是日本海軍培育的熒光菌株——這些致命微生物遇水蒸氣就會爆發式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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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碼是紅蓮綻放的時間。"沈佩瑜用匕首撬開氣密艙門,她父親遺留的懷表背麵刻著經緯度算式。當陸明遠把懷表嵌入控製台凹槽,顯示屏突然亮起德文警告:giftgas freisetzung in 5 inuten毒氣釋放倒計時五分鍾)
艙內突然響起三味線琴聲。穿白大褂的日本女軍官從菌類培養罐後轉出,她脖頸的紅蓮紋身正在滲血:"沈小姐,令尊當年若肯交出噬菌體配方,也不必被製成活體培養皿了。"沈佩瑜的匕首哐當落地——培養液裏懸浮的正是她"車禍身亡"父親的臉。天蟾舞台地底的銅管開始震顫。陸明遠扯開風衣內襯,特高課證件甩在操作台上:"關東軍第七研究所的毒氣配方,換租界所有日本間諜名單。"女軍官的笑聲戛然而止,她背後的菌類培養罐突然爆裂,熒光液體裹著沈仲年的屍體撲向控製台。
沈佩瑜抓住懸垂的消防斧劈開電纜,倒計時暫停在0047。菌絲順著她的手腕瘋長,皮膚下浮現出與父親相同的基因鎖紋路——原來她才是真正的活體解毒劑。陸明遠突然朝她開槍,子彈擦過耳畔打碎身後的菌株儲存罐。
"當年在聖瑪利亞女校..."陸明遠邊換彈夾邊退向氣密艙,"你父親給我的最後指令,是確保你活到能自主激活免疫係統的年紀。"月全食最濃烈的時刻,沈佩瑜躍入毒氣混合艙。熒光菌株在她血管裏綻放成蓮花狀光斑,基因鎖紋路逆向漫延至整艘沉船。黃浦江麵騰起紫色煙霧,租界所有紅蓮案死者脖頸的紋身同時發光,毒素在空氣中凝結成晶粉簌簌墜落。
陸明遠在江心島監獄爆炸前十分鍾登上英國郵輪。船艙底層傳來小桃紅的慘叫——她試圖私藏的硝酸甘油試管被菌絲引燃。沈佩瑜的記者證漂在油汙裏,證件照背後有一行新添的小字:"紅蓮謝盡處,灰燼有餘溫。"
三個月後,《申報》角落登了則訃告:法租界巡捕房探長陸明遠因癆病逝世。當夜有黑衣女子在聖尼古拉斯教堂點燃三支線香,祭壇暗格裏,特高課密檔正被熒光菌絲緩緩吞噬。租界大自鳴鍾內部齒輪刻滿紅蓮案死者姓名,鍾擺裏封存著沈仲年研發的終極噬菌體
蘇州河打撈起的德軍懷表持續顯示倒計時,表盤背麵浮現出沈佩瑜的基因圖譜
日本領事館檔案記載陸明遠真實身份為中日混血兒,其生母是關東軍第一批毒氣實驗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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