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茶疑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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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衝城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青灰色的城牆像一條沉睡的巨蟒。段雲生站在山坡上遠眺,七天前他逃離這座城市時,還是個為父奔喪的孝子;如今歸來,卻成了手握驚天秘密的亡命之徒。
    身旁的白竹沉默地擦拭著手槍。趙鐵山的屍體被他們安葬在怒江邊的一處隱秘山坡,墳前隻立了塊無字石碑。這個救了她性命的馬幫漢子,到死都沒等到她喊一聲"爹"。
    "我們從南門進去。"白竹收起槍,"趙金虎死了,但他的副官王彪還在,巡防營肯定在搜捕我們。"
    段雲生摸了摸藏在懷中的玻璃瓶——血茶樹的汁液已經凝固成膠狀,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自從離開血茶穀,他每晚都做同一個夢:那棵妖異的紅樹在呼喚他,聲音既像父親,又像祖父。
    "分開走。"他突然說,"我去警署找馬德彪,你去找周掌櫃。他是父親的心腹,應該知道些什麽。"
    白竹眉頭微蹙:"你不信任我。"
    這不是問句。段雲生迎上她清冷的目光,想起趙鐵山臨死前的話——"完成你娘的遺願"。白竹身上有太多未解的謎團:她的槍法、她對血茶的了解、她看霍華德時的眼神...
    "我隻是覺得分頭行動更安全。"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白竹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記住,段雲生,無論發生什麽,血茶都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中——包括你那位署長朋友。"
    她鬆開手,轉身消失在晨霧中。段雲生摩挲著被捏紅的手腕,若有所思。
    南門的守兵比平日多了一倍,每個進城的人都要接受盤查。段雲生壓低帽簷,混在一隊馬幫中順利入城。騰衝的街巷依舊熙攘,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緊張感。他注意到不少商鋪門窗緊閉,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轉過一個街角,段雲生差點撞上一隊巡防營士兵。他閃進一條窄巷,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驚呼:"段少爺?"
    回頭一看,是段府的小廝阿昌,正拎著個菜籃子驚恐地看著他。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阿昌四下張望,壓低聲音,"府裏被巡防營翻了個底朝天,福伯被他們帶走了!說您勾結馬幫殺了趙統領..."
    段雲生心頭一緊:"福伯被關在哪?"
    "大牢裏。馬署長暗中照應著,暫時沒事。"阿昌從菜籃底層摸出個油紙包,"這是福伯讓我轉交給您的,說是老爺生前交代的。"
    段雲生接過紙包,入手沉甸甸的:"阿昌,你先回去,就當沒見過我。"
    與小廝分別後,他找了個僻靜處打開油紙包。裏麵是一本薄冊子和一把鑰匙。冊子扉頁上父親熟悉的筆跡寫著:"血茶研究實錄,癸酉年三月"。
    快速翻閱後,段雲生心跳加速。這是父親對血茶的詳細研究記錄!最後一頁記載著一個驚人發現:
    "...血茶毒性源於其中一種特殊生物堿,遇段氏血脈則轉化為無害物質。此或可解釋祖訓"唯段氏可近血茶"之由。然近日發現,英國人以化學方法仿製此轉化過程,雖不完全,已可大幅降低毒性..."
    父親早就發現了血茶的秘密!而且英國人真的找到了破解血脈限製的方法。段雲生想起霍華德臨死前的話——"我可以給你錢、權力..."那個瘋子確實差點成功了。
    警署後門的老槐樹下,段雲生等到了下值的馬德彪。署長見到他先是一驚,隨即拽著他閃進一條小巷。
    "你不要命了?"馬德彪壓低聲音,"王彪發了通緝令,說你勾結馬幫殺害趙金虎!全城都在抓你!"
    "趙金虎是死在血茶樹下的。"段雲生冷靜地說,"馬叔,我需要你幫忙。"
    馬德彪抹了把臉,眼中閃過掙紮:"雲生,這事水太深了。趙金虎背後不簡單,連省裏都有他的人。現在他死了,上麵震怒..."
    "我父親是怎麽死的?"段雲生突然問。
    署長一愣:"不是說了嗎,中毒..."
    "誰下的毒?為什麽?"段雲生逼近一步,"馬叔,你知道些什麽?"
    馬德彪眼神閃爍,最終歎了口氣:"你父親死前來找過我,說發現了一個大陰謀——有人在騰衝周邊秘密種植血茶,加工後運往上海、香港,甚至海外。"他四下看了看,"他懷疑幕後主使是"茶盟"。"
    "茶盟?"
    "一個神秘組織,控製著滇西大半的茶葉貿易。據說創始人是個清朝遺老,精通茶道與...巫術。"馬德彪聲音更低了,"最近兩年,茶盟與英國人走得很近。"
    段雲生想起霍華德和那批"改良"血茶。這一切都聯係起來了!
    "馬叔,我需要見福伯。"
    馬德彪猶豫片刻,終於點頭:"今晚子時,我值班。後門給你留著,但隻有一刻鍾時間。"
    離開警署,段雲生決定先去茶行找周掌櫃。父親的老搭檔或許知道更多關於茶盟的事。
    段氏茶行位於城南主街,是棟氣派的兩層木樓。段雲生繞到後巷,卻發現後門虛掩著,門框上有新鮮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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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拔出槍,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茶行內一片狼藉,貨架傾倒,茶葉撒了一地。地上躺著兩具屍體——都是茶行的夥計,喉嚨被利刃割開。
    二樓傳來細微的響動。段雲生屏息上樓,看見周掌櫃肥胖的屍體癱在書桌前,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翻找文件——白竹!
    "別動!"段雲生舉槍喝道。
    白竹緩緩轉身,手中拿著一遝信件。令段雲生震驚的是,她臉上沒有絲毫愧疚或驚慌,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冷靜。
    "你來得正好。"她晃了晃信件,"看看這個。"
    段雲生警惕地靠近,瞥見信件上的英文落款——霍華德!而日期就在兩周前,父親死後!
    "這不可能!霍華德早就..."
    "早就去了血茶穀?"白竹冷笑,"你太天真了。去血茶穀的"霍華德"隻是個替身。真正的霍華德一直在騰衝,就在英國領事館裏。"
    段雲生大腦飛速運轉。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血茶穀的一切都是個陷阱?但趙金虎確實死了,那棵血茶樹也真的...
    "你早就知道。"他突然明白過來,"你是霍華德的人!"
    白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曾經是。十二歲那年,我娘死後,霍華德找到我,說可以幫我報仇。"她舉起一封信,"但我發現,他才是該報仇的對象——他出賣了我娘,導致她被趙金虎的人殺害。"
    段雲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這個女人身上有太多謊言。
    "那你為什麽殺周掌櫃?"
    "不是我殺的。"白竹指向窗外,"凶手剛從後門逃走,穿黑褂子的那個。"
    段雲生衝到窗邊,果然看見一個黑衣人消失在巷口。他回頭審視白竹,她手上確實沒有血跡,而且從屍體狀態看,凶案應該發生在一小時前。
    "茶盟的人。"白竹遞給他一封信,"周掌櫃是他們的眼線,一直在監視你父親。"
    信上是簡潔的指令:"監視段氏父子,特別是血茶相關動向。必要時采取極端措施。"落款隻有一個紅色茶花印記。
    段雲生想起父親筆記中提到的茶盟。這個組織為何對血茶如此執著?
    "我們得去英國領事館。"白竹突然說,"霍華德的實驗室在那裏,他研究血茶的所有資料也是。"
    "你瘋了?那是洋人的地盤!"
    "我有辦法進去。"白竹從懷中取出一枚銅質徽章,"我娘留給我的,領事館特別通行證。"
    段雲生猶豫了。這可能是陷阱,但如果真能找到霍華德的研究資料...
    "先去找福伯。"他最終決定,"他可能知道更多關於茶盟的事。"
    夜幕降臨,騰衝城籠罩在詭異的紅霧中。這不是尋常的夜霧,而帶著淡淡的甜腥味——血茶花粉的味道!段雲生想起血茶穀中那些吸入花粉後發狂的士兵,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
    街上行人稀少,偶爾經過的也都用布蒙著口鼻。一個瘋癲的老婦人蹲在路邊,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別過來...不是我害的你們..."
    警署後門如約未鎖。段雲生閃身進入,摸向地牢。奇怪的是,本該有守衛的走廊空無一人。
    "馬叔?"他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地牢鐵門虛掩著,裏麵傳出微弱的呻吟聲。段雲生推開門,血腥味撲麵而來!
    馬德彪倒在血泊中,胸口一個猙獰的彈孔還在汩汩冒血。福伯被綁在刑架上,耷拉著腦袋不知死活。而站在他們麵前的,是手持冒煙手槍的王彪,和另一個令段雲生血液凝固的人——霍華德!
    那個本該死在血茶穀的英國植物學家活生生地站在那裏,金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隻有左肩包紮的繃帶證明他確實受過傷。
    "段先生,我們等你多時了。"霍華德的中文依舊流利,帶著幾分戲謔,"看來我的"替身"演技不錯?"
    段雲生舉槍瞄準,但王彪更快,一把拉起福伯作為人盾:"放下槍,否則老頭立刻死!"
    福伯虛弱地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少爺...快走..."
    "你們想要什麽?"段雲生沒有放下槍,但手指離開了扳機。
    霍華德微笑:"很簡單——你的血。血茶樹認你為主後,你的血液成了最完美的解毒劑。"他拿出一個小瓶,裏麵是暗紅色粉末,"這是我們提純的血茶精華,隻需加入你的血,就能製成完美的"天堂茶"——能讓人看見神跡卻不會致命的聖品!"
    段雲生想起父親筆記中的記載。原來這就是英國人的計劃——製造一種新型毒品!
    "你殺了我父親。"他聲音冰冷。
    "不幸的必要犧牲。"霍華德聳肩,"段老先生發現我們在改良血茶後,威脅要公開。而他的研究對我們很有價值..."
    王彪不耐煩地打斷:"少廢話!小子,要麽乖乖合作,要麽看著這老東西死!"
    就在這時,地牢唯一的油燈突然熄滅!黑暗中一聲槍響,接著是王彪的慘叫。段雲生趁機撲向福伯,拖著他滾到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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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一個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白竹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手中槍口還冒著煙。
    三人跌跌撞撞衝出地牢。身後,霍華德的怒吼和王彪的咒罵混成一片。
    "前門走不了!"白竹領著他們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後麵有扇小門通下水道!"
    下水道惡臭撲鼻,但此刻卻是最安全的逃生之路。跑了約莫十分鍾,白竹推開一個生鏽的鐵柵欄,他們來到了城東一處廢棄的染坊。
    "福伯!堅持住!"段雲生檢查老人的傷勢。福伯身上多處拷問的痕跡,最嚴重的是腹部的刀傷,已經感染發炎。
    "少爺...老奴不行了..."福伯氣若遊絲,"老爺...老爺留了東西在老宅...神龕後麵..."他突然抓住段雲生的手,"小心...茶花...紅色茶花..."
    老人的手垂了下去,再也沒能抬起。
    段雲生跪在福伯屍體前,淚水模糊了視線。兩天內,他失去了第二個親人。而這一切,都源於那該死的血茶!
    "我們得離開騰衝。"白竹檢查著窗外,"霍華德和王彪的人馬上會全城搜捕。"
    段雲生擦幹眼淚,眼神變得冰冷:"不,我們要去英國領事館。"
    "你瘋了?"
    "霍華德說我的血是解毒劑。"段雲生掏出那個裝血茶樹汁的瓶子,裏麵的膠狀物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但血茶樹的汁液才是真正的關鍵。我要毀了那個實驗室。"
    白竹盯著他看了良久,突然笑了:"你知道為什麽血茶樹會認你為主嗎?"
    段雲生搖頭。
    "因為段家不隻是守護者。"白竹輕聲道,"你們是種植者。千年前,你們的祖先將血茶種子從西域帶回,種在怒江峽穀。"
    "這不可能!"
    "你祖父的日記裏沒寫嗎?"白竹冷笑,"段家祖上不是茶商,而是巫師。血茶最初是用來通神的媒介,後來才被濫用。"
    段雲生想起古籍殘頁上的記載,和那個在腦海中回蕩的聲音。一切開始變得合理,卻又更加荒誕。
    遠處傳來警哨聲,追兵近了。白竹拉起他:"要走要戰,快決定!"
    段雲生最後看了一眼福伯的遺體,輕聲道:"福伯,我會為你和父親報仇。"
    他轉向白竹:"去領事館。但這次,我要知道你的全部計劃——不許再有隱瞞。"
    白竹迎著他的目光,緩緩點頭:"成交。但有些真相,你可能不願麵對。"
    月光下,騰衝城的輪廓顯得格外陰森。而更可怕的是,越來越多的窗口亮起了詭異的紅光——那是自製血茶在燃燒,整座城市正慢慢陷入集體幻覺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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