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邙九蟬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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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寺後山的晨霧如紗,將古柏的輪廓暈染成水墨。
許明遠站在山道轉角,竹杖點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周綺蘭緊跟在他身後,手中緊握著父親留下的那半張地圖。
"許先生,我們是不是來早了?"她小聲問道,呼出的白氣在清晨寒風中迅速消散。
許明遠搖頭,耳朵微微顫動:"不,她已經到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前方傳來三聲間隔規律的鳥鳴——兩長一短。許明遠以杖擊石,回應了兩短一長。
樹叢分開,一個纖細的身影悄然出現。蘇婉寧今天沒有蒙麵,但左頰上那道猙獰的疤痕讓她原本清秀的麵容顯得格外冷峻。她穿著素色夾襖,腰間卻別著一把精致的匕首。
"你帶了外人。"她冷冷地說,目光掃過周綺蘭。
"周小姐不是外人。"許明遠向前一步,"她父親因你們而死,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蘇婉寧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真相?"她突然冷笑,"你以為你知道什麽真相?七年前那場大火..."
"夠了!"許明遠罕見地提高了聲音,"婉寧,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加入金蟬會?馬三元是誰殺的?"
蘇婉寧沒有立即回答。她轉身走向一棵古柏,從樹洞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先看這個。"
許明遠接過紙包,手指撫過裏麵的物件——一塊殘缺的龜甲,上麵刻著古怪的符號。"甲骨文?"他皺眉。
"不,是黃巢軍中暗號。"蘇婉寧的聲音低沉下來,""九鼎現,黃泉開"——這是金蟬會尋找黃巢寶藏的關鍵。"
周綺蘭倒吸一口冷氣:"黃泉?難道真像傳說那樣,黃巢打開了陰間大門?"
"迷信。"蘇婉寧嗤之以鼻,""黃泉"指的是..."她突然住口,耳朵微動,"有人!"
許明遠也聽到了——三十步外,至少五個人正借著灌木掩護向他們靠近。他一把拉過周綺蘭:"躲到樹後!"
幾乎在同一刻,蘇婉寧袖中飛出三枚銀針。遠處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槍械上膛的聲響。
"跑!"蘇婉寧推了許明遠一把,"去藏經閣!"
子彈呼嘯而過,擊碎樹皮。許明遠拉著周綺蘭向山上狂奔,身後傳來蘇婉寧與襲擊者的打鬥聲。轉過一個彎後,他猛地停住——空氣中飄來一絲熟悉的氣味:硝石混合著薄荷。
"方敬堯的人。"他咬牙道。
藏經閣就在前方,一座兩層木結構建築掩映在古柏之間。許明遠踹開側門,將周綺蘭推進去,自己卻轉身往回走。
"許先生!"周綺蘭驚呼。
"蘇婉寧有危險!"許明遠頭也不回地衝入霧中。
打鬥聲已經移向山腰。許明遠循聲而去,竹杖在手中如利劍般揮舞。突然,他腳下一絆——是個人!他蹲下身,摸到溫熱的血液和熟悉的茉莉香氣。
"婉寧!"
蘇婉寧的呼吸已經微弱。她抓住許明遠的手,塞給他一樣東西:"拿好...玉玨...另外半塊在..."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金蟬會不止九人...方敬堯是...是三蟬..."
"別說話,我帶你走。"許明遠試圖抱起她。
蘇婉寧掙紮著搖頭:"來不及了...記住,"九鼎現"後麵還有半句..."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在許明遠手心寫下幾個字,然後猛地推開他,"走!他們來了!"
腳步聲已近在咫尺。許明遠被迫後退,聽到蘇婉寧最後一聲嘶喊:"明遠,洛河的真相在——"
槍聲響起,一切歸於寂靜。
許明遠僵在原地,拳頭攥得發白。直到周綺蘭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他才發現手心被蘇婉寧的指甲劃出了血——那是一個"鼎"字。
藏經閣內,周綺蘭點亮了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下,許明遠檢查蘇婉寧給他的東西——半塊青白玉玨,上麵刻著精細的山川紋路。
"這是..."周綺蘭突然從懷中取出父親留下的懷表,"許先生,您看!"
她打開懷表蓋,內壁赫然刻著與玉玨紋路相呼應的圖案!兩人將玉玨與懷表並排擺放,紋路竟然完美銜接,形成一幅微縮地圖。
"邙山無名穀..."許明遠的手指描摹著紋路,"黃巢最後兵敗之地。"
周綺蘭卻注意到許明遠另一隻手上的血跡:"您受傷了?"
"不是我的血。"許明遠聲音沙啞,"是婉寧留下的。"他攤開手掌,那個用血寫成的"鼎"字已經模糊。
窗外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和犬吠。周綺蘭從窗縫望去,臉色驟變:"是士兵!至少二十人,帶著槍!"
許明遠迅速收好玉玨和地圖:"後門走。"
他們剛溜出藏經閣,就聽見前門被踹開的巨響。兩人借著晨霧掩護,鑽入寺後一條隱蔽的山道。身後傳來士兵的喊叫聲:"搜!方參謀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山道盡頭是一處荒廢的樵夫小屋。確認暫時安全後,周綺蘭終於忍不住問道:"許先生,蘇小姐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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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下,許明遠的麵容顯得格外蒼老。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七年前,我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偵探,受邀調查洛河沉船案。一艘載有三十八人的渡船深夜傾覆,無人生還。當時初步判定是意外,但我在一具屍體上發現了這個。"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刻著"九"字的銅錢。
"順著線索,我查到洛陽城一個地下文物走私團夥,他們以"金蟬"為記。就在我準備揭發時..."許明遠的聲音微微發顫,"一場大火燒毀了蘇家宅院,婉寧的父母和弟弟葬身火海。她雖逃出,卻毀了容。而我..."
他摘下一直戴著的墨鏡,露出那雙灰白色的眼睛:"被濃煙熏瞎了雙眼。所有人都說那是意外,但我知道,是金蟬會幹的。"
周綺蘭輕輕握住他的手:"所以蘇小姐是為了報仇才..."
"不全是。"許明遠搖頭,"她剛才說"金蟬會不止九人",還提到方敬堯是"三蟬"...這意味著金蟬會的結構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取出蘇婉寧給的油紙包。除了那塊刻有符號的龜甲,下麵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九鼎現世日,黃泉開門時。陰兵借道處,寶藏自現之。"
"陰兵借道..."周綺蘭打了個寒戰,"小時候聽奶奶講過,邙山深處有時會傳出古代軍隊行軍的聲音,說是黃巢的陰兵..."
許明遠突然站起:"不是陰兵!是回聲!"他激動地說,"邙山的地質特殊,有些山穀能像留聲機一樣記錄下曆史上的聲音,在特定條件下重現!黃巢一定是利用了這一點..."
他的話被遠處一聲犬吠打斷。追兵近了。
"走!"許明遠拉起周綺蘭,"去無名穀!"
他們剛衝出小屋,就聽見身後士兵的喊聲:"在那兒!"子彈呼嘯著擦過耳際,許明遠拉著周綺蘭鑽入一片密林。
林中霧氣更濃,暫時遮蔽了追兵的視線。兩人跌跌撞撞地前行,突然,許明遠腳下一空——
"啊!"
他們滾下一處陡坡,最終停在一個隱蔽的山洞口。許明遠摸到洞口石壁上的刻痕:"等等...這是..."
刻痕組成一個奇特的圖案——九隻蟬圍成一個圓圈,中間是一個鼎的形狀。
"金蟬會的標記!"周綺蘭驚呼。
許明遠的手指繼續探索,在圖案下方摸到一道縫隙:"有機關。"他用力按下,石壁發出沉悶的轟響,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通道。
洞內傳來一種古怪的氣息——陳年的腐土味混合著某種金屬的鏽氣。更詭異的是,隱約有聲音從深處傳來:金屬碰撞聲,腳步聲,還有...某種像是號角的嗚咽。
周綺蘭的手緊緊抓住許明遠的胳膊:"許先生,您聽見了嗎?那聲音..."
許明遠麵色凝重:"不是陰兵,是地下暗河的回聲。"他摸出火石點燃準備好的火把,"但確實有人在利用這個傳說。我們找到黃巢寶藏的入口了。"
就在兩人準備進入時,上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方敬堯冰冷的聲音:"封住所有出口,一隻老鼠也不準放跑!"
許明遠迅速熄滅火把,拉著周綺蘭隱入洞中。石壁在他們身後緩緩閉合,將追兵的叫罵聲隔絕在外。
黑暗中,周綺蘭顫抖的聲音響起:"許先生,我們是不是...被困住了?"
許明遠卻露出進入洞穴後的第一個笑容:"不,我們找到金蟬會的老巢了。"
他的手指觸到洞壁上新鮮的刻痕——那是一個箭頭,指向洞穴深處。箭頭旁邊,刻著一個小小的"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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