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邙九蟬錄:完
字數:5721 加入書籤
洞穴中的黑暗濃稠如墨,周綺蘭的手指緊緊攥著許明遠的衣角。
"許先生,這石壁..."她的聲音在幽閉空間中微微發顫,"上麵全是刻痕。"
許明遠的手掌平貼在潮濕的岩壁上,指尖描摹著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成百上千隻蟬形標記,有些已經風化模糊,有些則新鮮銳利。最古老的刻痕旁還標注著年代——"乾符二年"、"廣明元年"...這些都是唐僖宗時期的年號。
"金蟬會的曆史比我們想象的更久遠。"許明遠低聲道,"黃巢起義時就已經存在。"
洞穴深處,那種詭異的金屬碰撞聲時遠時近,仿佛真有古代軍隊在黑暗中行軍。許明遠凝神傾聽,分辨出其中微妙的規律——每隔一刻鍾,聲音的序列就會重複一次。
"錄音裝置。"他突然明白過來,"是某種利用地下暗河水流驅動的機械,在重複播放記錄下的聲音。"
周綺蘭驚訝地望著他:"一千多年前的錄音?"
"中國古代的能工巧匠遠超我們想象。"許明遠拉著她繼續前行,"黃巢一定是在這裏建造了什麽..."
話音未落,他的竹杖突然點空——前方沒路了。一麵光滑的石壁擋住了去路,壁上刻著九個大小不一的鼎形圖案,排列成三行三列的方陣。每個鼎上都刻有不同的紋飾,中央那個最大的鼎下方,有一個與玉玨形狀完全吻合的凹槽。
許明遠取出懷表和玉玨:"周小姐,拚起來。"
當兩半玉玨合二為一嵌入凹槽時,石壁內部傳來機關轉動的悶響。九個鼎形圖案依次亮起微弱的熒光——那是一種罕見的夜光礦物粉末。最後亮起的是中央大鼎,它的紋飾在熒光中清晰可辨:一條盤龍環繞著一個"璽"字。
"不是寶藏..."許明遠呼吸一滯,"是傳國玉璽!"
周綺蘭倒吸一口冷氣。傳說中自秦始皇時代流傳下來的傳國玉璽,自五代時期就下落不明。如果黃巢當年真的得到了它...
石壁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圓形的石室。室內中央的石台上,放著一個鎏金銅匣。就在許明遠即將觸到銅匣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許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方敬堯!
許明遠迅速將周綺蘭護在身後。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至少有十個人。方敬堯身上那股硝石混合薄荷的氣味在封閉石室中格外刺鼻。
"我一直好奇,"方敬堯的聲音帶著貓戲老鼠的愉悅,"一個瞎子是怎麽看破這麽多秘密的?"
許明遠的竹杖輕輕點地:"方參謀過獎了。我隻是好奇,一個駐軍參謀長,為何對千年前的玉璽如此熱衷?"
"權力,許先生。"方敬堯向前一步,馬靴在石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誰擁有傳國玉璽,誰就是天命所歸。馮玉祥、閻錫山...北方的軍閥們會為它搶破頭。而把它獻給合適的人..."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能得到比洛陽參謀長大得多的職位。"
周綺蘭突然衝上前:"是你殺了我父親!"
方敬堯輕笑:"周小姐,你父親是個聰明人。他發現銅匣裏裝的不是傳說中的金銀財寶,而是玉璽時,居然想把它獻給南京政府。"他搖搖頭,"太不識時務了。"
許明遠的手指悄悄摸到腰間:"所以你們偽造了自殺現場?"
"馬三元那個蠢貨辦的事。"方敬堯不屑地說,"我本想低調處理,誰知引來了你這位"神探"。"他突然拔高音調,"把銅匣拿來!"
兩個士兵上前去取銅匣。就在此時,許明遠猛地揚手——一把朱砂粉末撒向方敬堯麵部,同時竹杖如毒蛇出洞,直取對方咽喉。
方敬堯雖驚不亂,側身避過要害,反手拔出手槍。但石室內空間狹小,槍械施展不開。許明遠聽聲辨位,竹杖與軍刀碰撞出點點火星。
"周小姐,開匣!"許明遠在打鬥間隙喊道。
周綺蘭撲向石台,卻被一個士兵攔住。混亂中,銅匣被撞落在地,匣蓋彈開——裏麵空空如也!
"哈哈哈!"方敬堯大笑,"你以為我們會把玉璽就這麽放著?早在一個月前就轉移了!今天引你們來,就是為了..."他突然壓低聲音,"滅口。"
許明遠感到一陣寒意。這是個陷阱!他猛地擲出竹杖,擊中石室頂部的一盞油燈。燈油傾灑,火勢瞬間蔓延,暫時阻隔了士兵的圍攻。
"走!"他拉起周綺蘭向石室後方的一條窄道衝去。
方敬堯的怒吼在身後回蕩:"攔住他們!"
窄道曲折向上,空氣逐漸新鮮。許明遠聽到前方有流水聲——是地下暗河!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河道時,一聲槍響震徹洞穴。許明遠感到左肩一陣劇痛,溫熱的血液瞬間浸透衣衫。
"許先生!"周綺蘭驚叫。
"不要停!"許明遠咬牙堅持,憑記憶向水流聲方向摸去。
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湍急的地下河橫亙在前,河上懸著一座搖搖欲墜的吊橋。橋對麵隱約可見天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過橋!"許明遠推著周綺蘭向前。
他們剛踏上橋板,追兵就到了。方敬堯站在橋頭,舉槍瞄準:"遊戲結束了。"
千鈞一發之際,洞穴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的鍾乳石紛紛斷裂墜落——是爆炸!有人引爆了洞穴入口處的炸藥。
"參謀!入口塌了!"一個士兵驚恐地喊道。
方敬堯臉色大變:"不可能!誰幹的?"
趁著混亂,許明遠和周綺蘭拚命向對岸跑去。吊橋在震動中劇烈搖晃,繩索一根接一根斷裂。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對岸時,一根斷裂的鍾乳石砸向周綺蘭!
許明遠縱身一撲,將她推開,自己卻被石塊擦中後背,兩人一起摔在岸邊。身後的吊橋徹底坍塌,方敬堯和他的士兵被隔絕在對岸。
"快走..."許明遠掙紮著爬起來,"他們一定會找其他路..."
出口近在咫尺,陽光透過藤蔓照進洞穴。就在他們即將衝出時,周綺蘭突然拉住許明遠:"等等!那是什麽?"
洞穴角落的一個小石龕中,放著一個不起眼的木盒。許明遠摸到盒上刻著的四個小字:"受命於天"。
"這才是真正的..."他來不及說完,洞穴深處又傳來一連串爆炸聲。
兩人衝出洞口,滾下山坡,身後的山體在連續爆炸中緩緩塌陷。當他們精疲力竭地停在半山腰時,整個無名穀已經煙塵彌漫。
"結束了..."周綺蘭哽咽道。
許明遠緊緊抱著那個木盒,沒有回答。他的肩膀和後背火辣辣地疼,但更痛的是心中的疑問——是誰引爆了炸藥?方敬堯是否葬身洞中?還有...
"許先生!周小姐!"
熟悉的呼喊聲從山下傳來。趙德海帶著一隊警察正向他們奔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穿中山裝的人。
"德海兄?"許明遠驚訝地抬頭。
趙德海滿頭大汗地跑來:"老天保佑!你們還活著!"他看了眼塌陷的山穀,壓低聲音,"南京來的特派員到了,方敬堯勾結奉係軍閥的證據確鑿,正要逮捕他..."
"他在下麵。"許明遠指了指山穀,"如果還活著的話。"
一個中山裝男子上前,嚴肅地說:"許先生,周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關於傳國玉璽的事,政府需要詳細了解。"
許明遠下意識抱緊了木盒。男子注意到他的動作,微微一笑:"放心,沒人會搶奪國寶。相反,政府要感謝你們保護了國家文物。"
周綺蘭扶著許明遠站起來:"許先生需要醫生。"
"當然。"男子點頭,"車就在山下。"
兩個月後,洛陽城南的小院裏,新栽的葡萄藤已經攀上支架。
許明遠坐在藤架下,手指輕撫著一枚銅錢——那是蘇婉寧留給他的"九蟬"信物。結案後,他從特派員那裏得知,蘇婉寧確實是金蟬會成員,但同時也是南京政府安插的臥底。她的死,換來了足夠鏟除這個千年秘密組織的證據。
"許先生,"周綺蘭端著藥碗走來,"該換藥了。"
自從洞穴逃生後,周綺蘭就留在了這個小院。她變賣了父親的部分家產,資助那些在軍閥混戰中失去親人的孤兒。許明遠的祖宅也在重建中,據說將成為一所盲童學校。
"謝謝。"許明遠放下銅錢,任由她解開肩上的繃帶。
"趙局長早上來過了,"周綺蘭一邊換藥一邊說,"方敬堯的屍體找到了,和他一起的還有三個"金蟬"成員。南京方麵順藤摸瓜,在北平又抓了五個..."
許明遠點點頭。傳國玉璽已經秘密送往南京,金蟬會千年來的陰謀隨著洞穴的崩塌而終結。但在他心中,仍有一個疑問未解——那天引爆炸藥救他們的,是誰?
"對了,"周綺蘭突然想起什麽,"您讓我查的那首詩有結果了。"九鼎現世日,黃泉開門時"後麵確實還有兩句——"金蟬九蛻後,真龍出水湄"。"
許明遠的手指停在半空。真龍...玉璽...這一切難道隻是巧合?還是說,金蟬會守護千年的秘密,背後另有玄機?
微風拂過葡萄藤,新生的嫩葉沙沙作響。周綺蘭將沏好的茶放在石桌上,茶香混合著藥草的苦澀,在初夏的陽光下緩緩蒸騰。
許明遠忽然伸手,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周小姐,今後有什麽打算?"
周綺蘭沒有抽回手,聲音輕柔卻堅定:"父親留下的古董店我想繼續經營,但隻賣仿品。真品...應該放在博物館裏。"
許明遠露出一絲微笑:"那我會常去光顧。"
"您不是最討厭贗品嗎?"
"有些東西,"許明遠轉向她的方向,"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承載的情誼。"
陽光透過葡萄葉,在他們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遠處,洛陽城牆巍然矗立,曆經千年風雨,依舊守護著這座古城的日升月落。
喜歡民國懸疑記事請大家收藏:()民國懸疑記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