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醴陵謎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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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鋪老板被抓了?"程墨書一把抓住白芷的手臂,"怎麽回事?"
    白芷的呼吸急促,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我剛到城邊就看見幾個警察圍在藥鋪門口,老板被銬著押出來。我躲在不遠處聽圍觀的人說,是趙警官帶人來搜的,說這裏窩藏逃犯。"
    程墨書的心沉了下去。趙鐵柱是他的副手,跟了他五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趙鐵柱親自去的?"
    "嗯。我聽他大喊大叫,說什麽"程隊長已經殉職了,都是這苗女害的",還說要全城搜捕我..."白芷咬著下唇,"他們肯定發現你沒死,以為是我殺了你。"
    程墨書鬆開手,踉蹌著退回竹床邊坐下。左肩的傷口因剛才的動作又滲出血來,但他顧不上疼痛。趙鐵柱是內鬼?這怎麽可能?那個憨厚老實、總跟在他身後喊"程哥"的年輕人?
    "你確定是趙鐵柱?"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白芷點頭:"高個子,右眉上有道疤,說話帶醴陵東邊口音,對不對?"
    確實是趙鐵柱。程墨書感到一陣眩暈,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被背叛的打擊。"他一定是陳世榮的人...難怪我們的一舉一動對方都了如指掌。"
    白芷從牆角的水缸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嘴。"現在怎麽辦?他們肯定在搜山。"
    程墨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疼痛讓他的思維格外清晰。"趙鐵柱知道我常去那家藥鋪,但不知道這個竹屋——這是我母親生前采藥時用的,連我養父都不知道。"
    "暫時安全,但不是長久之計。"白芷走到窗邊,警惕地向外張望,"你的傷需要更好的藥,我這裏隻有應急的草藥。"
    程墨書思索著對策。警局已經不能信任了,縣長又和陳世榮關係密切。現在唯一能指望的,或許隻有...
    "白芷,你說你姐姐留下了線索?除了那封信,還有什麽?"
    白芷轉身,從腰間解下那個繡花布袋,取出一個小布包。"姐姐的遺物大部分被陳家扣下了,我隻偷偷拿回了這個。"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裏麵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封麵已經泛黃。
    程墨書接過小冊子,翻開第一頁,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密碼。
    "這是苗文?"
    "不全是。"白芷坐到他身邊,一縷發絲垂落,帶著淡淡的草藥香,"這是姐姐自創的記號,混合了苗文、漢文和數字。她從小就喜歡編密碼,說以後要當女間諜。"說到這,白芷的嘴角浮現一絲苦澀的微笑。
    程墨書輕輕翻動冊子。大部分內容他看不懂,但有幾頁畫著人體輪廓,標注著穴位和奇怪的文字。其中一頁上有個醒目的紅色標記,旁邊畫了朵黑色花朵,正是他們在鬼哭澗見到的那種變異罌粟。
    "這裏,"白芷指著那頁,"姐姐標注說"黑夢花,血蠱媒介,需用銀月藤解"。"
    "銀月藤?"
    "一種隻在高山懸崖上生長的草藥,月圓時采集才有效。"白芷解釋道,"姐姐一定是發現了黑岩用黑夢花製作血蠱的秘密。"
    程墨書繼續往後翻,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個簡略的地圖,標注著醴陵城和幾個特殊標記點。其中一個點在城北,旁邊畫了個小棺材。
    "這是什麽地方?"
    白芷湊近看,發絲輕拂過程墨書的臉頰。"是義莊!醴陵城北有個老義莊,存放無人認領的屍體。"
    程墨書心頭一震。"你姐姐的屍體...?"
    "陳家說按漢人習俗下葬了,但我挖開的墳墓是空的!"白芷的眼睛亮了起來,"姐姐可能被藏在義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狗吠聲。兩人同時僵住了。白芷迅速跑到窗邊,小心地撥開一條縫隙往外看。
    "有火光...他們帶獵狗搜山了!"她轉身,臉色煞白,"最多一刻鍾就能找到這裏。"
    程墨書強撐著站起來,左肩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我們得立刻離開。"
    "你的傷..."
    "死不了。"程墨書咬牙道,"往北走,趁夜色混進義莊。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白芷快速收拾了幾樣必需品,又從一個暗格裏取出個陶罐,倒出些綠色粉末撒在門口和窗邊。"能迷惑獵狗一會兒。"
    她從床下抽出一把短刀別在腰間,又遞給程墨書一根竹杖。"拄著走,能省點力。"
    兩人悄悄出了竹屋,借著月光鑽入密林。白芷在前引路,程墨書緊跟其後,每走一步左肩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滑落。
    身後的狗吠聲時遠時近,有幾次幾乎就在不遠處。白芷帶著他七拐八繞,穿過一條小溪,又鑽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程墨書的視線開始模糊,呼吸越來越重。
    "再堅持一下,"白芷回頭低語,伸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前麵有個山洞,我們休息會兒。"
    程墨書模糊地看到前方山壁上有個黑黢黢的洞口。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跟著白芷鑽了進去。洞內幹燥陰涼,有股淡淡的硫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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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山岩洞,"白芷解釋道,"獵狗聞不到這裏的氣味。"
    程墨書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岩壁滑坐在地上。左肩的繃帶已經完全被血浸透。
    "傷口裂開了。"白芷跪在他身邊,小心地解開繃帶。月光從洞口斜射進來,照在猙獰的傷口上——刀傷周圍已經泛出詭異的青紫色。
    "刀上果然有毒!"白芷倒吸一口冷氣,"不是普通蛇毒...是混合了黑夢花的蠱毒。"
    程墨書感到一陣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白芷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聲音也忽遠忽近:"...堅持住...必須立刻解毒..."
    他感覺白芷在撕開他的衣服,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敷在傷口上,然後是灼燒般的劇痛。程墨書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幾乎昏過去。
    "看著我!"白芷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不能睡,睡了就醒不來了!"
    程墨書強打精神,看到白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銀盒,裏麵裝著幾根細如發絲的銀針。她取出一根,在月光下低聲念誦著什麽,然後將針刺入他傷口周圍的穴位。
    奇怪的是,針紮下去並不疼,反而有種清涼感從針尖擴散。白芷連續下了七針,每下一針就念一段咒語。程墨書認出那是古老的苗語,母親曾用它唱過搖籃曲。
    隨著最後一針落下,白芷咬破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滴在程墨書的傷口上。血珠接觸傷口的瞬間,竟發出輕微的"嗤"聲,冒出一縷白煙!
    程墨書感到一股暖流從傷口處擴散至全身,眩暈感逐漸消退,視線也清晰起來。白芷的臉色卻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這是..."
    "姐妹血引,"白芷虛弱地解釋,"我和姐姐血脈相連,我的血能暫時壓製你體內的血蠱毒素。但徹底解毒還需要銀月藤。"
    程墨書握住她顫抖的手。月光下,白芷的麵容顯得格外清晰——長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鼻梁高挺,唇形優美但此刻因失血而略顯蒼白。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苗族女子為了救他,不惜消耗自己的精血。
    "謝謝。"他輕聲說,這個詞在寂靜的岩洞中顯得格外清晰。
    白芷抬眼看他,黑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不用謝。你救過我,我救你,很公平。"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遠處搜山的喧鬧聲似乎遠去了。程墨書感覺好多了,甚至能自己坐起來。白芷的醫術——或者說巫術——確實神奇。
    "我們休息到天亮,"白芷說,"然後繞道去義莊。你的毒暫時壓製住了,但三天內必須找到銀月藤,否則..."
    她沒有說完,但程墨書明白後果。三天,他們必須在三天內找到白芷姐姐的屍體、銀月藤,還要揭露陳世榮和黑岩的罪行。時間緊迫。
    "睡會兒吧,"白芷靠在岩壁上,閉上了眼睛,"我守著。"
    程墨書想說他來守夜,但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他很快沉入夢鄉。夢裏,他看見一個酷似白芷的女子在黑暗中向他伸手,嘴裏說著什麽,但他聽不清...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程墨書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發現白芷不在身邊。洞口處,一個黑影正悄悄摸進來!
    程墨書本能地去摸槍,才想起槍在昨晚的追逐中丟失了。他悄無聲息地抓起手邊的石頭,準備在對方靠近時一擊製敵。
    黑影越來越近,程墨書屏住呼吸,肌肉繃緊...
    "是我。"白芷的聲音。
    程墨書長舒一口氣,放下石頭。"你去哪了?"
    "探查情況。"白芷蹲下身,從懷裏掏出幾個野果和一把野菜,"搜山的人撤了,看來以為我們逃遠了。吃點東西,我們趁天沒亮趕路。"
    野果酸澀,野菜苦中帶辛,但足以充饑。程墨書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勢好轉了不少,傷口不再流血,隻是周圍的皮膚還泛著淡淡的青色。
    "你的醫術...很特別。"他斟酌著詞句。
    白芷嘴角微揚:"青娘沒教過你嗎?"
    "母親去世時我還小,隻記得一些簡單的草藥知識。"程墨書搖頭,"這種用血解毒的方法,我從沒見過。"
    "這是白苗秘傳的"血引術",傳女不傳男。"白芷收拾著剩下的食物,"你母親既然會,說明她出身白苗祭司家族。"
    程墨書心頭一動。母親很少提起自己的過去,他隻知道她來自湘西一個苗寨,因為愛上漢人教書先生而被族人放逐。現在看來,母親的背景可能比他想象的更複雜。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兩人離開岩洞,向北行進。白芷對這一帶似乎很熟悉,帶著程墨書避開大路,穿行在密林和小徑中。途中經過幾個小山村,她都謹慎地繞開。
    "前麵就是義莊了。"中午時分,白芷指著一處山坳裏的破舊建築說。
    那是一座灰瓦白牆的院落,圍牆已經斑駁剝落,大門上的黑漆也脫落了大半,露出裏麵腐朽的木頭。院中幾棵老槐樹探出牆頭,枝葉稀疏,更添幾分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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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看守嗎?"程墨書問。
    "以前是個姓張的老頭,不知道換了沒有。"白芷警惕地觀察四周,"我們從後牆翻進去,那裏有個狗洞,我小時候常溜進去玩。"
    程墨書不禁莞爾。想象一個穿著苗服的小女孩在義莊裏探險,倒是別有一番畫麵。
    兩人繞到院後,果然找到一個被雜草半掩的破洞。白芷先鑽進去,確認安全後招呼程墨書跟上。
    院內雜草叢生,幾間廂房門窗緊閉,隻有正中的大屋門楣上掛著"停靈堂"的匾額。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槐樹的沙沙聲。
    "看守可能在午睡,"白芷低聲道,"我們去停靈堂看看。"
    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大屋前。門沒鎖,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屋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某種說不清的古怪氣味。十幾具棺材整齊地排列在兩側,有的嶄新,有的已經腐朽。
    "找最近三年的女屍,"程墨書說,"應該有記錄簿。"
    他們在門邊的小桌上找到了一個破舊的登記簿。白芷快速翻閱,突然手指停在一頁上:"找到了!"無名女屍,約二十歲,苗族特征,道光十三年八月收"——是姐姐!編號七。"
    兩人來到標號七的棺材前。這是一具普通的鬆木棺材,表麵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程墨書和白芷合力推開棺蓋,一股混合了草藥和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
    棺材裏躺著一具穿著苗服的女屍,雖然已經去世三年,但屍體保存得出奇的好,隻有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女屍的麵容與白芷有七分相似,隻是更顯成熟。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裸露的胸口處,有一個清晰的青紫色手印!
    "果然是血蠱..."白芷的聲音顫抖,伸手輕撫姐姐的臉龐。
    程墨書仔細檢查屍體,在女屍緊握的右手中發現了異樣。他小心地掰開僵硬的手指,裏麵赫然是一小截銀白色的藤狀物!
    "銀月藤?"他遞給白芷。
    白芷激動地點頭:"姐姐死前一定握住了它,所以屍體沒有完全變黑!銀月藤能克製血蠱的毒性。"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程墨書立刻警覺地豎起手指示意噤聲。
    "...就在裏麵,我親眼看見兩個人溜進去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趙鐵柱!程墨書和白芷對視一眼,迅速躲到棺材後麵。
    "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趙鐵柱命令道,"陳二爺說了,那苗女必須抓活的!"
    腳步聲分散開來,逐漸逼近停靈堂。程墨書從棺材縫隙中看到趙鐵柱帶著五六個警察,正挨個搜查廂房。
    "我們被跟蹤了,"程墨書低聲道,"必須想辦法脫身。"
    白芷指了指棺材:"躲進去?"
    程墨書搖頭:"太明顯了。"他的目光落在停靈堂後牆的一扇小窗上,"那邊。"
    兩人悄悄移動到窗邊,程墨書試著推了推,窗戶紋絲不動。白芷從發髻上取下一根銀簪,在窗縫處撥弄幾下,鎖舌"哢"地一聲彈開了。
    正當他們要爬窗出去時,停靈堂的門被猛地踢開!
    "在那!"趙鐵柱大喊,舉槍就射。
    子彈打在窗框上,木屑飛濺。程墨書一把將白芷推出窗外,自己正要跟上,卻被趙鐵柱撲倒在地。兩人扭打在一起,程墨書的傷口再次崩裂,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程哥,別掙紮了,"趙鐵柱喘著粗氣,用槍抵住他的太陽穴,"陳二爺隻要那苗女,你乖乖配合,我還能給你個痛快。"
    程墨書冷笑:"五年兄弟,就為了錢?"
    "不隻是錢!"趙鐵柱眼中閃過一絲狂熱,"黑岩大人答應教我巫術,比當警察威風多了!"
    就在這時,一道藍影閃過,趙鐵柱突然慘叫一聲,鬆開了程墨書——他的脖子上插著一根銀針!
    白芷從窗外翻進來,手中還有幾根銀針蓄勢待發。其他警察見狀,紛紛舉槍瞄準她。
    "別動!"程墨書趁機奪過趙鐵柱的槍,抵在他頭上,"都把槍放下!"
    警察們猶豫了。趙鐵柱此時已經口吐白沫,眼球上翻,顯然白芷的針上有劇毒。
    "解...解藥..."趙鐵柱艱難地伸手。
    白芷冷冷地看著他:"告訴我陳世榮和黑岩的計劃,我就給你解藥。"
    "他們...要在今晚...在鬼哭澗...舉行血祭..."趙鐵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用那苗女...完成終極血蠱...控製全縣的官員..."
    程墨書心頭一震。難怪陳世榮一定要抓白芷!
    "什麽血祭?在哪裏舉行?"白芷追問。
    "淥江...源頭...子時..."趙鐵柱的聲音越來越弱,"解藥..."
    白芷從腰間取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黑色藥丸塞進趙鐵柱嘴裏。"這能暫時壓製毒性,十二個時辰後沒真正解藥還是會死。帶話給陳世榮,想要我,親自來抓!"
    說完,她拉起程墨書:"走!"
    兩人趁警察們忙著照顧趙鐵柱,迅速從窗戶逃出,翻過圍牆,消失在義莊後的樹林中。
    跑出一段距離後,程墨書停下腳步,左肩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等等...我們得有個計劃。"
    白芷扶他坐下,檢查傷口。"又裂開了...但好消息是我們有銀月藤了。"她拿出那截從姐姐手中取出的銀白色藤蔓,"足夠配一劑解藥。"
    程墨書點點頭,但心思還在趙鐵柱的話上。"血祭...控製全縣官員...陳世榮的野心比我們想象的大得多。"
    "必須在今晚阻止他們,"白芷堅定地說,"但首先,我得治好你的傷。"
    她找了一處隱蔽的樹叢,讓程墨書脫下上衣,然後用隨身的小刀將那截銀月藤切碎,混合著幾種草藥嚼成糊狀,敷在傷口上。程墨書頓時感到一股清涼從傷口處擴散,疼痛大為減輕。
    "這隻是暫時的,"白芷包紮好傷口,"要徹底解毒,還需要一味藥引。"
    "什麽藥引?"
    白芷的眼神變得複雜:"黑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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