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嘉定謎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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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籠罩著嘉定城郊的小路,程墨川和趙探長踩著露水向馬德昌的住處趕去。路旁的野草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在晨光中閃爍如血。
"老馬退休後就住在這山腳下的老宅裏,平日很少進城。"趙探長喘著氣說,"希望他還記得當年的事。"
轉過一個山坳,兩人同時停住了腳步。前方不遠處,一縷黑煙嫋嫋升起。
"不好!"程墨川拔腿就跑。
馬德昌的宅院已燒成一片廢墟,焦黑的梁柱歪斜地指向天空,像一具具枯骨。幾個村民正在潑水防止餘火蔓延。
"什麽時候的事?"趙探長拉住一個村民問道。
"天剛亮時發現的,火應該是半夜燒起來的。"村民搖著頭,"可憐的老馬,怕是凶多吉少了。"
程墨川繞著廢墟走了一圈,突然在院後的草叢中發現一串腳印,腳印旁的泥土裏有什麽東西在陽光下微微發亮。他蹲下身,從泥裏挖出一枚銅錢——同樣的"白"字,同樣的古舊質感。
"有人先我們一步來了。"程墨川將銅錢收入口袋,"找找看有沒有幸存的東西。"
兩人在廢墟中搜尋了一個時辰,最終在灶台下的暗格裏發現一本燒得殘缺不全的記事本。程墨川小心地翻開焦黃的紙頁,勉強能辨認出一些片段:
"...白家案疑點重重...五家聯合作證...鄭家提供的火油證據不實...周家藥材鋪少了一包砒霜...錢家賬簿有問題...必須重新調查..."
最後一頁的日期是白家滅門案發生後的第三個月,上麵潦草地寫著:"他們收買了局長...威脅我家小...不得不閉嘴...白先生,我對不起你..."
"看來老馬當年發現了真相,但被迫沉默了。"程墨川合上記事本,"趙探長,我需要見見當年那五位富商的後人,特別是還活著的李掌櫃和錢老爺。"
"錢老爺恐怕..."趙探長麵色凝重,"至於李掌櫃,自從鄭老爺出事,他就閉門不出了,聽說雇了十幾個保鏢。"
程墨川思索片刻:"我們先去白家廢園看看那棵銀杏樹。"
白家廢園在城西一處荒僻的山坡上。二十年的風雨侵蝕,曾經氣派的宅院隻剩下幾段殘垣斷壁。唯有那棵百年銀杏依然挺立,金黃的葉子在秋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無人傾聽的往事。
程墨川繞著銀杏樹仔細查看,突然在樹幹背麵發現了一道幾乎與樹皮融為一體的細縫。他用力一推,一塊偽裝成樹皮的木板應聲而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趙探長,有火折子嗎?"
借著微弱的光亮,程墨川鑽進了樹洞。裏麵是一個向下延伸的狹窄地道,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香火味。地道盡頭是一個不大的地窖,牆上整齊地掛著十六塊靈牌——白家十六口的牌位。
牌位前的香爐裏,三炷香已經燃盡,但香灰尚有餘溫。
"有人來過,而且剛走不久。"程墨川輕聲道。他仔細查看靈牌,最中間的一塊寫著"白公靜軒之靈位",下方的小字注明是白家家主。
"白靜軒..."程墨川覺得這名字莫名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他的目光被香爐旁的一個小木盒吸引。打開後,裏麵是一疊發黃的信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五個穿著體麵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家酒樓前的合影,背麵寫著日期——正是白家滅門案發生前一周。
"這就是那五位富商了。"程墨川將照片收入懷中。信紙上是些零散的記錄,提到了"分贓"、"封口"等字眼,其中一頁上清晰地寫著:"靜軒不死,我等永無寧日。"
程墨川正欲繼續查看,突然聽到地麵上傳來趙探長的驚呼聲。他急忙爬出地窖,隻見趙探長正與一個蒙麵人對峙,對方手持短刀,身手敏捷。
"站住!"程墨川大喝一聲。
蒙麵人聞聲一頓,突然向趙探長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趁其不備縱身躍過斷牆,消失在樹林中。
"沒事吧?"程墨川扶起不停咳嗽的趙探長。
"沒事...隻是麵粉..."趙探長擦著眼睛,"那人身手了得,不像普通盜匪。"
程墨川皺眉思索:"他可能一直在跟蹤我們,或者...他就是祭拜白家的人。"
回到城中已是午後。兩人剛進警局,一個年輕警員就匆匆跑來:"探長!錢老爺找到了!在自家茶倉裏...已經...已經死了。"
錢老爺的屍體懸掛在茶倉的橫梁上,腳下倒著一把椅子。表麵上看是自縊身亡,但程墨川一眼就發現了異常——死者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又是偽裝的自殺。"程墨川檢查著屍體,"看這勒痕,是先被勒死再掛上去的。"
他在錢老爺的內袋裏發現了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麵寫著幾個數字:"3512514"。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舌頭上放著一片銀杏葉。
"這是第三個了。"趙探長聲音發顫,"鄭家、周家、錢家...還剩李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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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一個警員慌慌張張跑進來:"探長!有人往警局送了個盒子,指名要給程先生!"
程墨川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本殘破的賬簿和一片染血的銀杏葉。賬簿的扉頁上貼著一張紙條:"李掌櫃明晚子時當死。"
"凶手在和我們玩遊戲。"程墨川冷聲道,"趙探長,立刻派人保護李掌櫃。另外,查查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
回到客棧,程墨川將照片和數字擺在桌上研究。照片上的五個富商身後,酒樓招牌上隱約可見"太白樓"三字。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那幾枚銅錢排列起來。
"3512514..."他喃喃自語,突然眼前一亮,取出一本舊詩集中找到李白的《長相思》:"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不對..."
他又試了拚音,數字對應字母表中的c、e、、e、n——"ceen"? 沒有意義。突然,他意識到可能是對應漢字的筆畫。他寫下"白靜軒"三字,數著筆畫:"白"5,"靜"14,"軒"7。也不吻合。
正當他苦思冥想時,房門被輕輕叩響。程墨川警覺地摸向腰間的匕首:"誰?"
"程先生,有您的信。"是客棧夥計的聲音。
程墨川開門接過信,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拆開後,裏麵隻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銀杏葉落時,真相自會浮現。勿尋李掌櫃,他已得報應。"
程墨川心頭一震,立刻趕往警局找趙探長,卻得知趙探長剛帶人去李記當鋪了。
李記當鋪大門緊閉,門前圍著幾個看熱鬧的人。程墨川推開人群,隻見趙探長麵色鐵青地站在當鋪內堂。
"來晚了。"趙探長聲音嘶啞,"李掌櫃死了。"
李掌櫃的屍體仰臥在內室的羅漢床上,麵色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但枕邊放著一枚銅錢和一片銀杏葉,床單上用血畫著那個反向的"卍"字。
"沒有外傷,可能是毒殺。"隨行的法醫檢查後說,"需要進一步驗屍。"
程墨川注意到李掌櫃的右手緊握成拳。他掰開手指,掌心裏是一把小小的黃銅鑰匙。
"當鋪的鑰匙?"趙探長問道。
程墨川搖搖頭:"太小了,像是首飾盒或保險箱的。"他開始搜查內室,最終在佛龕下的暗格中發現了一個精巧的小鐵盒。鑰匙正好匹配。
鐵盒裏是一疊發黃的借據和一張地契。借據上的名字都是"白靜軒",而地契則是白家老宅的轉讓文書,日期是白家滅門案發生後第三天。
"這是赤裸裸的掠奪。"程墨川翻看著文件,"白家被滅門後,這些人瓜分了他的家產。"
最下麵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上麵寫道:"靜軒兄:犬子病重,急需參藥。蒙兄慷慨解囊,借銀五百兩。他日必當厚報。——弟德昌"
"德昌?馬德昌?"趙探長驚訝道,"老馬和白靜軒認識?"
程墨川若有所思:"看來關係還不一般。馬德昌當年被迫掩蓋真相,可能正是因為欠白家的人情被利用了。"
離開當鋪時,天已擦黑。程墨川婉拒了趙探長同行的建議,獨自向客棧走去。轉過一條僻靜的小巷時,他突然感到後頸一涼——有人!
程墨川迅速側身,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擦著他的耳朵釘在了麵前的牆上。他轉身的同時抽出匕首,隻見一個黑影從牆頭掠過。
"站住!"程墨川追了上去。
兩人在錯綜複雜的小巷中追逐,最終在一處死胡同裏,程墨川堵住了對方。月光下,那人一身灰衣,麵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你是誰?白家的什麽人?"程墨川厲聲問道。
灰衣人沒有回答,突然揚手又擲出一把飛刀。程墨川閃身躲過,再抬頭時,對方已躍上牆頭。
"為什麽要殺那些人?"程墨川喊道。
灰衣人停頓了一下,沙啞的聲音從麵巾後傳出:"血債血償,天經地義。程先生,別多管閑事,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說完,他拋下一物,消失在夜色中。程墨川撿起那東西——是一片新鮮的銀杏葉,葉脈上沾著未幹的血跡。
回到客棧,程墨川徹夜未眠。他將所有線索攤在桌上:銅錢、照片、數字密碼、銀杏葉...還有那個反複出現的反向"卍"字符號。
淩晨時分,他猛然坐直了身體,拿起那張五人合影仔細端詳。照片角落裏,酒樓門口站著個模糊的人影,似乎正在看著這五位富商。程墨川取出放大鏡,勉強辨認出那人穿著警服。
"馬德昌..."他喃喃道,"他當時在場。"
程墨川突然明白數字的含義了。他翻開李白詩集,找到《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數字對應詩句的字序:3512514——"月一無相親"。
"月一無相親?"程墨川皺眉,突然靈光一閃,"不,是"月一五相親"!照片拍攝於農曆十五!"
他急忙查看日曆,白家滅門案發生在農曆十六淩晨。如果照片拍攝於十五,那麽五位富商很可能是在密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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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程墨川就趕往警局。剛進門,就聽到趙探長在發怒:"廢物!連個老頭子都看不住!"
"怎麽了?"程墨川問道。
趙探長轉過身,臉色難看:"昨晚有人闖進停屍間,把李掌櫃的屍體盜走了!"
程墨川心頭一震:"什麽時候的事?"
"子時前後。值班的說看到一個穿灰衣的人影,但追出去就不見了。"趙探長壓低聲音,"程先生,這事越來越邪門了。五家已經死了四家,還剩..."
"還剩一家。"程墨川接口道,"當年五位富商,最後一家是誰?"
趙探長猶豫了一下:"是...是家父。趙永年。但他十年前就病逝了。"
程墨川敏銳地注意到趙探長神色的變化:"趙探長,你有什麽沒告訴我的?"
趙探長長歎一口氣,從抽屜裏取出一封泛黃的信:"家父臨終前交給我的。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查白家的案子,就把它交出去。"
程墨川拆開信,裏麵是一份名單和一張當票。名單上列著十幾個名字,包括當時的縣長、警局局長等官員,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金額。當票則是白家一件傳家寶的抵押憑證,日期是滅門案前一天。
"這是賄賂名單。"程墨川聲音發冷,"白家被這些人聯手陷害了。"
趙探長痛苦地抱住頭:"家父晚年一直做噩夢,喊著"白先生我對不起你"。我一直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程墨川正欲開口,突然警局大門被撞開,一個滿身是血的村民跌跌撞撞跑進來:"不好了!山上...山上白家廢園那棵銀杏樹著火了!有人看見...看見樹下站著個穿白衣的人!"
程墨川和趙探長對視一眼,同時衝向門外。白家廢園的方向,一股濃煙正滾滾升起,如同一隻指向蒼穹的黑色手指,控訴著二十年來不散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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