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青河詭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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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碼頭的木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許墨白緊跟著徐靜姝穿過濃霧,身後竹林裏的追兵火把如螢火般明滅。河麵上的霧氣更濃,像一鍋煮沸的牛奶,將停泊的船隻吞沒得隻剩模糊輪廓。
"這邊!"徐靜姝引他們奔向一艘烏篷船。船頭站著個戴鬥笠的老漢,正焦急地朝這邊張望。
宋明哲突然拽住許墨白:"等等。"他指向碼頭另一側,"有埋伏。"
霧氣中隱約可見幾個黑影正無聲地包抄過來,身形矮壯,步伐整齊——是訓練有素的日本武士。與此同時,河麵上傳來引擎的突突聲,一艘汽艇破霧而出,艇上人影綽綽。
"被包圍了。"宋明哲抽出手槍,彈倉轉動發出清脆的哢嗒聲,"許先生,會用刀嗎?"
徐靜姝已經雙刀出鞘,寒光在霧氣中劃出兩道銀線:"許大哥,接著!"她踢起地上一把日本打刀,許墨白險險接住——是追兵掉落的武器。
"我數到三,"宋明哲壓低聲音,"許先生衝向烏篷船,徐小姐左翼掩護,我斷後。"
許墨白卻搖頭:"他們會預判這個。"他快速掃視碼頭,目光停在堆疊的貨箱上,"看那些桐油桶——霧太濃,他們靠腳步聲辨位。我們製造混亂。"
他從懷中掏出父親的懷表,用力拋向右側貨堆。金屬撞擊聲在寂靜的碼頭上格外刺耳,立刻引來一陣日語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
"現在!"
三人箭一般衝向烏篷船。宋明哲邊跑邊回身射擊,兩聲槍響後,一個黑影從貨堆上栽下來。徐靜姝則如鬼魅般閃入霧中,隨即傳來利刃入肉的悶響和日語的慘叫。
許墨白剛跳上船板,腦後突然襲來一陣涼風。他本能地低頭,一柄太刀擦著頭皮掠過,削斷幾根發絲。轉身時,對上了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佐藤健一,或者說徐世榮,就站在三步外,手中的刀映著慘白的月光。
"許家小子,"徐世榮的中文純正得聽不出日語口音,"把玉玨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屍。"
許墨白握緊打刀,冷汗浸透後背。他沒學過劍道,隻在北平看過日本同學練習。但心理學課程教過他——人在極端緊張時,對手的微表情會暴露攻擊意圖。
徐世榮的右肩微微下沉——這是要劈砍的前兆。許墨白搶先一步將身旁的魚簍踢向對方,同時向左側翻滾。太刀將魚簍劈成兩半,腥臭的魚內髒四處飛濺。
"你父親也這麽愛耍小聰明。"徐世榮冷笑,刀尖指向許墨白心口,"他死前還在念叨你的名字。"
這句話像燒紅的鐵釺捅進胸口。許墨白呼吸一滯,差點握不住刀。就在這時,一道銀光從霧中射出,徐世榮急閃,仍被徐靜姝的飛刀劃破臉頰。
"舅舅,"徐靜姝的聲音冷得像冰,"或者我該叫你佐藤先生?"
徐世榮抹去臉上的血,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靜姝長大了。上次見你,還是穿花裙子的小丫頭。"
"十年前你偷走"寅"字玉投靠日本人時,我就該讓父親殺了你。"徐靜姝雙刀交叉,擺出起手式。
許墨白這才注意到徐世榮腰間掛著一塊玉玨,在打鬥中從和服下擺露出——正是十二辰玉中的"寅"字玉。
"為了複興家族,必要的犧牲罷了。"徐世榮突然用日語高喊一聲,霧氣中立刻傳來整齊的踏步聲——至少十個武士正在逼近。
宋明哲的槍聲再次響起,但這次還擊的是更密集的子彈。汽艇已經靠岸,艇上的機槍開始掃射,木屑四處飛濺。烏篷船的老漢慘叫一聲,栽進河裏。
"下水!"許墨白拽住徐靜姝跳向河麵。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子彈在水麵打出無數小孔。他拚命劃水,向一艘半沉的舢板遊去。
浮出水麵時,碼頭上已經亂成一團。除了徐世榮的人,又殺出一隊穿短打的漢子——是漕幫的援兵。周鐵山的聲音在霧中回蕩:"活捉許墨白!玉玨是老子的!"
三方混戰中,宋明哲不知去向。許墨白和徐靜姝趴在翻覆的舢板後,借霧氣掩護喘息。
"你早知道徐世榮的事?"許墨白低聲問。
徐靜姝點頭,水珠從她發梢滴落:"父親死後我才確定。十年前他留學日本,結識了軍方的人。回來後偷走家傳的"寅"字玉,改名換姓成了佐藤健一。"她從貼身處掏出一個小油紙包,"這是父親死前交給我的,說如果他有不測,就交給你。"
油紙包裏是一頁殘缺的密碼本,與許墨白在父親筆記中找到的能拚合。上麵記載著十二辰玉的埋藏地點,其中三處被朱筆圈出——正是徐家、許家和漕幫總舵。
"周鐵山手裏也有一塊?"許墨白心頭一震。
"不確定。但父親查到他與日本人交易文物,很可能涉及辰玉。"徐靜姝突然按住他的肩,"有人來了!"
水波蕩漾,一個黑影正向舢板遊來。許墨白握緊從河裏撈起的木槳,準備迎擊。黑影靠近時卻傳來宋明哲的聲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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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哲渾身濕透,額角有一道血痕,但手裏多了一個皮包:"從汽艇上順來的。"他打開皮包,裏麵是一本寫滿日文的賬冊和半張地圖,"大發現,佐藤隻是個傀儡,真正的幕後是日本軍部的"金百合"組織,專門在亞洲掠奪文物。"
許墨白快速翻閱賬冊,雖然不懂日文,但數字和地支符號是通用的。賬冊記錄了近兩年從江南運出的文物清單,其中多次提到"十二辰玉"和"太虛寶藏"。
"他們至少已經收集了七塊。"宋明哲指著一條記錄,"看這個——"醜、寅、卯、辰、午、未、申",對應的地支都有。"
水麵上突然亮起刺目的光。汽艇的探照燈掃過來,同時機槍開始向水中掃射。三人不得不再次潛入水下,向遠處的蘆葦蕩遊去。
爬上岸時,許墨白發現手中還死死攥著那半張地圖。月光下,地圖上的太湖輪廓與父親留下的殘圖驚人地吻合,隻是標注點更多。
"他們比我們掌握的信息多。"他喘息著說,"看這些紅圈——都是已經發掘過的地點。"
宋明哲擰幹外套的水:"必須搶在他們前麵找到剩下的玉玨。周鐵山是個突破口。"
徐靜姝卻盯著遠處的碼頭:"有人過來了。"
霧氣中,一個瘦高身影踉蹌走來。等近了些,許墨白倒吸一口涼氣——是徐世榮,但此刻他胸前的和服已經被血浸透,太刀也隻剩半截。
"靜......靜姝......"他伸出顫抖的手,"救......救我......"
徐靜姝雙刀出鞘,冷冷地指向他咽喉:"為什麽殺我父親?"
"不......不是我......"徐世榮跪倒在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染血的玉玨——"寅"字玉,"拿去吧......他們......騙了我......"
宋明哲警惕地上前搜身,確認沒有武器後才讓許墨白靠近。徐世榮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但還在艱難地說著:"金百合......要的不是寶藏......是玉裏的......"
一陣急促的哨聲打斷了他。徐世榮突然瞪大眼睛,死死抓住許墨白的手:"小心......月......"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他咽喉。
許墨白猛地趴下,第二支箭擦著他頭皮釘入身後的樹幹。宋明哲連續向箭矢來處開了三槍,霧氣中傳來一聲悶哼,然後是急促遠去的腳步聲。
"職業殺手。"宋明哲檢查了弩箭,"淬了毒,見血封喉。"
徐世榮已經氣絕,但右手仍緊握著什麽。許墨白掰開他僵硬的手指,發現是一枚日本軍徽,背麵刻著"金百合"三個漢字和一組數字:71221。
"又是這組數字。"許墨白皺眉,"小桃紅死前也說過。"
徐靜姝拾起"寅"字玉,在月光下觀察:"玉裏有東西。"她指向玉玨中心的紅紋,"這不是天然紋路,是填充物。"
宋明哲用匕首尖小心挑開紅紋處,一些暗紅色粉末簌簌落下。他沾了一點聞了聞,立刻皺眉:"是朱砂混了某種金屬粉末。但為什麽要藏在玉裏?"
遠處傳來汽艇引擎啟動的聲音,探照燈再次掃過河麵。三人不得不拖著徐世榮的屍體退入蘆葦深處。
"現在怎麽辦?"徐靜姝問,"周鐵山和日本人都在找我們。"
許墨白將"寅"字玉與"未"字玉拚在一起,兩塊玉的紅紋連成一個銳角,指向地圖上的某個區域:"去這裏——太湖西山。父親筆記中提到過,十二辰玉齊聚能打開"太虛圖",我猜是指向寶藏的最終地圖。"
"但我們隻有三塊。"宋明哲指出。
"不,四塊。"徐靜姝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展開是半塊"卯"字玉,"父親臨終前交給我的。他說......"她突然哽咽,"說這是許叔叔用命換來的。"
許墨白接過那半塊玉,手指微微發抖。玉背麵刻著"卯"字,但隻有上半部分。他將三塊半玉玨排在一起——醜、寅、卯、未——紅紋在地圖上形成一個不完整的菱形。
"還差八個。"宋明哲歎氣,"這要找到猴年馬月。"
"不一定。"許墨白突然想起什麽,從貼身口袋掏出密碼本殘頁,"看這個——"月相盈虧,十二對應,三三成局"。也許不需要湊齊十二塊,隻要找到關鍵的三組,每組三塊就能推算......"
汽艇的引擎聲突然逼近,探照燈刺破蘆葦蕩。三人來不及多說,隻能再次潛入水中。許墨白最後看了一眼徐世榮的屍體,那枚軍徽還攥在他手中,數字71221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這個日期一定非同尋常。而今天,是農曆六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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