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滹沱河上的迷霧: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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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英租界的維多利亞道在秋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繁華。西裝革履的洋人與長袍馬褂的中國商人穿梭其間,人力車夫吆喝著在街道上奔跑,偶爾還有幾輛黑色轎車鳴笛駛過。程墨白和蘇青瓷站在一家鍾表店門口,看似在欣賞櫥窗裏的瑞士懷表,實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確定是這家旅館?"蘇青瓷壓低聲音問道。她換了一身淺藍色旗袍,頭發燙成了時興的波浪卷,看起來像個富家小姐。
程墨白點頭:"維多利亞旅館,齊叔信上寫的地方。"他看了看懷表——這是臨行前小李還給他的,"再等十分鍾,如果沒人來接應,我們就按備用計劃行動。"
兩人昨夜曆經艱險才進入天津城區。避開警察的巡邏後,他們從南市貧民區一路潛行至租界,途中還險些被一夥地痞搶劫。幸虧蘇青瓷身手不凡,才化險為夷。
"那個穿灰西裝的男人,從剛才就一直站在街對麵。"蘇青瓷用眼神示意,"還有咖啡館門口看報紙的那個,已經換了三份報紙了。"
程墨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兩個可疑人物。灰西裝時不時地看表,似乎在等待什麽人;而看報紙的則過於專注,完全不像是真正的顧客。
"我們被盯上了。"程墨白輕聲道,"慢慢往前走,別回頭。"
兩人裝作悠閑逛街的樣子,沿著維多利亞道向西走去。路過一家裁縫店時,程墨白突然拉著蘇青瓷閃了進去。
"從後門走。"他對驚訝的店員亮了一下證件,"警察辦案。"
裁縫店後門通向一條狹窄的小巷,兩人快步穿行,拐了幾個彎後,來到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這裏大多是住宅,行人稀少。
"甩掉他們了嗎?"蘇青瓷回頭張望。
程墨白剛要回答,前方一棟紅磚小樓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穿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向他們招手:"墨白,這邊!快!"
程墨白一愣,隨即認出了來人:"齊叔!"
兩人迅速進入小樓,門隨即關上。程墨白這才鬆了口氣,向蘇青瓷介紹:"這是齊鴻銘,我父親的老友。齊叔,這是白瑾瑜,白啟明會長的女兒。"
齊鴻銘約莫五十出頭,鬢角已經斑白,但腰板挺直,目光銳利如鷹。他上下打量了蘇青瓷一番,微微頷首:"白家的丫頭都長這麽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蘇青瓷驚訝地看著他:"您是...當年常來我家的那位齊先生?"
"正是老朽。"齊鴻銘示意他們坐下,"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杜青山的人已經布控了整個英法租界的主要旅館。"
程墨白皺眉:"剛才街上那些..."
"隻是明哨。"齊鴻銘給他們倒了茶,"暗地裏還有更多人。杜青山這次是鐵了心要阻止你們去北平。"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推給程墨白:"這是今晚去北平的火車票,用化名買的。還有一份榮寶齋的詳細平麵圖,比你們從白會長那裏得到的更完整。"
程墨白打開紙袋,裏麵除了車票和圖紙,還有兩把手槍和幾個彈夾。
"齊叔,您這是..."
"特殊時期,特殊手段。"齊鴻銘的眼中閃過一絲鋒芒,"你父親若在世,也會這麽做。"
蘇青瓷仔細查看著榮寶齋的平麵圖:"這上麵標紅的地方是?"
"機關和暗門。"齊鴻銘指著圖紙,"榮寶齋表麵是家古籍店,實則是玄字會在北平的重要據點。現任掌櫃馮硯秋是杜青山的表弟,為人陰險狡詐。"
程墨白注意到圖紙上後院書房的位置被特別標注:"這裏就是藏《西園雅集圖》的地方?"
"不錯。"齊鴻銘點頭,"但你們要小心,據我所知,馮硯秋已經收到了風聲,這兩天加強了防備。"
正說話間,門鈴突然響了。三人立刻警覺起來,齊鴻銘示意他們躲到裏屋,自己則去應門。
程墨白從門縫中看到齊鴻銘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旅館服務生打扮的年輕人,手裏拿著一個包裹。
"齊先生,您的包裹。"服務生恭敬地說。
齊鴻銘接過包裹,正要關門,那服務生突然從包裹下抽出一把匕首,向齊鴻銘刺去!程墨白不假思索地衝出去,一腳踢向刺客手腕。匕首當啷一聲落地,刺客卻敏捷地後撤一步,從腰間又掏出一把手槍。
千鈞一發之際,蘇青瓷從裏屋飛出一枚銀簪,正中刺客持槍的手。刺客痛呼一聲,手槍落地。程墨白趁機撲上去,與他扭打在一起。刺客身手不凡,幾個回合下來,程墨白竟一時拿他不下。
齊鴻銘從書桌抽屜取出一把手槍,冷靜地瞄準:"墨白,閃開!"
程墨白一個翻滾避開,齊鴻銘的子彈精準地擊中刺客肩膀。刺客見勢不妙,轉身就逃,程墨白追到門口,隻見那人已經跳上一輛等候在路邊的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杜青山的人。"齊鴻銘收起手槍,臉色陰沉,"連我這裏都找到了,看來他在天津的眼線比我想象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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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白撿起刺客掉落的包裹,小心拆開——裏麵是一枚定時炸彈,時間設定在五分鍾之後。
"瘋子!"程墨白迅速拆除了引信,"他想把整條街都炸了嗎?"
齊鴻銘卻顯得異常冷靜:"我們必須立刻轉移。你們今晚的行程也要變更。"他快步走向書櫃,從暗格中取出一把鑰匙,"去法租界的巴黎飯店,找經理莫裏斯,就說是我讓你們來的。他會安排安全的路線。"
"齊叔,您呢?"程墨白擔憂地問。
"我另有安排。"齊鴻銘拍拍他的肩膀,"記住,拿到《西園雅集圖》後立刻離開北平,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
他的話戛然而止,警惕地望向窗外。程墨白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街對麵不知何時停了兩輛黑色轎車,幾個穿風衣的男子正向這邊張望。
"後門!快走!"齊鴻銘推著他們向後屋移動,"記住,巴黎飯店,莫裏斯!"
後門通向一條迷宮般的小巷,程墨白和蘇青瓷一路疾行,拐了七八個彎後才放慢腳步。遠處傳來幾聲槍響,但很快被城市的喧囂淹沒。
"齊叔他..."蘇青瓷臉色蒼白。
程墨白握緊拳頭:"他經驗豐富,不會有事的。我們先按他說的,去巴黎飯店。"
巴黎飯店是法租界最豪華的酒店之一,大理石鋪就的大廳裏,水晶吊燈熠熠生輝,衣著光鮮的賓客來來往往。程墨白和蘇青瓷裝作普通住客,徑直走向前台。
"我們找莫裏斯經理。"程墨白對前台小姐說,"是齊鴻銘先生介紹來的。"
前台小姐打量了他們一眼,拿起電話低聲說了幾句。片刻後,一個留著精致小胡子的法國人從辦公室走出來,彬彬有禮地向他們鞠躬。
"程先生,白小姐,請隨我來。"
莫裏斯帶他們乘電梯上到頂層,進入一間豪華套房。套房客廳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天津城,遠處的海河在夕陽下如同一條金色的絲帶。
"齊先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莫裏斯用流利的中文說,"今晚十一點有趟貨運列車去北平,司機是我們的人。你們可以藏在煤水車裏,沒人會檢查。"
蘇青瓷皺眉:"煤水車?"
"雖然不舒服,但很安全。"莫裏斯微笑,"列車會在豐台站停靠,那裏離琉璃廠不遠。我已經準備了幹淨的衣服和必要的裝備。"
他打開衣櫃,裏麵掛著兩套鐵路工人的製服,還有一個小皮箱。程墨白檢查皮箱,裏麵有兩把匕首、一把手槍、幾個煙霧彈和一套開鎖工具。
"莫裏斯先生,您和齊叔是..."程墨白試探地問。
莫裏斯眨眨眼:"戰爭時期的老朋友。更具體的,齊先生沒說過,我也就不問了。"他看了看懷表,"你們還有四個小時可以休息。晚餐會送到房間來,十點半我會來接你們。"
莫裏斯離開後,程墨白和蘇青瓷仔細檢查了房間,確認沒有竊聽裝置後才放鬆下來。
"這個齊鴻銘,到底是什麽人?"蘇青瓷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城市輪廓,"他既有英國租界的關係,又能調動法租界的資源,還有這麽多武器..."
程墨白搖頭:"父親從不詳細談他的事。隻知道他們年輕時一起留學日本,後來齊叔做了古董生意,但似乎還有其他身份。"
晚餐很豐盛,但兩人都吃得心不在焉。程墨白反複研究著榮寶齋的平麵圖,試圖記住每一個可能的出入口和機關位置。蘇青瓷則檢查著莫裏斯提供的裝備,將匕首綁在小腿上,手槍藏在腰間。
"到了榮寶齋,我們得速戰速決。"程墨白指著圖紙,"根據白會長的提示和齊叔的標注,畫應該藏在這個書房的夾牆裏。鑰匙在"學海無涯"的匾額後麵。"
蘇青瓷點頭:"問題是,馮硯秋如果已經收到風聲,很可能已經轉移了畫作。"
"或者設下陷阱等我們上鉤。"程墨白麵色凝重,"無論如何,明天這個時候,一切就該見分曉了。"
晚上十點半,莫裏斯準時敲門。他帶來兩頂鐵路工人的帽子和兩雙結實的工裝靴。
"換上吧,這樣更不引人注目。"他遞給程墨白一張紙條,"這是豐台站接應人的信息。記住,拿到東西後立刻離開北平,不要停留。"
程墨白將紙條背下來後燒掉,和蘇青瓷換好裝束。莫裏斯帶他們從員工通道離開飯店,一輛標有"鐵路維修"字樣的卡車已經等在巷口。
"祝你們好運。"莫裏斯與他們握手告別,"希望下次見麵時,一切都已經結束。"
卡車穿過夜色中的天津城區,向郊外的編組站駛去。程墨白和蘇青瓷蜷縮在車廂裏,沉默不語。每個人都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死亡。
天津北站燈火通明,一列列貨車正在編組。卡車直接開到一個偏僻的站台旁,那裏停著一輛即將出發的貨運列車。
"煤水車在第三節。"司機低聲說,"裏麵有水和幹糧,夠撐到北平。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聲。"
程墨白和蘇青瓷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爬上煤水車。車廂裏黑漆漆的,隻有一個小通風口透進些許星光。他們剛藏好,列車就鳴笛啟動了。
隨著一陣劇烈的晃動,列車緩緩駛出站台,速度逐漸加快。程墨白透過通風口看著天津的燈火漸漸遠去,心中五味雜陳。二十年的謎團,兩代人的恩怨,明天此時或許就能揭曉答案。
"休息一會兒吧。"他對蘇青瓷說,"到北平還有很長的路。"
蘇青瓷靠在車廂壁上,閉上眼睛。在列車有節奏的震動中,程墨白也漸漸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夢中,他看見父親站在遠處向他微笑,手中拿著一幅展開的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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