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霧隱謎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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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聲引來了段府上下所有人。韋景雲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井邊,蹲下身探了探丫鬟的頸動脈,然後對趕來的程佩蘭搖了搖頭。
"已經死了。"他低聲說,目光卻落在死者緊握的右手上。那隻手死死攥著,指節都泛了白,隱約可見一抹綠色從指縫間透出。
程佩蘭已經戴上橡膠手套,輕輕掰開死者的手指。又是一塊玉蟬碎片,比書房發現的那塊更小,但同樣翠綠詭異,斷裂處的痕跡顯示它原本屬於同一隻玉蟬。
"這是...小翠?"段明遠擠到人群前麵,臉色比早晨更加蒼白,"她...她怎麽會..."
韋景雲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擋住眾人視線,給程佩蘭創造檢查空間:"段少爺認識這位姑娘?"
"是我院裏的粗使丫鬟,今早還給我送過茶。"段明遠的聲音發顫,目光遊移不定,"她平時膽小得很,連井邊都不敢靠近,怎麽會..."
程佩蘭快速檢查了屍體:"頸骨折斷,應該是高處墜落致死。手臂和麵部有輕微擦傷,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小時。"她抬頭看向井台旁的槐樹,"可能是從那裏摔下來的。"
韋景雲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棵老槐樹枝丫伸展,有幾根粗枝恰好伸到井台上方,離地約有三丈高。若是從那裏摔下來,確實足以致命。但他的目光很快被樹幹上的一道痕跡吸引——離地約一人高的位置,樹皮上有幾道新鮮的刮痕,像是被什麽利器劃過。
"不是意外。"韋景雲輕聲對程佩蘭說,同時指向那些刮痕,"有人逼她上樹,或者...在樹上追她。"
程佩蘭眯起眼睛,點了點頭。她轉向人群:"請大家退後,保護現場。段少爺,請派人去通知警署。"
段明遠連連點頭,揮手示意管家阿福去辦。阿福匆匆離去時,韋景雲注意到他的褲腳和布鞋上沾著新鮮的泥土和草屑,像是剛從野外回來。
人群被勸離後,韋景雲和程佩蘭得以更仔細地檢查現場。小翠的屍體仰躺在井台邊,左腳上的布鞋不見了,露出滿是老繭的腳掌。她的右手緊握過玉蟬,左手卻奇怪地攤開著,掌心向上,像是在展示什麽。
"看這裏。"程佩蘭指向死者左手掌心的一道淺淺劃痕,"新傷,可能是掙紮時留下的。"
韋景雲俯身細看,發現那道劃痕形狀奇怪,不是普通的直線或曲線,而是一個小小的弧形,像是字母"c"的形狀。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腰帶——那裏掛著一串鑰匙,其中有一把老舊的銅鑰匙,齒槽正好是這種弧形。
"不是掙紮造成的。"他沉聲道,"是訊息。她在死前想告訴我們什麽。"
程佩蘭皺眉:"一個字母c?能代表什麽?"
韋景雲沒有立即回答。他繞著井台走了一圈,突然在井沿內側發現了幾道新鮮的抓痕,像是有人曾死死抓住這裏。他探頭望向井中,幽深的井水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程醫生,"他回頭道,"你說小翠是從樹上摔下來的?"
程佩蘭點頭:"根據傷勢判斷,應該是。"
"那為什麽井沿有抓痕?"韋景雲指向那些痕跡,"除非..."
"除非她先被抓到井邊,掙紮逃脫後爬上了樹,又被追上去..."程佩蘭接上他的思路,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感到一陣寒意。
韋景雲直起身,環顧四周。段府的後院不大,除了這口古井和槐樹,還有幾間下人住的矮房和一個堆放雜物的小棚子。院牆高約兩丈,上麵爬滿了青藤,看不出有人翻越的痕跡。
"凶手可能還在府裏。"他低聲道。
程佩蘭剛要回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警署的周巡官帶著兩個手下匆匆趕到,看到現場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又是你,韋景雲。"周巡官撇了撇嘴,"每次命案現場都能看到你。"
韋景雲微笑拱手:"周巡官,好久不見。這位是省城來的程法醫,我們恰好一起發現了屍體。"
周巡官狐疑地看了看程佩蘭,顯然對她的身份和裝束感到不適,但還是點了點頭:"省城來的?難怪穿得怪模怪樣。"他轉向屍體,"怎麽回事?又一個摔死的?"
程佩蘭強忍不快,簡要匯報了發現。周巡官聽完,不耐煩地揮揮手:"意外死亡,記錄在案就行了。丫鬟膽小,看見老爺死了受驚嚇,爬樹摔下來,有什麽好查的?"
韋景雲上前一步:"周巡官,樹上有打鬥痕跡,死者手中還握有這個。"他出示那塊玉蟬碎片,"與段老爺書房發現的屬於同一物件。兩起死亡恐怕有關聯。"
周巡官看到玉蟬,臉色突然變了。他後退半步,在胸前畫了個奇怪的手勢:"山神的詛咒...二十年前的事又要重演了嗎?"他猛地搖頭,"不,這案子我不接。你們愛查就查,別扯上警署!"說完竟轉身就走,兩個手下麵麵相覷,也跟著離開了。
程佩蘭目瞪口呆:"這...這就是你們霧隱鎮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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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景雲苦笑:"周巡官是本地人,迷信得很。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後,凡是與玉蟬有關的死亡,警署一概不敢插手。"他收起玉蟬碎片,"看來我們得靠自己了。"
程佩蘭深吸一口氣:"那就按正規程序來。我需要一個地方做屍檢,還需要查看段老爺的屍體。"
韋景雲點頭:"可以用我的藥鋪後院。至於段老爺的屍體..."他望向主屋方向,"恐怕段家已經開始準備喪事了,得抓緊時間。"
兩人商定分頭行動:程佩蘭留下來繼續檢查小翠的屍體並安排運送,韋景雲則去找段明遠,要求查看段老爺的遺體。
段府正廳已設起靈堂,段老爺的遺體被安置在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裏,身上換了嶄新的壽衣。幾個和尚正在旁邊念經,香燭的氣味彌漫整個廳堂。
韋景雲找到正在指揮下人布置的段明遠:"段少爺,節哀順變。關於令尊的死,還有些疑點需要澄清,能否讓我們再檢查一下遺體?"
段明遠麵色一沉:"韋掌櫃,家父已經入殮,不便再打擾。況且警署都認定是自然死亡,何必再多事?"
"丫鬟小翠的死也是自然死亡嗎?"韋景雲直視對方眼睛,"她手中握著的玉蟬碎片,與令尊書房發現的正是一對。段少爺,兩起死亡相隔不到半日,你真的認為這是巧合?"
段明遠的手微微發抖,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韋掌櫃,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為了你好,就此打住吧。"
韋景雲不為所動:"段少爺似乎知道些什麽。難道令尊的死另有隱情?"
"你!"段明遠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自鎮定,"家父年事已高,猝死並不稀奇。至於小翠...一個丫鬟,誰知道她偷了什麽東西,慌不擇路摔死了。"
韋景雲注意到段明遠說這話時,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一個錦囊,那錦囊鼓鼓囊囊,似乎裝著什麽硬物。
"段少爺腰間錦囊很是精致,可否一觀?"他突然問道。
段明遠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這...這是家母遺物,不便示人。"他後退兩步,"韋掌櫃,喪事繁忙,恕不奉陪了。"說完匆匆離去。
韋景雲目送他離開,若有所思。這時程佩蘭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個壯漢抬著用白布覆蓋的小翠屍體。
"安排好了,去你的藥鋪。"她簡短地說,然後壓低聲音,"我在死者指甲縫裏發現了皮膚組織和少量血跡,不是她自己的。"
韋景雲眼睛一亮:"有搏鬥痕跡?"
程佩蘭點頭:"而且她後頸處有一個細小的針孔,周圍皮膚發青,可能被注射過什麽藥物。"
兩人正說著,管家阿福匆匆經過,看到小翠的屍體時明顯瑟縮了一下,加快腳步走開了。韋景雲注意到他右手指關節處有一道新鮮的抓痕。
"程醫生,"韋景雲輕聲道,"你看阿福手上的傷,像不像小翠指甲能造成的?"
程佩蘭仔細觀察:"長度和弧度都吻合。但需要比對指甲裏的組織才能確定。"
韋景雲點頭:"先記下這一點。現在我們去藥鋪,看看兩具屍體能告訴我們什麽秘密。"
兩人離開段府時,天色已近黃昏。霧隱鎮的街道開始被暮色籠罩,青石板路上行人漸稀。韋景雲的"百草堂"位於鎮東,是一棟兩層木結構小樓,前店後宅,門口掛著塊黑底金字的招牌,在夕陽下泛著微光。
後院被韋景雲改造成了一個簡易的診療室和藥房,此刻臨時充當了驗屍場所。小翠的屍體被安置在竹榻上,程佩蘭已經換上了自帶的白色工作服,擺開一套閃亮的手術器械。
"設備簡陋,但基本夠用。"她說著,遞給韋景雲一件白大褂和一副手套,"你懂解剖學嗎?"
韋景雲接過穿戴:"略懂一二。家父曾是軍醫,教過我一些。"他頓了頓,"不過我更擅長從民俗角度分析死亡。在霧隱鎮,很多死亡不隻是醫學問題。"
程佩蘭不置可否:"死亡就是死亡,科學能解釋一切。"她拿起解剖刀,"我們開始吧。"
兩小時後,兩人已經完成了對小翠的初步屍檢,正在整理發現。程佩蘭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專業術語和示意圖。
"確認為高處墜落致死,但墜落前曾被注射某種藥物,導致肌肉鬆弛和輕微幻覺。"她總結道,"指甲中的皮膚組織與管家阿福手上的傷痕吻合,但..."
"但一個粗使丫鬟為何會有管家身上的皮肉?"韋景雲接話,"除非他們有過近距離搏鬥。"
程佩蘭點頭:"更奇怪的是,我在她胃裏發現了這個。"她舉起一個小玻璃瓶,裏麵是一團黏糊糊的植物殘渣,"某種草藥,尚未完全消化,應該是死前一小時內服用的。"
韋景雲接過瓶子聞了聞,眉頭立刻皺起:"迷迭香混合曼陀羅...這是"通靈湯"的成分。"
"通靈湯?"
"本地一種迷信偏方,據說能讓人看見亡靈。"韋景雲神色凝重,"但配方極難掌握,稍有不慎就會致命。誰會逼一個丫鬟喝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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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佩蘭正要回答,前店突然傳來敲門聲。韋景雲出去查看,很快帶回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約莫十來歲年紀,手裏攥著一張紙條。
"韋掌櫃,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男孩怯生生地說,"說給你五個銅板。"
韋景雲給了錢,展開紙條。上麵隻有潦草的幾個字:"錦繡布莊,子時,獨自來。"
程佩蘭湊過來看:"陷阱?"
"很可能。"韋景雲收起紙條,"但也是線索。錦繡布莊就是二十年前那場大火燒毀的地方,也是段老爺地契上寫的地點。"
程佩蘭看了看懷表:"現在才戌時,我們還有時間檢查段老爺的屍體。"
韋景雲搖頭:"段家已經開始守靈,不會讓我們接近的。不過..."他神秘地笑了笑,"我有個主意。你懂易容術嗎?"
一小時後,程佩蘭換上了一身素色衣裙,頭發挽成當地婦女的樣式,臉上抹了些灰土,看上去像個普通的鄉下婦人。韋景雲則換上了道士袍,粘了一撮山羊胡,手持拂塵,活像個走江湖的風水先生。
"段家請道士做法事很正常。"韋景雲解釋道,"我們以超度亡靈的名義接近棺材,你趁機檢查屍體。"
程佩蘭別扭地扯了扯裙角:"我從沒穿過這種衣服。"
"很適合你。"韋景雲不經意地說,隨即似乎覺得失言,迅速轉移話題,"記住,段老爺的死因是關鍵。如果是中毒,應該還有痕跡可尋。"
兩人再次來到段府,靈堂裏燭火通明,十幾個親友正在守靈。韋景雲裝模作樣地搖著鈴鐺走進去,聲稱受人所托來為段老爺誦經超度。段明遠雖然疑惑,但在眾人麵前不好拒絕,隻得應允。
趁著韋景雲"做法事"吸引注意力的空檔,程佩蘭假借上香接近棺材。她動作隱蔽地檢查了段老爺裸露在外的皮膚,尤其注意指甲和嘴唇的顏色。當她的手假裝整理壽衣,輕輕按壓死者腹部時,突然僵住了。
她迅速向韋景雲使了個眼色。韋景雲會意,很快結束了"法事",兩人告辭離開。
一出門程佩蘭就低聲道:"不是自然死亡!死者腹部有異常腫脹,嘴唇內側有輕微潰爛,符合某種毒物反應。而且..."她頓了頓,"我在他衣領內側發現了這個。"
她攤開手掌,是一小片幹枯的紅色花瓣,形狀奇特,像是某種罕見的花朵。
韋景雲倒吸一口冷氣:"血杜鵑...隻生長在霧隱山深處的毒花。一片花瓣就足以讓成年人在一個時辰內心髒麻痹而死。"
"你認識這種花?"程佩蘭驚訝地問。
韋景雲的表情變得複雜:"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後,廢墟上開滿了這種花。當地人說是亡魂化成的..."他搖搖頭,"但這花極難采摘,除非知道確切地點。"
程佩蘭思索道:"凶手熟悉本地植物,能弄到這種罕見毒花...範圍縮小了不少。"
韋景雲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快到子時了,我們該去錦繡布莊了。"
"我們?"程佩蘭挑眉,"紙條上說讓你獨自去。"
韋景雲笑了:"紙條上又沒說不能帶個法醫一起去。"
兩人悄悄向鎮西的廢棄布莊摸去。夜色如墨,霧氣漸濃,隻有偶爾的狗吠聲打破寂靜。錦繡布莊的廢墟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焦黑的梁柱像巨獸的肋骨般支棱著,雜草叢生的院落中央,一口古井黑洞洞地張著口。
"有人來了。"程佩蘭突然壓低聲音,拉著韋景雲躲到半截斷牆後。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摸進廢墟,在井邊停下,左右張望。月光照亮了他的臉——是段府管家阿福!
韋景雲正要現身,程佩蘭卻一把拉住他:"等等,還有別人。"
另一個身影從廢墟深處走出,身材瘦高,月光下看不清麵容,但腰間掛著的錦囊在黑暗中隱約可見——是段明遠!
兩人在井邊低聲交談,不時緊張地環顧四周。韋景雲和程佩蘭屏息凝神,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突然,阿福跪了下來,似乎在哀求什麽,段明遠則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
月光下,那東西泛著詭異的綠光。
又是一隻玉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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